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沈靖也不再有任何沒有必要的掩飾,徑直將兩人之間的關係挑明出來。
連真人都已經明確言示,符夏如今不再是他的吉星,不再能夠替他化災擋劫,反倒成了他的煞星,這就意味着此人的存在對於他來說已經是一種禍害。
聽到這話,符夏卻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三皇子還真是有意思,不跟你站在同一陣營就一定是爲敵嗎?這世上不爲同一陣營的人太多太多,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非敵則友聽過,非友則敵還是頭一回領教。不過,若是三皇子這般認爲的話也無妨。”
“是嗎,既然你這般說,那麼我可能理解爲你並不想與我爲敵?”沈靖面色反倒微微有所緩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符夏這一聲勉強算得上是否認的說辭。
“我從來不主動與任何人爲敵,但加害於我之人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符夏平靜無比地看着沈靖:“三皇子,我這般說已經很清楚了吧?”
就算是撒破臉皮那也得撕得有些技巧,符夏並不會傻到把內心所有的話一五一實的告訴沈靖,那樣的話看似解氣,實則沒有任何的作用,反倒只會讓自己在日後的明爭暗鬥中落到下風。
“除了最開始接你回相府的初衷的確不純以外,之後我當真沒有再做過任何於你不利之事,相反對於你的現狀與安危比誰都在意。”
沈靖毫無隱瞞地述說着自己的內心。只不過面上表情早就已經歸於平靜,甚至於帶着一些在外人面前的那種清冷:“阿夏,我現在只要你一句話。將來不論何時,只要我不做任何危害於你的事的話,你是否能夠保證也不會與我爲敵?”
這一問,卻是今日沈靖前來相府要求單獨見符夏所要詢問的最爲關鍵的問題,也是他內心之中掙扎猶豫的根源所在。
哪怕真人已經明明白白的警告於他,但他卻還是無法那般果斷的下定決定直接把符夏除去。
他一輩子不曾對任何人心軟,甚至於包括對他自己。
可到如今。這樣的事實當真發生,一想到自己親手就這般抹去符夏的存在。一想到再也無法看到這女孩的面容笑貌、再無無法聽到她的聲音,沈靖的心底竟然覺得無比的空蕩,那種虛無的酸楚當真是深深的扯疼着他的心。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會有對一個女人動真心的時候。就算是從前的符瑤,那也不過是爲了取得符仲景的支持而做出的一種表態,跟所謂的真心喜愛遠遠無關。
正如真人所言,情愛於他只會是一種拖累,可有的時候許多事情卻當真不是他所能夠控制。
哪怕冒着這麼大的風險,他卻還希望賭上一把,希望能夠讓自己心底深處能夠留有一絲的溫暖,哪怕只是一種奢侈的希望,卻也總好過於像從前一般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從前不曾愛過。沒有感受過也就罷了,無所謂有與無,可一旦嘗試過。有些東西便像是會上癮,再行捨棄時最先傷到的永遠都會是自己。
或許,沈靖此時也還沒有真正分清,他愛的到底是符夏,亦或者是心裡頭那個渴望得到愛,不願意連一點希望都失去的空無的自己。
“三皇子。未來的事情誰又能夠真正保證呢?”符夏微微頓了頓,卻還是沒有選擇是與否:“很抱歉。這種事情我無法去承若,也不想去承諾。是與非,黑與白從來就不是絕對之事,我也沒有這樣的義務必須對三皇子保證。”
“無法保證嗎?那就是即使現在你還沒有與我爲敵,將來有朝一日卻已經做好了與我爲敵的準備?”沈靖的面色愈發的清冷:“你這般,是在替寧塵逍做着鋪墊嗎?如果將來他與我正面對立的話,你一定會站在他的那一邊與我爲敵,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符夏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三皇子問這種話不覺得有些奇怪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將來我嫁給寧王成爲寧王妃,與他一起共進退難道不是最爲正常之事?”
沈靖臉上卻並無任何笑意,也不覺得剛纔那樣的話有什麼好笑的。
但他卻是沉默了起來,那種無聲的清冷讓他整個人愈發的陰沉。
片刻之後,他終是再次吱聲,徑直拋出了真人當初與他所言,而他從沒有再跟第三人說過的話:“此次我前去雲隱山,當初那個給我算命的真人再次替我重算一卦,他說,從前你是我的吉星,而如今,你卻已經成爲了我的煞星。阿夏,如今你竟還說將來有朝一日要與寧王共進退,要與我爲敵,你說我到底應該拿你如何是好?”
