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水缸水有些微渾,十方的小黑臉上滿是歉意道:“居士姐姐,前日下了雨,山下流下的泉水便有些渾,還帶了股子泥腥味,燒開了,不會壞肚子的,平日裡這山上的泉水可是甜呢。”
那隨在一邊的刺客眉頭就凝了起來,神色謹慎。小十方卻是笑嘻嘻的說:“居士大哥,這水我生着喝也不會鬧肚子,只是居士姐姐身體嬌,才得燒開喝,山上的泉水,可甜喲,說完就拿起瓢,瓢了一些水咕冬咕冬喝了個乾淨。”
刺客臉上的凝重便散了開來。福生麻利的燒好了開水,便給大家依次泡上茶,茶是銀葉茶,周少爺全貢獻出來,已沒有多少了。
林小寧在屋裡品着福生伺候的茶水,只感覺有一股淡淡泥腥味讓口中不適,便吐了出來,倒掉茶盅的茶,換上了空間水喝了下去。
林小寧一邊喝着泉水,一邊在心中喚道:“望仔啊我的小心肝,你能找到我對吧。”
林小寧又想:安風到底到了哪裡,差不多了吧,快找到我們這兒了吧?不過安風你聰明,肯定是要搬救兵的,這樣一來,會誤幾天也是正常。
然後想到在西南的寧王:安風應該會給你報信的吧,可安風到底會不會給你報信呢,說好秋收來我家幫收莊稼的,大好的英救美的機會,你可不要錯過啊,我救你一回,你救我一回,算是扯平了。只是過去了這些天,你們再不來的話我就要被人欺負死了……
一念至此,心中竟然有些撒嬌和委屈的意味。
道觀是遠離村落的,周圍一片安靜,背後是山,能聽到蟲鳴聲。
荷花與福生把飯菜做好了,就一個大鍋菜。是觀裡自種的果蔬,但加了些昨日在鎮上購得的一些肉乾在裡面,荷花的手藝讓肉香與蔬果香味相得益彰,飄香四溢,引得小十方咕鼕鼕直咽口水,如同剛纔喝那泥腥味的泉水一般。
荷花盛了一大份飯菜示意小十方送去給老道長,又偷偷在小十方耳邊道:“快去快回,我給你留一份飯菜,有好多肉片。”
小十方眼中一亮,端着兩個大碗就撒丫子跑去觀堂了。
吃過晚飯後。荷花又伺候了熱水給林小寧洗漱,林小寧想入空間看看火兒如何了,但現在不敢輕舉妄動。用了泥腥味的水洗漱後便百無聊賴地坐在桌前發呆。
荷花殷勤地小聲說:“小姐,不管他們把我們帶到天邊去,我也會把小姐伺候妥當的。小姐不要難過,荷花一直在小姐身邊。”
“我難過?”林小寧納悶了。
“小姐不是想家纔會這樣嗎?”荷花小心的問道。
“呵呵……”林小寧被荷花的樣子逗笑了。
“小姐……”荷花不知所以的茫然叫着。
“放心,他們帶不了我們去天邊。小姐我有數。”林小寧拉過荷花耳語道。
“小姐!可是真的?”荷花的聲音充滿着恐慌與激動,身體也有些發抖。
“荷花莫怕,”林小寧繼續耳語着,“第一天時,我就有數了,你沒看當時我與周少爺在手上比劃着嗎?”
“周少爺?”荷花一下子跪在地上。湊近林小寧的耳邊道,“小姐,不行。那周少爺手無搏雞之力,哪裡能……?”
“不是周少爺能救我們,那天安雨根本就沒死,他會派人來救我們的。”
“不可能!”荷花的反應與當天周少爺的反應如出一撤。
“呵呵,”林小寧笑了。“我是醫仙。”
荷花“啊”的一聲,記起那天在車廂內。自家小姐與周少爺在手上比劃着,然後周少爺也是與自己這般驚道,‘不可能’,自家小姐也是這般鎮定自若的回答,‘我是醫仙……’
荷花的眼睛溼潤了,激動的哽咽直來,林小寧摸摸她的臉,扶起她坐在凳子上,又俯過身去耳語,“一直沒告訴你,是擔心你年紀小,怕被他們看出來。我估計也就這幾日了,你鎮定些,平時是怎麼樣還是怎麼樣,莫要讓人發現不對來。”
荷花把哽咽聲吞了下去,直堵着臉上有些發白,纔出了一口氣,“小姐放心,荷花就是死也不會讓人瞧出不對來。”
過了一會又似鼓足勇敢道:“我只道昨天晚上小姐說將來給我找個好……人家,”說到這兒臉也紅了,“我原以爲他們帶小姐去那裡做藥,也會好好對待小姐,必不會讓小姐受罪,小姐也能爲我做主……”
林小寧道,“人總得把自己的性命安全握在自己手中才放心,我要真跟他們去做藥,我們兩個肯定沒什麼好下場,搞不好被人強虜去做通房妾室都有可能。不管他們如何需要我的手藝,但總歸我們是兩個女子,到了他們的地盤,翻不出風浪來。”
又摸了摸荷花的臉輕聲道,“我的荷花長成這般花容月貌,心靈手巧。將來是要給你配好人家的,他們那幫不得好死的傢伙,一路上還讓你伺候着,他們有那福氣嗎?沒有,可我的荷花卻實打實伺候了他們那麼些日子,不要臉的東西,所以啊,荷花,他們會遭報應的。”
荷花有些惶恐道:“不是的小姐,他們是綁了你纔會遭報應的。”
林小寧笑了,“他們綁我許是我命中劫數,可本來沒你與周少爺的事,而你們卻摻和進來了。你是肯定有好命的,還有那周少爺,那是個什麼樣的金貴少爺啊,一路上對他們討好賣乖,所以他們這幫傢伙鐵定是要遭報應的。”
“啊……”荷花有些犯迷糊,這是什麼理兒?怎麼小姐說得如此理直氣壯。待反應過來時,纔要開口,林小寧又笑了,“好了荷花,你啊,,得學着識字才行。”
“啊,識字,”荷花呆了,“小姐,我也能學識字?”
