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大人笑笑:“這是蘇家的心意,林家收了就是,想回禮做什麼。”
林小寧與爺爺這時正在鄭家看望孫氏,孫氏胎像平穩,身體良好。林小寧看到孫氏孕後的滿足喜悅表情,也被感染了,喜慶吉祥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說,把孫氏給高興得不行。鄭家自從孫氏有了孕後,真心的歡笑聲一直沒斷過。
狗兒則是去了林家與小香、小寶、生兒還有大牛二牛一起做功課,小香在他們三個人面前,是相當有地位的,小香一邊監督一邊也可以鞏固自己的學識,一舉二得。
鄭老看着孫氏的紅潤面色,又看看孫氏並沒顯懷的肚子,樂得合不攏嘴。鄭老曾對林老爺子說:他夢到過孫氏肚子裡是個小孫子,是十八年前被他不小心踢掉的那個小孫子再投胎了。
鄭老與孫氏因爲這個肚子裡的小生命,關係從恭敬客氣到日益親近,與孫氏爹孃也常談笑,拉細碎的家常,鄭老的臉也越來越柔和。
鄭老笑哈哈地拉着林老爺子出去了,一邊叨叨:“這個方老頭,配一點泥巴費這麼大勁,走走走,去拉他來打牌。”
林小寧給孫氏開了一副滋養的方子,便去了病房處。
而此時,蘇大人也正在病房處,林小寧進了門就看到蘇大人一身淡青色錦服,雪後的泥濘也沒讓他衣上沾着半點污物,蘇大人見到林小寧輕輕笑着,問:“林小姐,這趟去蘇州可好。”
林小寧說:“很好,不錯,謝謝蘇大人關心。”
“不是讓你去蘇府落腳嗎,你卻偏又去了客棧。”
“你怎麼知道?”
“嗯,家裡來人。送過冬天的物件來,告訴我了,還道你生病了,幸而走時病好了,不然路上太受苦。”
“我身體好得很,只是着涼了,早就沒事了,其實我這趟去真不想打擾貴府的,客棧條件雖然差些,但規矩少啊。”
“林小姐身體好過天下所有女子。且林小姐素來不喜規矩,又敢說敢做,令人佩服。”
“蘇大人。你來桃村見過曾姑娘了嗎,那纔是敢說的人,我,不行。”林小寧笑道。
“不一樣的。”蘇大人仍是輕輕笑着。
“那便是見過了,領教過了曾姑娘沒?”
“領教過了。”蘇大人有些忍俊不住。
“曾姑娘真真是個寶,是名朝的律法大全啊。”
“林小姐何時對律法有興趣了,也可問我的。”
“我對律法可沒興趣,我只對賺錢種地有興趣,只是張嬸的情況,好像說據律法可以提和離。”
“林小姐說話仍然是如此率直。原是因爲這事,怪不得我回衙門時,說村長與張嬸來看過我。”
“張嬸在官媒處已登記了。這事如果可能,就煩蘇大人催一下吧。”
“沒問題,林小姐 ,這趟去蘇州,與蘇州知府女兒那事。你可知道,朝堂上降了蘇州知府的職。發去周邊做七品縣令了。”
“哦,這麼快?”
“是的。”
“是你奶奶託人處理的,還是胡大人處理的。”
“都有。”
林小寧笑了:“蘇大人,你奶奶可是氣度不凡,是什麼身份啊?”
蘇大人也笑了:“是我奶奶。”
“除了是你奶奶呢?”
蘇大人又笑了,身後卻傳來曾姑娘淡淡的聲音:“蘇府老夫人,是當今鎮國將軍的姐姐。”
林小寧心道:怪不得蘇老夫人說起蘇州知府時那般雲淡風輕,原是鎮國將軍的姐姐。
曾姑娘上前來,對蘇大人行了禮,又淡然道:“林二小姐,可有時間,去邊上的空屋,我有事請教。”
林小寧有點犯傻地看着曾姑娘:“曾姑娘,你請教我?”
曾姑娘淡然道:“是的,林二小姐,有關傷藥之事想請教你。”
林小寧笑了:“好吧曾姑娘,那就回府說吧。蘇大人一起回府吧,吃過飯再走。”
曾姑娘擡眼看看蘇大人,轉身隨着林小寧的腳步,口中卻問着蘇大人:“蘇大人,你與林家有交情?”
“是的,曾姑娘,林家一罈子參酒治好了我父親的老病根。”
“看來林二小姐的醫術不僅僅是對外傷有效果了。”
蘇大人道:“是林家慷慨,那定是千年寶參,不過林小姐的醫術確實好,人品又好,性格也好。”
曾姑娘道:“哦,那林家倒真是慷慨,不過我瞧林家二小姐,醫術或是不錯,人品暫不提,性格嘛……”
林小寧一路走着,不回頭也不插嘴,她早就掌握了與曾姑娘打交道的精髓,就是當作沒聽見,充耳不聞。
蘇大人打斷道:“曾姑娘在桃村呆的時日短,沒能看得全面。”
“蘇大人呆了很長時日嗎?”
