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丞相回府後,面黑如墨。
這是打他的臉,皇上這是在打他的臉,是故意的,提姓胡的狗東西爲吏部尚書!之前他一直統管着六部,吏部尚書是他得力下手。
那姓胡的是什麼人,與他對着幹了二十年的傢伙,從小小地方官時就對他一直有各種不滿。甚至於前幾年,還聯合言官上折,明白直訴他王丞相把持朝政,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以及巧立名目剷除異已,對皇上旨意陽奉陰違……
那次姓胡的狗東西把他惹毛了,直接把這個上竄下跳的小角色貶到清水縣做了七品縣令去了。皇上對他還是那樣信任,對他的決定默認,還說:辛苦愛卿爲鄭操心國事。
他是什麼人,是名朝的王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連那個太傅也不是他的對手。這幾年不是也不敢亂蹦躂了嗎。
朝中他說是丞相,開口卻與皇上聖旨一般無二。
爲了做到這些,他做了二十年的努力,暗中經營了二十年!只須再過上五年八年,就能名不血刃改朝換代,把名朝天下據爲已有。
夏國與三王暗中給他不少支持,只要求那時,三國相安無事,並且把西北與西南邊境土地再劃分一些給他們就行。蜀國、夏國甚至還言願意做附屬國,年年交貢。他是那麼蠢的嗎,只要一改朝換代後,他就會立刻發兵把兩國滅掉,他一人坐擁整個天下。絕不會像龍椅上那個病貨心軟好騙。
一切都那麼順利,怎麼從姓胡的安全回京後,一切就在暗中有了些許變化。寧王那個臭小子,任三王與夏國費盡全力也始終沒把他弄死,只要寧王那臭小子一死,軍中大亂,鎮國老將軍那一輩的幾個老朽要對付起來不是多難。可偏偏老天也和他做對一般,前寧王妃事敗賜死就不說了。女人能成個什麼事,也就夏國能想出這樣的招數。
但皇上的病體竟一天天漸好,朝堂中另一派勢力不知不覺中,慢慢崛起。先是綁架那林家女子與周賦一事失敗。想到這裡王丞相就氣得要噴血。蠢貨,一羣蠢貨!得手後竟然能被人把人質救走,且派出去綁架之人消聲匿跡,根本找不着人影。
再是七個大大小小的助力全砍了腦袋。理由真真是可笑,要搞臭寧王那臭小子。他出手就必是要命,搞寧王臭名聲、綁架周賦爲索得銀兩而阻礙周家捐糧草。這理由真是讓他嗤鼻。可七人卻都認罪了。認罪書上條條清楚分明,挑不出毛病。
這時才驚覺,那姓胡的狗東西。已然是這一派的老大。當面與他爭鋒,卻已奈保不了他,已成氣候了!
王丞相一口老血堵在喉間,差點沒暈死過去,二十年的努力啊,難道就毀於一旦?
王丞相深吸一口氣喊道:“來人……”
正月二十五。欽天監司算好納吉、納徵的日子,納吉是在來年春暖花開時,內務府得忙上一年,這已是最快的速度了。
太后自去年知道寧王要娶新妃後,就開心得不得了。她的兒子終於開了心竅了。雖然過大年迎新春,她的軒兒沒回京。她也覺得滿心歡喜,到了開春,竟似年輕好幾歲一般。
而朝堂又一下查出七個大奸細,皇帝身體越發的強健,後宮裡,皇后與三個嬪妃都查出有身孕了,實在是喜上加喜。
太后一腔喜悅,成天帶着大黃,在初春的花園子裡逛着,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覺得自己身體從去年秋天以來,越來越輕鬆,只覺吃什麼都香。
然而,御花園一片春機滿園時,太后的喜悅卻被青青郡主給打斷了。
青青扶着太后逛着園子,一臉不解道:“太后,要說我皇六哥,那是怎樣的風神俊朗,武功超羣,比皇上的龍威又是另一番氣度神韻,怎麼老是娶低門女子做妻室呢,之前是這樣,現在這個又是這樣。”
“軒兒喜歡就行。”太后說道。
“太后,皇六哥可是您——堂堂名朝太后的親子,是皇帝的親弟,怎麼就不娶高門千金呢?京城那麼多高門千金,出身大家,絕色天姿,怎麼就單單要娶一個鄉下的村姑呢。”
長靜公主罵道:“青青你閉嘴,你皇六哥喜歡人家,就像你喜歡郡馬一樣。”
青青沉默片刻道:“是,孃親,就像我喜歡郡馬一樣,當初那女子迷得郡馬神魂顛倒,可嘆我一腔情深終是讓郡馬知返……”
“什麼,”太后問道,“青青你說什麼?”
