蕭若藍還未等她說完便伸手打斷了她,語帶威懾:“寧爲小戶妻,不爲高門妾,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若你真是爲她好,就應該考慮前段時間柳瑩爲她尋的那門親事。”
聽他這麼說,英氏不禁有些猶猶豫豫。
到京城後,的確有很多門戶上門來提親,其中不乏一些比較昌盛的大家族,雖然比不上四大貴族,可也不小了。
柳瑩給做了媒,拉了三房太太宋氏孃家的一名各方面條件都很優秀的嫡子介紹給欣玉。
對方雖然有些遺憾丞相的女兒不是嫡女,不過看在蕭家的面子上,尤其丞相還沒有嫡女的面子上,宋家人也心甘情願的答應這門親事了。
想着親上加親。
英氏一開始也是有些心動的,不過剛好那段時間欣玉和柴晉元整日湊在一塊,欣玉每次回來都眉飛色舞說晉元會娶她爲妻。
壓根就不理會那位宋氏公子,英氏兩廂一對比,覺得蕭家和柴家勢均力敵,宋家不過是依附於蕭家,女兒自然能嫁給柴晉元更好。
宋氏公子又無意中撞見蕭欣玉和柴晉元在一薛寶軒買玉,心高氣傲之下,再沒說過這事。
英氏眼下想來,若是給柴晉元爲妾,倒真不如嫁給宋家公子的好。
不免對顧氏有些怨恨,她當時可是說過晉元的娘有意娶欣玉進門的,又要她去押送凌向月去安家,她就出面撮合欣玉和晉元的婚事。
凌向月人她是去抓了,沒抓住也不能怪她,欣玉和晉元的事得給她先辦了。
再埋怨也沒法,如今過完年,欣玉可就又長一歲。
“老爺,你又不是不知道欣玉的脾氣,她不喜歡的壓根拿她沒辦法,個性又衝,晉元,對我們家欣玉也是有意的,老爺,那可是你女兒呀,丞相之女,如何能......爲妾?叫別人說出去恐怕......”
英氏仔細瞧着蕭若藍神色,她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理應是懂的。
顧氏默不作聲的在旁看着,拿起几上的大瓜子悠閒的嗑了起來,如今過年,處處擺放着糖果和零嘴。
看英氏的目光帶了一點笑。
蕭若藍卻不是她三言兩語就能說動的,心裡怎麼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手在椅背上無意識的敲着,英氏心裡那點心思,是個人都能看出來。
若是其他家長,恐怕都會直接發怒,偏偏蕭若藍不是一個喜歡把怒火當解決問題的人。
他哼笑一聲,語氣有些譏諷:“丞相之女?”
英氏心裡咯噔一下,面上一絲驚慌掠過,一閃而逝,笑了答道:“可不是,外界的人可都盼着呢,說這丞相的女兒黃花菜都涼了,究竟會嫁於哪家公子,可不能給您這個做丞相的丟臉了。”
她這番話說的趣意橫生,既包含着對丞相府地位的尊重,又包含了對蕭欣玉婚事的不滿,然後最後一句話又婉轉的表明了蕭欣玉不是嫡女勝是嫡女的身份。
即是丞相的女兒,當然應該找門當戶對的夫家。
想到自家女兒是丞相之女,英氏又不由地一陣心潮澎湃。
是啊,欣玉是蕭家的人,老爺的第一個女兒,怎麼也不能嫁得虧了。
這樣一想,她又有了些底氣和理由。
依附蕭家的宋家,錦月國要多少有多少,還未能真的入了她的眼。
顧氏稍稍打量她,沒想最近足不出戶的狗,說起話來還像模像樣的。
蕭若藍站了起來,笑容不變,眼中的溫度卻冷:“她若真是我蕭若藍的女兒,就應當聽我爲她安排的婚事,若不聽,那就是你英氏的女兒而已。”
這話說的冷漠至極。
英氏聽前半句的時候不由地驚出了一身冷汗,又聽他說完,才頗不是滋味的擦了擦額角,眼中還閃爍着慌張。
顧氏抿了嘴笑,沒笑出聲,見蕭若藍擡腳離開,忙上前囑咐了幾句“少喝點酒,早點回府”之類的。
蕭若藍打量她一眼,那眼中飽含的情緒太多,其中最多的,大概就是審視和緬懷。
他通常看她的時候都是帶着這兩種情緒。
顧氏因爲心情好,也沒怎麼在意。
等他帶着心腹走的時候,顧氏才笑出聲來,滿眼可笑的斜睨着英氏。
英玉繃着一張臉,心裡對她恨得牙癢癢的,面上卻不好發作。
又扯了些家話,敗興而歸。
顧氏自我優越的臉始終在面前晃,晃得英氏一陣心煩。
不過就是幫她嫁入了蕭家,又運氣好的生了兩個兒子,得意什麼。
想起自己那個英年早逝的兒子蕭雲,英氏一陣心煩氣躁。
“阿——嚏!阿——嚏!”
