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京都,作爲大唐最繁華和龍蛇盤踞之地,最不缺的,便是熱鬧與稀罕。而此次的白酒賤賣而引發的衆百姓爭相瘋搶的狂潮,卻是從未有過的。
只是,第二天,在諸人呼朋引伴搶購白酒的路上,人們又驚奇地發現,白酒之家魏記所有銷售白酒的鋪子裡,陡然之間,再不見了酒罈酒具的影子,門前更是掛起了“不售”的牌子。
“你們知道嗎?魏記酒窖突然關門了,說是不對外售賣白酒了。也難怪,如今這白酒處處可見,價格又低,誰還願意花大價錢做冤大頭去他們那裡被宰啊。便是不主動關門,也必然是門庭冷落,無人光顧的。”
“是啊是啊,以前他們當寶貝一樣售賣,我們這些人哪有那銀子,便只能在一旁聞着酒香解解饞了。現在可好了,價格便宜了那麼多,咱們稍稍勒一勒褲腰帶,便也能偶爾嘗上一回了。要我說啊,這魏記也着實是心黑,以前也不知道昧着良心騙了大家多少銀兩。”
“原來魏記纔是真正的黑心商家,還說什麼得神秘人指點,依我看哪,那神秘人必然也與他們魏記是沆瀣一氣的,都恨不得挖盡了大家的銀財。”
“……”
看着議論的人臉上紛紛露出氣憤之色,人羣中,有人悄然咧嘴,頗有深意地笑了。
這樣的議論一傳十,十傳百,很快便變得滿城人皆知。而流言的傳播,同時也總伴隨着話語的變調。不過半日時間,不止魏記名下的所有產業都少有人光顧,魏家人在他們的口中,也均變成了德行有虧的黑心商人,甚至還有人有板有眼地說魏家人往白酒裡摻假、爲嫌黑心錢暗地裡弄死了不少擋財路的人。
聽到這樣的消息,縱然魏家諸人得到魏勁鬆的安撫後少了幾分憂慮與焦急,此時也再坐不住了。長此以往下去,不止是他們的財路要被人斷了,性命指不定也要斷了。
魏家各房男人顧不得手頭的急事,火急火燎地趕到了魏家的議事廳,無論是年長的長輩,還是同輩兄弟,亦或是年輕的魏家後輩,看向魏勁鬆的臉上,都噙滿了凝重之色。
室內的氣氛,比起十三年前的那一次,還凝滯沉悶。又一次事關魏記存亡的大事降臨,魏勁鬆這個當家的,能再一次帶着他們平安度過嗎?
死寂的氣氛被人打破,沉默的魏家人便陷入了爭執之中,各人就着當前形勢與解決方法,各執己見,針鋒相對。
最年長而頭髮斑白的一位老者雙目掃視過廳內諸人,捋了捋蒼白的長鬚,衝諸人舉了舉手,看向魏勁鬆的眸內噙着滿滿的擔憂:“大郎,如今的形勢可比十三年前那一次還嚴峻啊。你都聽到了,現在街道之上指責謾罵咱們魏家的人越來越多,言語越來越難聽,若不想法阻止,別說做買賣了,若是引起民憤,咱們魏家人的性命怕是都難以保證。”
另一位老者贊同地點了點頭:“是啊,沒想到那些人一招比一招狠,隱忍了這麼多年,竟使出這麼一個釜底抽薪的狠招來。大郎,你不是說你那神秘朋友已有了新酒嗎?現下也等不得了,你還是趕緊讓他拿出來吧?咱們若不一邊揪出那散佈謠言挑撥民衆之人,一邊將新酒投放出去,把持住皇商的身份,籠絡住朝廷中的那些高官貴人,如今的困局怕是很難解決啊。”
一言既出,廳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重重點頭,再次凝目看向魏勁鬆。
齊刷刷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來,讓魏勁鬆覺得肩頭的擔子更重,心中的焦急憂慮又沉重了幾分。然而,他是一家之主,不光肩負着沉甸甸的擔子,更是魏家整族人的精神之柱。這個時候,他即便覺得再艱難絕望,也不能過多地表現出來。否則,魏家將會垮得更厲害。
沉沉的目光垂落在几案上的茶盞上,他重重點頭:“大家放心,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處理好。新酒已經在着手釀製,我定會盡可能快地讓它現世。相信用不了多久,魏記又會重現輝煌。”
衆人一散去,魏勁鬆便行色匆匆地來到了隔壁的院子裡,卻纔進門,便得知蘇雪出門的消息。
“什麼?雪娘出門訪客了?”他來回地踱着步子,臉上的焦急之色更甚。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前去酒窖釀製新酒,或是畫好了畫稿讓他派人前場打造所需用具的嗎?怎麼倒還訪起客來了?
“爹,你無需着急,有雪兒在呢。”魏溱從外大步走來,認真的神情中夾着幾許疑惑。
真不明白,雪兒那麼厲害,都說了要釀製新酒,老爹他們怎麼還跟天要掉下來似的,慌成這樣。
魏勁鬆眉頭猛地一跳,轉眸看了自家兒子,最終幽幽一嘆,問向綠蘿:“可知道是去了哪家?”
