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爾嵐微怔,神色模糊不清,用一種母親特有的嗓音問道:“買東西?你買什麼東西?”
柴凌天真想敲自己這豬腦袋,人胖就算了,腦子也不好使。
他支支吾吾:“沒什麼,娘你別管了!”
說完不待木爾嵐再問,便怒瞪着雙眼對凌向月三人吼道:“你們兩個騙子!撞上爺算你們倒黴!來人,將她倆帶走。”
他指了指凌向月和青竹。
至於木槿,他記得當時沒她,他不會傷及無辜。
“放心吧,只是讓你們長長見識,不會把你們怎麼樣,保證歸來的時候性命還在的。”
柴凌天見凌向月面帶緊張,便又緩和了一下語氣好心的說道。
凌向月眼見那羣丫鬟嬤嬤的後面真的出現四名着裝統一的護衛模樣的人出來。
只覺十分的荒謬。
怎麼會有這麼莫名其妙的事?
她打着商量的語氣勉強鎮定道:“莞郡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們並未將那日……”
“咳咳咳!”
她還未說完,便被柴凌天重重的咳嗽聲打斷。
見他狠勁瞪着她,凌向月不得不停了下來。
木爾嵐湊近,不解的問道:“那日的什麼?”
她不悅的看着自己兒子,見他心虛,鐵定有什麼事瞞着她!
柴凌天對後面的四名護衛吼道:“還愣着幹什麼?耳朵聾了?”
木爾嵐揮揮手,掃了一眼身後,淡淡的說:“都下去吧。”
柴凌天:“……”
凌向月被木爾嵐直視,對他們這對母子感到很無奈。
到嘴的話就變成:“並未將那日……的……真的藥給你……”
柴凌天礙於母親在場,不好發作,而且木爾嵐明顯一副感興趣的樣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凌向月,似乎不相信她是賣藥的。
“哦?我兒需要什麼藥不找大夫而在你這買的?”
凌向月低嘆,作爲一個有點良知的人,既然答應了別人不將別人私事說出來她就不應該反悔。
正想着怎麼圓話,旁邊的青竹卻語出驚人:“自然是減肥的藥。”
衆人:“……”
木槿驚歎,她真是越來越喜歡青竹了。
凌向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太太也聽到了,一點小事而已。”
柴凌天的臉她是不敢看的,餘光都能瞅到有多麼的殺意滔天。
青竹滿臉無所謂的站着,甚至在柴凌天眼光殺向她的時候,她還一臉有恃無恐。
不是她吹,小姐熟悉各種植物花草的相沖相剋相合的功效,讓人消瘦下去,此事並不難。
木爾嵐溫柔的對柴凌天說道:“你也是的,太醫開的方子都沒轍,民間的偏方更別提了。”
柴凌天黑着臉:“……孩兒糊塗,母親,你先在外面去等我。”
說着就推搡木爾嵐。
木爾嵐最後看了眼凌向月,笑着轉身了。
真是位慈祥的母親。
凌向月神色安詳的注視着她的背影,這樣溫柔的婦人,總是令她想起自己的母親。
她的母親,也是這般溫柔。
從不會因地位處境而改變。
木爾嵐走時將所有人都帶下去了。
迴廊上只剩下柴凌天一人和凌向月三人對持着。
“你有一位好母親。”凌向月轉過頭來似是而非的對柴凌天說道,語氣帶了一絲輕快,似乎那一點倒黴的事情也煙消雲散。
青竹真想接一句“所以你被養成了胖子”。
柴凌天哼哧一聲,被肥肉擠得眼睛只剩一條縫的臉上滿是怒意。
“你們爲什麼將那日的事情宣揚出去?”
笑意還留在凌向月臉上,因爲心中帶着對母親的一點溫暖,所以她說話也不免語氣輕柔:“不管你信不信,我們沒向任何人提過。”
柴凌天不知爲何竟被她臉上的表情震住。
看起來也不像是會嚼舌根的那種人。
於是他眼神又瞟向旁邊站着的婢女。
“是不是你們在外面胡說?”
下人總是八卦了些,主子不會瞎摻合,不代表下人不會在私底下散播。
青竹縮了縮,柴凌天長得人高馬大又重量十足,吼起來的聲音也讓人抖三抖。
人看起來倒是和善,可是發飆的時候也還是很可怕的。
“我的丫鬟也絕不會。”她眼睛看向別處。
那裡有一簇冰藍花正插在迴廊的裝飾花瓶中。
哎,如果爹爹和母親他們能在京城來定居便好了。
這個想法在她剛到京城的時候她便有了。
只是自己沒有力量。
再暴跳的人看着對方安靜的樣子也會消了氣吧。
況且柴凌天本來就悔恨今日他衝動了些。
“沒有最好!你們最好給我小心點!老子要是查到真是你們散播的,我剖了你們一層皮!”