凌舒玄醒來後已經是第二日中午了,人躺在牀上,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旁邊一位小丫鬟忙上前笑道:“小公子可算醒來了,是不是感覺鼻子不舒服?”
凌舒玄點頭嗯了一聲。
糟糕,昨晚還是被冷風吹到生病了,他此時感覺頭昏沉沉的,鼻涕流出來,特難受。
出聲時才發現嗓子也啞了。
小丫鬟叫小蓮,一邊給他出去端了膳食來,一邊伺候他下牀,臉上的笑意很明顯。
“這裡太舒服了,我睡這麼久,真不好意思。”凌舒玄爲自己這麼晚起牀找了個藉口。
小蓮噗嗤笑出來,打趣道:“小公子昨晚睡得香,可是累壞了我們家主上啊。”
她要幫凌舒玄更衣,凌舒玄推脫說謝謝,自己來。
遮遮掩掩的拿了牀邊一套疊放整齊的曲襟衣,聽她說累壞了她們家主子,奇怪道:“我睡覺,怎麼累壞大哥了?”
小蓮訝道:“公子真睡死了麼?”臉上的表情很讓人難以相信。
凌舒玄心裡怪怪的。
小蓮掩着嘴嬉笑道:“小公子昨晚發高燒,昏迷了,摟着我們家主上不放手,還一個勁的哭着說想娘了。”
“轟!”瞬間,天雷炸頂,而且,這一炸,凌舒玄半天沒回過神。
這絕不可能,肯定是這位姐姐在瞎說,他堂堂天才少年凌家小公子,怎麼會抱着別人哭,還像個吃奶的孩子一般喊着想娘了?
反正印象中沒這事,不記得,就當沒發生過,嗯。
“小公子,喝粥吧,你感染了風寒,只有吃些流食,肚子裡先填些東西,然後再把藥喝了。”小蓮將粥擺放在桌上。
那桌大氣耀眼,這麼放一碗平淡無奇的粥,真是辱沒了它的格調。
凌舒玄洗漱完後,粥也不燙了,他坐下去先是檢查了碗沿有沒有可疑的污點,發現乾淨白潔,像是新碗,心下略寬。
又檢查了一遍瓷勺,確認乾乾淨淨以後,才放心的一勺勺吃了起來。
吃了個底朝天,一晚上加一早上沒吃東西,肚子還真有點餓。
用完後,凌舒玄問道:“那個……那位大哥在哪兒?我要去謝謝他,然後告辭了。”
起身,小蓮卻拉住他:“小公子,您生病還沒好呢?”
“哎呀!好了好了,我身體利索着呢,我要去找大哥。”
小蓮繼續說道:“小公子,你急什麼?主上出去了,待會纔回來,這就是主上的寢室,你在房裡等着他回來不就行了?”
凌舒玄心裡感動,沒想到那位大哥會這麼照顧他,直接讓他霸佔他的主屋。
難怪這裡看起來這麼寬敞豪華。
“對了,我的那名書童呢?我沒時間了,來不及了。”他看了看天色,儘管再感動,也不能再耽誤一天了。
先回了找到爹孃,完了再談感謝這位大哥的熱情款待吧。
小蓮搖了搖頭,笑說不知。
見他又準備出門,忙說道:“主上等下就回府了,小公子不跟主上告個別就要走嗎?”
她這麼一說凌舒玄想想也對,不能白吃白住人家的,走的時候也得說一聲吧,不然多不禮貌。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他收了出門的腳。
小蓮笑起來,聲音也好聽:“應該沒一會,小公子先把藥喝了吧。”
凌舒玄喝完了藥,小蓮給他拿來了一些清涼的膏藥,說是治療擦傷的。
凌舒玄捂了捂屁股,不客氣的接過她手中的藥:“姐姐能否先出去一下?”
又是頭昏又是屁股辣的,凌舒玄覺得應該先讓自己沒那麼受罪。
小蓮捂臉跑出門:“討厭——趕人家出門——”,那樣子真可愛。
凌舒玄看了看手中的膏藥,小心翼翼的給自己屁股上細細的抹了一些,還有好些地方抹不着。
躺在牀上不覺得身體有異,起來走了才感覺身體有點虛,腳有點軟。
小蓮在門外等他,見他出來了,忙喚道:“小公子,外面冷,你又生着病,可不能再受寒了。”
凌舒玄正有此意,結果轉身的時候踩着了冰雪融化在地上的水,腳跟虛浮又沒力,然後就那麼一屁股摔了下去。
“啊——”傷上加傷,凌舒玄痛苦的叫喚一聲。
小蓮正要上期去扶起他,結果有人比他更快了一步。
一瞧,原來是主上回來了。
“主上。”她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
男子彎腰抱起地上的凌舒玄,冷冷的轉頭對小蓮吩咐道:“藥。”
進了屋,他把凌舒玄放在牀上,給他蓋好被子。
凌舒玄感激地握住他的左手:“大哥,謝謝你,我……我!”
“別說了。”他用右手摸摸凌舒玄的頭,溫暖的笑:“走路不長眼睛嗎你這個小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