這樣的反問,當真發自於沈靖的肺腑,是呀,他如今到底應該拿符夏怎麼辦呀?
“三皇子此問當真是爲難我了。吉星也好煞星也罷,那給你算命之人當真是張嘴便來,他倒是隨心所欲了,卻是從沒考慮過一句話會給我這樣的人帶來什麼樣的命運改變嗎?”
“你們這些人都是做大事的人,你們有着你們的野心,我雖然只是一介普通女子,但我亦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一口氣!我的人生不屬於任何人,只屬於自己,不論是誰,都別想主宰我的命運,別想拿我的人生之路當成他的墊腳石!”
“三皇子,咱們之間從一開始就不可能生出你所想的那種關係來,到了現在,你更加沒有必要再與我說道那些無用之言。我就是我,我就在這裡,爲自己而生,爲自己而活,不需要任何人拿我怎麼辦,我的想法我的人生不會因爲任何人的意念而改變!”
符夏倒也沒有想到沈靖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也沒想到自己命格竟然真的已經完全改變,成了沈靖命中真真正正的煞星。
事實上,她也猜到了沈靖這次支隱山之行是去找誰、做什麼,也預測到他們可能會發現些什麼與當初不同的東西,只不過真沒想到竟然會是如此的清楚明白。
那真人當真厲害,吉星變煞星,這也算是最爲適合的形容,不過光是煞星還遠遠不夠,前世的債呀,今世得償呀,加倍加倍的償還呀!
“所以,三皇子你根本不必那般糾結,想怎麼辦便怎麼辦,因爲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最後一句,符夏當真有着一種說不出來的魄力,想如何儘管放馬過來便是,大不了她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之不論別人如何都不會改變她自己的準備與原則。
想要除了她這煞星,那無所謂,只要你有這本事就成!若是她自己技不如人,死了也就死了,她怪不了任何人,可若是她僥倖沒死,那就不好意思,十倍百倍的償還你就準備好吧,敢對他人下手便應該早早做好被人反除的清楚認識。
這些,符夏並沒有直接道出,但大家都是聰明人,說與不說本無差別。
果然,聽到這番話,沈靖當下便是長嘆一聲,搖了搖頭道:“你這丫頭,當真是膽大包天呀,難不成你就真覺得我捨不得對你下手,哪怕你與我爲敵也不會對你怎麼樣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有些話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三皇子若是有那本事提前除去我這煞星,只管放手做便是,是非對錯本就是相對而言,與我來說冤死得緊,與三皇子而言卻只是提前除去禍害罷了。”
符夏也不由得吐了口氣,似是有些不太願意再多說什麼,搖了搖頭朝着沈靖說道:“其實,我們之間當真沒什麼好說道的,三皇子還是請回吧,日後是什麼樣便是什麼樣,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不爲敵時便各自過好各自的日子,若爲敵時同樣還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各自顧好各自就成。”
“你倒真是想得開,看來倒是我太過憂心了?”這一回,沈靖倒是不由得笑了起來,萬萬沒想到符夏竟然會是這樣的態度:“原本,我真是想要按真人所說提前除去你這禍害的,不過,既然我來了這裡,跟你如此掏心掏肺的說了這麼多,想必你也看得明白,我是真心不願意,也無法下得了那個手。”
“所以阿夏,希望有朝一日,咱們之間當真不得不彼此爲敵時,我不會後悔今日所做出的決定。”
最後一句,沈靖當真是說不出來的無奈,最終他還是下不了那樣的手,還是無法再如從前一般對這個女子下得了那樣真正的狠心。
他有着太多種可以讓符夏神不知鬼不覺消失在人間的方法,哪怕就在這裡,哪怕外室還有一個寧王府丫環的存在。
可是最終,他還是選擇放棄了真人讓他去做的事情,放棄了這會手頭上就已經捏好的手段,就這般轉身離開。
沈靖甚至於都沒有再多問一句原本還打算要問的關於符瑤的事情,就在轉身離開的一瞬間他似乎已經聽到了自己悲鳴的心跳,若是再做停頓也許會忍不住改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