他也不問凌向月是何人。
管她是誰家的人?在京城還沒有誰敢得罪柴家的。
柴家素來和蕭家是世交。
儘管皇帝打壓,但那又如何。
猜想她可能是蕭家的誰,柴凌天神色緩了緩,但眉梢上依舊故意帶着怒意。
眼見他警告似的一一掃過她們三人,便提了粗粗的腿要離去。
青竹好心的提醒道:“莞郡王您不要減肥的藥了嗎?”
凌向月和木槿再次驚歎。
若是遇到個歹毒一點的人,恐怕她們今日真要被暴打一頓了。
柴凌天捏緊拳頭,輕蔑的看了一眼躍躍欲試的青竹一眼,眼睛本就眯成一條縫,此時再眯,幾乎只能看見一條細細的肉線。
當真是沒什麼威懾力。
“找死!”
他暴喝一聲,顯然對青竹的話感到惱羞成怒。
青竹躲向凌向月的背後:“等一下!奴婢說的是真的,我們小姐會減肥的處方!”
……
分別時,柴凌天竟然真的一臉糾結的問她是不是有方子。
他是死馬當活馬醫。
凌向月愕然。
最後點了點頭,平靜的說:“可以試一試。”
錦繡莊來人記下了她要的那些衣裳。
回到府裡的時候已經快日入。
錦繡莊送來的布匹早已經給了丞相府的針線房,按照以往的樣式,稍稍修改,又置了幾件。
下人都十分驚詫,今年大公子一下做這麼多新衣服。
蕭奕澈最近都回來的早,彷彿沒什麼重要的事了。
聽說皇上經過上次百姓鬧事那一次,打消了施行均田制,不過他最近提了很多不大的官員。
那些小官,按照以往的慣例,是沒什麼晉升的空間的,並且基本都是幾大世家的人。
除非特別的有才,得到了哪位位高權重的大官的欣賞,不然一輩子也就混個半大點,沒實權的官職。
皇上籠絡人才,無非就是威逼,利誘兩種。
所以易水天閔提攜了他們。
誰都追求權力。
誰能滿足他們的慾望,他們心中的天平就會傾斜向誰。
倒戈相向,再簡單不過。
他回來的時候凌向月正在院子裡扦插日香桂的育苗。
見他進來,施了施身,眼波便躲閃開去。
蕭奕澈換下一身朝服,穿了紫色的常服出來,丰神俊朗,從容不迫。
夕陽的暖黃色光輝打在他挺拔的身影上,帶出了一絲散漫不羈。
人一生中要有多麼多的恭維和生命的歷練才得以造就他今日的氣度非凡?
凌向月匆匆看了一眼便鴕鳥的低下頭去。
她並不關注他的一切。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手中的育苗變得重了起來,她手微微緊張的用一小鏟將土壤挖開。
蕭奕澈過來幫她。
“日香桂?”
其實他的院子很少有人打理這些,他也不想要衆多的下人成天在他的宅子裡呆着。
除了每日的打掃,他幾乎不要別人進來。
凌向月低頭撥弄育苗的樣子讓他忽然想起他很多年前養的一隻畫眉。
他很喜歡那隻聲音婉轉的小鳥,愛不釋手,把它關在籠子裡悉心照料。
畫眉卻不吃不喝,他想盡各種辦法,甚至捏住它的喙,把食物灌進去。
看到小鳥痛苦掙扎地樣子,他又自責後悔。
最後畫眉死了。
他總是拿這些脆弱的東西沒辦法。
“是,妾身看這院子裡都是大葉的植物,想種一些花。”凌向月婉轉的聲音傳來,有些擔憂他會不會罵她動他東西,於是又巴結的加了一句:“而且日香桂一年四季都開花,花香很好聞。”
光暈中,他疲憊地揉了揉被落日刺目的雙眼,朝着凌向月的方向笑了笑。
坐到她旁邊的石凳子上,靜靜的注視她手中的動作。
凌向月很少見他這麼沒有攻擊性,很安靜。
這一點認知讓她心情歡快起來。
“整天待宅裡也沒什麼事,親自種點花打發打發時間,至少每天有個盼頭。”
凌向月對着這樣沒有侵略性的他聊起了天。
“……”幸好,她不是那隻畫眉,那麼的脆弱。
“今天去錦繡莊置辦了一些衣物,銀子都花完了。”她深吸一口氣,坦然的說。
“……”
蕭奕澈伸手摸了摸她臉頰。
手中的力度重了些,他真恨不得將她裱起來,裝在荷包裡貼在胸口。
這樣想起來的時候就可以隨時拿出來看一看。
事實上那些花沒有一種有她好看,日桂香也沒有她身上的味道好聞。
天是黑色的,雲是灰色的,只有她在他眼中是有顏色的。
他的眼睛選擇了她,他也沒辦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