“曾姑娘,我來清水縣任職有一陣子了。”
“蘇大人常來桃村嗎?”
“是的,受家父所託,常來林府送些家父的心意。”
曾姑娘淡淡笑了:“蘇大人來桃村都是着便服的嗎。”
“是的曾姑娘,不爲公事,自然不着官服。”蘇大人道。
曾姑娘淡淡笑笑,便不再做聲。
等回到林府正廳,付冠月前來道:“蘇大人今日一定要在府上吃過飯再走啊,我都安排廚房了。”
“那便辛苦少夫人了。”蘇大人道。
“蘇大人實在客氣……”
曾姑娘不等付冠月與蘇大人相互客氣完,坐下便道:“林二小姐,你的傷藥的確是奇,用的是什麼配方,今天我看到幾個傷好的,連疤痕都很淡。且所有的傷兵無一傷口潰爛跡象,雖是說天冷不易感染,但他們傷重至此,怎麼會無一潰爛,是否林二小姐有奇招妙招,可否指教於我?”
付冠月顯然也是深得與曾姑娘的相處之道,不尷尬也不生氣地笑笑,便叫人泡茶,然後退了。
蘇大人也奇道:“我雖不懂醫術,但重外傷者,傷口潰爛是常事,一旦潰爛,就會發熱,非常麻煩。怎麼林小姐的醫術竟然高到如此,外傷者竟不潰爛不發熱?”
林小寧輕輕一笑,我的傷藥是有心法的,曾姑娘可知瞧病處方還有心法一說?
“聽到太醫院的太醫們說過,說是胡大人所言,但源頭則是你,林家二小姐。今日我虛心向林家二小姐請教心法,但請林家二小姐不要吝嗇。”曾姑娘這時的表情全然沒有了平日的清高與刻薄,就是個十六歲的姑娘,臉上有着求知的迫切。
林小寧也有些爲難,傷口不發炎是空間水煮藥,空間水煮的棉紗的功勞。當初心法一說,真是瞎蒙的,以前曾聽過老師說過心法,但心法只能意會,是無語無章的,並不像武林秘籍那樣有個心法本本可以傳授,老師是修佛之人,不過就是隨口一說,她覺得極有神秘感,極有力量,便記下了。
曾姑娘說完,便直直的盯着林小寧,蘇大人也盯着林小寧,好像她只要一張嘴,就能說出一些心法咒語出來,生怕錯過。
林小寧絞盡腦汁地想着怎麼自圓其說,口中無意識道:“心法,本就沒有心法……”
看到曾姑娘臉色一變,又馬上接着道:“可說從來就沒有心法,也可說心法無處不在。”
曾姑娘聽到此話,坐正了些,腰挺得直直的,身子略往前傾,看着林小寧。林小寧喝了口茶,緩了緩,便道:“曾姑娘,一會兒我說話,你可否不生氣頂嘴,我說話簡單實在,不像曾姑娘文采斐然,但曾姑娘能否靜心一聽,這樣,我便說下去,否則我便不說。”
曾姑娘道:“但請林二小姐說來,我不生氣回嘴,也必用心傾聽。”
“曾姑娘曾說我的傷藥坊,製藥者不懂藥理,少了對藥材整體的理解與尊重,制不出好藥,對吧。”
“我是這樣說過,莫不是林二小姐因此而記仇?”曾姑娘道。
林小寧又喝了一口茶道:“不,曾姑娘此言有理,但,曾姑娘又可聽說一個故事,說是一僧人得知大師要來講法,把寺院打掃得乾淨,完後,卻想,既然我內心恭敬,又何必拘泥於形式。便撒一把香灰把地面弄髒,完後,又想,如果我內心恭敬,又爲何不讓我的環境也恭敬,又將香灰掃淨,完後又弄髒,又掃淨,如此反覆,曾姑娘你猜,最後,地面是髒還是淨?”
曾姑娘與蘇大人都愣住了,不言也不語。
曾姑娘想了許久,道:“到底應該是髒還是淨呢?”
林小寧笑了:“曾姑娘聰明,爲何不把心裡想的答案說出來?”
曾姑娘起身對林小寧福了福,道:“林家二小姐果然了得,請再指教?”
林小寧道:“曾姑娘對藥材藥理,其態度令人折服,對醫術的態度也令人折服,但萬事萬物,都要因陋就簡,或化繁爲簡,沙場的戰士們,有水喝便不錯,哪管是不是涼水,甚至於雨水都要喝,餓了,樹葉草根都要啃,這種行爲,是極不愛護身體的,但他們是不愛護身體嗎,卻不是,是爲了活着,活着就能多殺敵立功,就可回家見到爲自己牽腸掛肚的親人。”
曾姑娘低頭不語。
林小寧又道:“那天那個傷兵喝涼水,曾姑娘罵得對,爲何,因爲現在的環境是有條件允他喝熱水乾淨水的,他卻因爲習慣又喝涼水,這就是放縱自己的喜好,便是不對。可如果他現在是健康人,在戰場上喝涼水,曾姑娘定不會罵,還會說此人爲國效力,鞠躬盡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