青青郡主看着太后的臉色,黯然道:“太后,那女子當年把我的郡馬迷得要拒做郡馬……”
“什麼?!”太后怒喝。
長靜公主忙道:“皇嫂你別動怒,別聽青青瞎說,當初那女子倒是讓得郡馬對她情深,不過後來郡馬遇到青青後,就不再與她往來了,都過去的事了,青青這孩子,是對那女子有心結。當初青青看到郡馬對她的情深,想爲郡馬納進門來做妾,結果此事被皇上知道了,派出軒兒去阻止,還殺了幾個迎親的人,又把我訓了一通,讓我好生管教青青……”
青青委屈道:“就是不想進門爲妾,好好說就是,這樣的事竟出動皇上與皇六哥……”
太后越發惱怒:“這事我怎麼不知道,怎麼沒人告訴我……”
青青郡主小心翼翼道:“誰敢告訴您啊,皇上,皇六哥,都那麼喜歡她,連那個最最難相與的曾嫣嫣都與她結爲金蘭姐妹,皇上還封她們爲太醫院分院的七品掌事,名朝可從來沒有女子當官的,卻爲她破了例。一個村姑,能得這樣的衆寵,真是令人大爲費解……”
“青青你太放肆了!”長靜公主罵道。
“青青妄言了,請太后恕罪。”青青郡主低頭道。
太后此時已渾身僵硬,沉着面色。“回去。”她吩咐道。
青青乖巧道:“太后您別動怒,說到底是青青不好,我娘說的對,是我對她有些心結,都怪我……”
長靜公主與青青郡主出了太后寢殿,青青郡主展顏而笑,姣好的容貌與滿園綠芽枝翠相映成輝。
長靜公主嘆了一口氣:“青青,你看把太后氣的,我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先帝啊,以後我絕不會再開口了,你啊,聘書已下,納吉、納徵日子都定了,已交內務府承辦的事,是再難更改。”
青青郡主道:“謝謝娘,只這一次就夠了,皇上表哥不管是怎麼想的,只要太后不舒服,這事就沒那麼順利,哪怕她最終還是會嫁給六表哥,我也要給她添添堵,噁心噁心她。”
太后一直做着夢,夢裡先帝指責她:我們的軒兒,怎麼一個一個的娶的都是低門小戶,軒兒何等身份,本應該千金圍繞,得天下絕色傾心,兒女成羣。你厚此薄彼,對騰兒倒是上心,對軒兒竟這般漠不關心。任由他被一個村姑灌迷魂湯。寧王正妃!名朝的寧王正妃是一個村姑可以肖想的?!這分明是狐精惑人,你是想毀掉我名朝江山嗎!
太后驚醒,背心都汗溼了,宮女忙伺候熱茶,飲完茶後,又換了新衣,太后才緩了一口氣。
先帝託夢,這女子是狐精,是來毀我名朝百年江山的,有我這老婆子一口氣在,你這狐精就休想!
大黃聽到太后醒的聲音,跑了進來,甩着黃毛尾巴上前用腦袋蹭着太后的手,發出輕微的嗚嗚的撒嬌聲。
小陸子跟在大黃後面,退在一邊躬身候着。
太后笑笑,拍拍着錦被,大黃就用前爪趴到太后的席榻上,一雙溫潤潤的眼睛溫柔地看着太后。
太后伸出手,輕輕摸着大黃的腦袋,喚道:“小陸子。”
小陸子笑着回答:“太后娘娘,小的在。”
“你過來。”大後摸着大黃,靠着軟枕說道。
小陸子跪到大後榻前。
太后喚了一聲,一個宮女上前遞過一個厚厚軟墊子。
小陸子遂跪到墊子上,笑道:“太后娘娘您可真疼小陸子,小陸子定要孝順太后娘娘。”
太后笑道:“是看在大黃的份上,你要是凍壞了腿,怎麼伺候它啊。”
大黃聽到太后的話,叫了兩聲,彷彿是迴應。
太后寵愛的摸着大黃:“大黃真是靈,人說話都聽得懂。”
小陸子道:“可不是呢,人要是背後說它壞話,它也知道,會對人吼呢。”
太后笑道:“你一直伺候大黃,跟着六王爺近,肯定清楚別人不清楚的,那個未來寧王妃,林家姑娘的事,你知道多少?”
小陸子笑着答道:“太后想了解哪些?小的知道一些。”
“便和我說說你知道的吧。”太后緩緩道。
“要說起來,這林家姑娘,真是天下奇女子,大黃也是她的狗。”
太后的手頓住了:“大黃是她的狗?”
小陸子笑道:“是啊,太后娘娘,大黃當初在桃村附近的山上救了六王爺,被六王爺帶到京城。後來林家捐官又捐磚,六王爺不是去了村桃的林家嗎,那次帶了大黃去玩,結果發現,大黃竟然是桃村林家的狗。太后娘娘,您說這不是天定的姻緣是什麼,天上的月老啊,早早就把他們兩人系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