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無風自動,絲毫不因爲外面響起的嘈雜聲音而慌亂,憤恨的聲音從他的牙縫裡擠出來:“蕭於遠!你可還記得我?”
一邊說着話,手中的劍已經朝他刺了過去。
蕭於遠冷哼一聲,不跟他硬拼,步步後退躲避,口上毫不客氣的說道:“誰知道你這個怪物是誰!”
外面守夜的侍衛已經持刀破門而入,藉着外面的燈籠和月光,看見了老人的模樣。
紛紛心底一凜,愣了片刻,不由分說的就衝過去。
老人深呼吸一口氣,今天是他衝動了,日日夜夜都想來找蕭於遠算賬,這麼多年都忍過去了,今天看見蕭布煜的那一刻卻沒忍住。
利劍飛舞,凜冽的劍光掃去,區區侍衛如何是他對手,還沒欺身過來就被他的一片劍光掃得倒了一片。
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響起。
蕭於遠和他糾纏了起來,顯然略微落於下風,越是糾纏蕭於遠心裡越驚。
這個老人......這個老人......
他心驚的在匆忙之中朝他面目看去,老人聽見四面八方越來越多的侍衛卻不想與他多做糾纏。
老人的鬼魅速度極快,乘他怔忪的時候一掌拍擊過去,正中蕭於遠的胸口。
“噗——”
他噴出一口鮮血,驚魂未定的瞪着眼睛,看着老人的鬼影跳上屋樑,轉瞬就消失在衆人眼前。
涼涼的夜空中還傳來老人嘶啞的暗沉聲音:“留着你的命,來日再取!”
蕭於遠不放棄的跟着追了幾步,終是抵不過胸口的傷勢,敗下陣來。
他擡手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眼中一片陰霾。
竟敢在他的地盤上來去自如!
他覺得威嚴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和挑戰!
那個老人,那個老人......
他眼中出現一片迷惑,微微眯了眯,他不是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嗎?爲何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他沒死?還是是他的一個鬼魅?
真是陰魂不散!
管他是人是鬼,只要他再敢來,他就要他的老命!
在蕭於遠的世界裡,只有一句話,那就是寧可他負天下人,也絕不讓天下人負他!
“總督大人!”
這裡的響聲自然將一些睡夢中的人吵醒。
“祖父!孫兒來遲!”
蕭奕澈趕過來時看着滿地的屍體和臉色慘白的蕭於遠,瞳孔猛地一縮,臉色十分陰沉。
蕭於遠受了內傷,口上卻還惡聲惡氣的吼道:“等你過來,我早死了!”
蕭奕澈沉着臉沒說話,立馬吩咐下人去將秦嵐叫過來,又讓人清理現場。
忙活了大半夜。
秦嵐醫術精湛,還有武功傍身,蕭奕澈用內力將蕭於遠體內的淤血逼出體外。
又給蕭於遠餵了兩粒治療內傷的丹藥,蕭於遠這才感覺好受一點。
“總督大人受了傷,這一個月屬下會好好調理。”
蕭於遠胸口隱隱作疼,他心知那人沒下殺手,不然他就不是光受一點內傷那麼簡單了。
“祖父可知那人是誰?”蕭奕澈在牀邊坐下來,沉聲問道。
從死的侍衛數量,和蕭於遠受傷來看,來人顯然不是普通的刺客。
明顯是衝着蕭於遠來的。
蕭於遠久久沒說話,冷着眉眼,似乎在想事情,蕭奕澈見他沒有說話,也沒打擾,等了一會,便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傳來蕭於遠陰惻惻的聲音:“澈兒,我約莫知曉是誰在背後搗鬼了!”
方紫興鬼魅的身影潛入了百花井巷的凌府,自然不會讓凌起善夫婦和下人發現。
以蕭於遠的智商,當時記不起來,事後一琢磨,遲早會想起來他是誰。
況且他對他的招數又是那麼的熟悉,想認不出來都難。
哼,他要的就是他想起來。
他失去的妻女和家人,通通都要找他要回來!
方紫興努力壓下心口的那一口晦澀。
其實在今天之前,他有想過放下仇恨,於是便衝動的去找他了,甚至還天真的想要從他的嘴裡聽見一句道歉,聽見他看見他時能震驚,能激動,能悔恨的對他說一句。
“紫興,是你嗎?你還沒死?”
沒想他等到的卻是他的痛下殺手!果然一直以來心狠手辣的都是他。
這無疑挑起了他心中好不容放下的仇恨,魚死網破,誰不會?