林小寧認真的點點頭,“自然,桃村的女子學堂可不是擺設,在桃村,不管男女娃娃,到了年歲,是一定要強制去學堂的,也不用交束脩。”
之前聽得周少爺說過,桃村有女子學堂,可沒聽到說不用交束脩啊?這是神仙呆的地方嗎?
荷花眼眶又紅了。這是造化,是的,她是好命,自打進了醫仙府起,她就轉了命,成了一個好命的人了。
荷花待要跪下磕頭,門外響起福生的聲音,“荷花,我泡了些淡茶,給小姐喝一些再入睡。”
“好的,福生有心了。”荷花便上前開門。
福生與荷花不同,荷花自昨日起就生起後怕,再也不開口提及昨日咬人之事。可福生卻是一個真正的家生子奴僕,那是主人家做任何事都是看在眼裡,轉眼就忘,只管做好自己份內之事。當然,是不是真的忘了就不知,可從面上,那是看不出來分毫與往日不同之處,端得是道行高深。
“茶很淡,小姐,只是爲了壓一下那泥腥味,不會影響小姐與荷花休息的。這種水,真是委屈小姐了,將就喝喝吧。”福生屁顛顛地倒着茶。這幾日下來,已摸到林小寧的生活習慣,晚上臨睡前喝的是隻放幾片茶葉的極淡的茶。
福生走了後,不多會兒,後窗響起幾下極輕的敲打聲,停了一會兒又響起壓低的鬼鬼祟祟的聲音:“居士姐姐,居士姐姐……”
“是小十方,”荷花嗔道,“這小東西,怎麼敲起窗來了?”
荷花帶嗔的語氣讓林小寧有些想發笑,
荷花看到林小寧的表情,立刻肅然道:“從門口進,十方。”
窗外沒動靜了。
林小寧便取笑着:“荷花,你是不是看上這個小十方了,我明天問問老道長,看看這個小十方能不能賣給我,能的話,我就把十方給買下來,給你做童養夫。”
“小姐,”荷花臉紅了,急急分辨道:“十方是個小孩子好不好,我是看十方可憐,他笑的樣子,像我以前在曲家時認識的一個外院的小雜役,我那時被人欺負,沒飯吃的時候,他老是偷偷把自己的飯省下來給我吃,有時我們就一人一半吃着,那小雜役笑起來的時候就老是嘴脣乾裂出血絲……”
“哦,還有這等舊情?”林小寧更加好笑了,不過好笑中又透着一份心酸。荷花的過往,那是一定有許多深刻的不能忘懷的人與事吧。
荷花被林小寧這一打趣,臉紅得發紫,倒也少了些酸澀,只是急急分辨着,“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小雜役比我大一些,不過當年,他就與十方差不多歲數,他說我像他妹妹,不過他妹妹病死了。”
荷花說到這兒,聲音頓住了。
林小寧臉上的笑也散了,只覺得這些大院內的僕,他們個個都有着不同的心酸往事,不然也不會賣身爲奴,當下一陣唏噓。
“那後來呢,那小雜役後來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了,小姐,我後來被轉賣後,就不知道他怎麼樣了……”荷花的聲音很是黯然。
“咦,那十小方怎麼還沒來呢?”林小寧突然反應過來。
“是啊”荷花也奇道。打開門看了看,一個刺客正不遠不近的守在對面,看着她們與周少爺的兩扇門。
“那個……你看到小十方了嗎……”荷花問道。
“沒有。”刺客回答,沒有惡語相向。在外就宿時,刺客都表現得像家丁護衛的態度,只是生硬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