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在靈瑤說出“你看看,船下的河水……”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靈瑤清脆歡快的嗓音一下子變得銀森森的了,而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說着這句話,居高臨下,向紅色樹葉編織成的小船邊緣看去,直接看到小船下面鮮紅色的河水,好像血水一般的忘川河。
鮮紅色的河水裡,突然浮上來一張蒼白的臉龐來,臉蛋子有點方圓,眼睛瞪得大大的,全都是不甘心和恐懼,額頭錚明瓦亮,沒有幾根毛,除了膚色比老白要白得很多一樣,這活脫脫就是一個老白!
難道老白死了?
河水下的臉已經浮到了水面上,露出了部分臉面,其上一張嘴,開口,聲音極其幽怨:“原夜老弟,救我”
真是老白?因爲只有老白是這麼叫我的,但老白不是鬼差嗎,不是白不癡大人嗎,難道這白癡的本性終於暴露出來得罪了某個大人物被溺死在忘川河裡?
我就是一愣。
蒼白的臉下面,接着伸出兩隻手來,蒼白的手,跟老白那黑粗圓胖的手看上去特別的不一樣,那兩隻手直接伸長向我的肩膀搭過來,酷似老白的那張臉還在說着話:“原夜老弟,多日不見,爲兄甚爲想念,老弟,你一定要救我啊!”
說話強調確實是像老白的腔調,可如果真是老白被弄死在忘川河裡,這時候還會跟我訴衷情說什麼想念嗎,而且那兩隻蒼白的爪子怎麼看怎麼難看,我可不能讓那兩隻爪子給搭到肩膀上來。
我閃身一避,就跟小船上的靈瑤撞在了一起,靈瑤咯咯一笑,瞬間提醒了我,我伸手抓住了靈瑤的胳膊說:“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咯咯,我不就是靈瑤嗎?”靈瑤彷彿一條滑不溜手的游魚一樣,一下子從我的手中逃脫,雙腳在小船上使勁地一踩,將小船蕩了起來,她就藉着這一踩的力量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直接跳向了忘川河,紅色的衣服好像水滴一樣化開,最後只剩下一頭烏黑油亮的長髮和一個女人的頭顱,頭顱上雪白的臉龐還在,那張臉還在笑,很得意,很狡黠,衝着我說:“面真的很好吃,可是我曾經欠過一個人情,那人對我說,如果有人想要過忘川河找白不癡,就讓我把他拖到忘川河裡,你的面做的那麼好吃,肯定也是個好人,就行行好,讓我還了則這個人情,我真的不喜歡欠人家人情啊……”
尼瑪,我心底好就應該成全你這個蛇蠍心腸的虛僞女人嗎?
我氣得心肝疼,怎麼就放鬆警惕了呢,黑肉糰子之前不是說了嗎,這幽冥地府就故意把入口整的美輪美奐的,就是騙人的,這個出現在忘川河上的女人,別看長得漂亮,八成也是故意修飾的,說不定內裡是腸穿肚爛,還長着蟲子呢。
“主人”黑肉糰子岸上也察覺出不對頭來了,可惜它什麼忙也幫不上,急的在岸邊直跳腳。
“去你m的!”我手中本來還攥着一個沒來得及塞進乾坤袋的碗,那碗被我惡狠狠地使勁地扔到了水裡去砸靈瑤,靈瑤的頭部一個盪漾,好像冰塊落到了水裡面,很快就溶化了一樣,一下子毫無蹤跡可尋了。這時候,我腳下的紅色樹葉編織的船也開始溶化下沉,我感覺我的雙腳正踩着船底不停地下沉,不停地下沉,雙腳都踩到血紅色的河水裡,冰涼刺骨,但腳底下卻有一種緩慢的力量,這種力量雖然不能制止我的下墜,卻讓我下墜的速度比較緩慢,我還能看到黑肉糰子在岸邊不停地跳着,急的彷彿熱鍋上的胖螞蟻。
我手中早已飛出一道長繩,如今我身在忘川河中間的位置,對面那棵巨大的大樹顯得更加巨大,如此明顯的目標我當然不能放過,再說,我其實也沒有完全相信靈瑤,只不過,我是藝高人膽大,覺得有什麼問題我也能夠解決,就如同我手中一直扣着的繩子,當然不是普通的繩子,我又是迅速應變,當河水漫到我的大腿的時候,我已經將繩子甩了過去,那繩子很靈巧地在那個巨大的樹冠上纏繞了一下子,很快就勾住了一根還算粗壯的樹枝。拉伸的力量從繩子上傳過來,繩體在自動地縮短,力量就更加強大,一下子止住了我下墜的狀態。
“主人好厲害,主人好厲害!”黑肉糰子在岸上翻滾歡呼,爲我加油。
這下不就解決了,不僅能夠採到樹上的葉子,還直接就能蹦到對岸,我拉着繩子正要起身,一個奇怪的念頭從心底瀰漫起來:這河水裡怎麼沒有東西來拉扯我?當時我弄得那個怪胎女人都被很多骨頭手給抓下去了,然後頭髮也被河水攪住了,如今我半截身子都在河水裡,這河水竟然又風平浪靜了?
我心中疑惑,手上的速度就慢了些,只是靠那個繩子的自動收縮將我的身體向對岸拉過去。
這時候,一道影子突然從我的腳下滑過,好像什麼巨大的游魚遊了過去一樣。可這是忘川河,是絕對不會有魚的。
我低頭,只看到長長的裙襬,和烏黑的長髮。
白色的裙襬,不是靈瑤,那,是誰?
那個身影從我的腳邊遊動而過,裙襬拂過了我的腳背,身影向河水深處潛游,身段很曼妙,在游出了一段距離之後,那個身影突然回頭,卻不是完全的回頭,只是將臉部向一側偏了偏,露出了一小塊的側臉和微微翹起來的嘴角。只有短短的一瞬,那個身影已經迅速地紐回頭去,向更深地地方游過去,很快就被鮮紅色的河水覆蓋了行蹤。
我的心在那個身影回頭的一瞬間差點停止了跳動,那露出來的小半張臉,怎麼好像是玖悅呢,難道玖悅不是在什麼紅蓮業火裡面,而是在血紅色的忘川河裡?
只是,誰能在忘川河裡游泳呢,不是說除了對面那棵樹的葉子,這裡出現的一切東西,包括魂靈都會沉下去嗎?
真的是玖悅嗎?
繩子已經將我拖到了岸邊,我心念電轉之間,已經一咬牙,突然鬆手,直直地掉入了忘川河中。
河對岸,黑肉糰子發出了悽慘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