這樣一來,凌向月的身份和方婉容的身份,估計他也會察覺到不對了。
“咳咳咳——”
蕭於遠咳嗽幾聲,眼中有着固執和頑強,即便因爲失血過多而臉色有些不好,他依然嘴抿得很堅硬。
蕭奕澈皺眉,已經差人私下追尋刺客的蹤跡。
“如果我猜得沒錯,那老人,是方紫興!”蕭於遠十分的不想提起這個名字,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蕭奕澈眼中一閃而過震驚,定定的看着蕭於遠。
“哼哼,沒想到苟且偷生了十八年還沒進陰曹地府!”蕭於遠諷刺的聲音傳來。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他猛地看向蕭奕澈。
“我問你,淩氏的母親姓什麼?姓方是不是?”目光銳利的看向他,聲音拔高,像是在極力忍受着怒火。
當初還故意混淆他的視聽,將方說成了汪!
當時並未察覺有異,如今想來,那個女人明明就是方紫興的那個二女兒!
蕭奕澈沉默。
蕭於遠不是笨蛋,知道方紫興沒死以後,再一聯想凌向月的事情,他便想通了其中的關鍵。
一掌拍擊在牀沿,蕭於遠氣得臉色漲紅:“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雖然蕭奕澈那時候才十歲,可十歲的孩子已經能在腦子裡裝下很多東西。
況且這麼多年,他顯然是爲當初方婉沐的事情耿耿於懷,那個女孩子的死一直成了他的心結。
結住了他所有的感觀和幸福,如果這個結打不開,他就一輩子都在夢靨和耿耿於懷中渡過。
他當初想着不過是兒時兩個小孩子的友誼而已,男人不狠不立於天地,況且,他們背叛了蕭家!
一家人都該死!
蕭奕澈站在牀沿,目光沉沉的看着半臥半躺在牀上的蕭於遠,依然沒有說話。
蕭於遠捏着拳頭,重重的冷哼一聲:“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他利用淩氏嫁入了蕭家,不過是想報仇!”
一想到那女人生下了他蕭家的骨肉......他最疼愛的蕭布煜......
一時好想被人捏住了咽喉,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波濤洶涌之下。
雖然他痛恨方紫興,誓要取了他的性命,可是對於那個剛出生的嬰兒,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愛的。
況且又是他蕭家的血脈。
“立刻將那個女人趕出蕭家!”這已經是他的極限,蕭於遠惡狠狠地說道。
蕭奕澈垂着眼睛,淡淡的說道:“娶她進門的時候就沒想過,現在有了孩子更加沒想過。”
剛見她第一面的時候只覺得有些莫名的悸動,的確不知道她是方家的後代,後來是她的父母上了京,見了她的母親,知曉她母親的姓名方婉容纔去查了背景知曉的。
方婉容約莫是沒認出他,他那時是七歲的時候見過她一面,後再沒有見過了。
而蕭若藍一直是查的凌起善的背景,卻沒有想過查一查方婉容,所有一直未覺有異,再說他那時候在京城,壓根不知曉發生在瑞麗的事情。
“你!”
蕭於遠氣得坐了起來,此刻怎麼想凌向月怎麼不順眼,她明顯就是受了方紫興的意故意接近蕭家。
“你給我清醒一點!那個女人是方紫興的外孫女!她就是仇人!故意接近蕭家!咳咳——”吼完蕭於遠像是力氣被抽空了一般,一連咳嗽了好幾聲,臉色逐漸蒼白。
“她是我妻子。”蕭奕澈露出一抹笑,絲毫未將蕭於遠的威脅和怒吼放在眼裡,他微微彎腰,寬慰道:“祖父好好養傷,孫兒自然爲你報仇。”
蕭於遠哪裡肯信他的話,大聲喊道:“來人!”
他現在就要命人將那個女人押過來,看着她死他才甘心。
喊了幾聲卻沒人進來,蕭於遠礙於胸口的傷,又不好親自起身,陰騭的看着蕭奕澈連說了幾聲:“好!好!好!你好樣的!我不信你能一直護着她!”
蕭奕北和蕭若藍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屋來的。
昨晚太晚,於是就沒有通知他們。
他們兩人不是練家子,自然耳力和警覺性要差一些。
兩人見着牀上躺着的蕭於遠時,均是變了變色。
“祖父!你身體可還好?”蕭奕北撲過去,一臉緊張的問道。
蕭若藍也是一臉緊張,二叔有武功傍身,哪個刺客這麼厲害不但在丞相府瞞天過海還傷了二叔?
蕭於遠見着他們倆就好像見了救星一般,頓時老淚縱橫,原本鐵血的威嚴形象眨眼之間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奕北......”他嚅囁着喊了一聲,順手握住了蕭奕北靠過來的手。
蕭奕北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從來祖父眼中都只有大哥一人,此時受了傷竟然如此模樣。
他還握住了他的手——
蕭奕北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是關心的看着他:“怎麼回事?刺客抓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