雪兒又不是聖人,萬一她……他能不着急嗎?不過,除了多一份焦慮,他與兒子又有什麼區別?一出了事,他第一個想到的,不也是她嗎?
“娘子沒說。”青蘿如實地搖了搖頭,多次用藥後,臉上的紅腫已經消去大半,但還有隱隱的紅痕在。
居然連去哪家也沒說?這會兒便是去找也麻煩,罷了罷了,還是等她回來再催吧。
魏勁鬆無奈地點點頭,轉身邁步離開,走到半途,又轉身看向青蘿,不死心地問道:“那她可有留下畫稿或是向你們吩咐什麼?”
雪娘不是個不知道輕重緩急的人,她最清楚魏記現在的處境,或許已經在着手進行準備了。
青蘿看着他臉上的焦急凝重,心知定然有什麼大事,聞言忙認真地想了想。半晌後,她欲要搖頭,忽然又頓住,看着他道:“娘子似乎叫了青林去首飾鋪子裡細細打聽琉璃鏡子。這個,算不算?”
琉璃鏡子?這跟酒、跟他們魏家有什麼關係?
魏勁鬆如被當頭淋了一盆冰水,一臉的失望,魏溱卻聽得眸光一亮:“雪兒當真喜歡那琉璃鏡子嗎?太好了,我正叫了人去鋪子裡定做,今晚上就能送過來。”
現在魏家正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是談論琉璃鏡子的時候嗎?他魏勁鬆英明一世,老大老二都是精明能幹的,怎麼偏偏就出了這麼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呆貨?
魏勁鬆只覺得氣血上涌,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兒子一眼,就要訓斥出口,便聽得蘇雪回府來了的消息,頓時便急急地迎了出去。
看着蘇雪無比鄭重地叮囑青茵將帶回的葡萄擡到院中洗淨,魏勁鬆再忍不住喚了她一聲:“雪娘……”現在是計較這些葡萄的時候嗎?這麼沉穩聰慧的一個孩子,怎麼也跟溱郎一般胡鬧了?
蘇雪擡眸看向他,微微一笑,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魏叔叔可是特地來問我要這個的?”
魏勁鬆聞言,忙急切地伸手接過,目光落到那透着黑色墨跡的紙張上,看到其上熟悉而簡化的圖案後,愕然擡頭:“這不是……”
“這樣的好東西,埋沒了倒也可惜,不若多打造些出來,日後也好讓大家共享。”蘇雪輕輕一挑眉,頗有深意地一笑。魏勁鬆卻臉色一變,“讓大家共享?那咱們……”
“爹,雪兒既然這麼說這麼做,就定然有她的道理。這事兒交給我去做吧。”魏溱一把從自家老爹手中將紙張拿起,轉身往外,又記起一事,回頭衝蘇雪道,“雪兒,你喜歡的琉璃鏡子,我晚上便讓人給你送來。”
“好!”蘇雪重重點頭,看着這個總是毫無理由完全信任自己的傢伙,心頭暖暖的,轉頭看向魏勁鬆,“魏叔叔,且給我些時間,我保證,只要熬過這段艱難期,魏記,必將重續輝煌。”有些事,並非能一蹴而就的。
魏勁鬆聞言擡頭,迎着日光看向蘇雪,從她的眸子中,又看到了十三年前那一抹自信而堅定的光芒,他心頭頓時一陣澎湃。
蘇府裡的蘇芝聽到鄒三的回稟後,眉頭皺了皺,不由得冷笑連連:“沒想到斬斷了你與楊芙蓉之間的聯繫,倒讓你攀上了孫曉琪姐妹倆。不過,你以爲就憑着你幾日的交情,就能蓋過我與孫曉琪數年下來的情意,讓她聽你擺佈轉而對付我嗎?癡心妄想。”
“娘子,還有那魏家。聽說昨兒個魏家特地整治了宴席接待她,還有那院子,原本是與魏家合作的一個商人的,想必是魏家借了來讓她暫住的,看來,她與魏家的交情不淺哪。”鄒三立於一旁,開口補充道。
“魏家?”蘇芝重複一聲,轉而卻是不屑地嘲諷道,“沒想到,她竟攀上白酒魏家了。不過,這又有什麼用?以前倒也罷了,現在?就是再有交情,只怕也無濟於事了。現在的魏家,可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她想借助魏家的勢力,只怕更是癡心妄想。而今還先後得罪了蕭家的兩位公子,她往後的日子……呵呵……”
那娘子到底是什麼來頭,又與娘子有什麼過節,竟惹得娘子如此忌憚,如此用心對付?
鄒三看着蘇芝臉上的冷意和眸底若隱若現的恨意,心中疑惑加深。
“對了,渡船的事,你查得怎麼樣了?到底發生了什麼?”蘇芝收斂神情,呷了一口茶,淡淡問道。
“查到了。”鄒三忙壓下心底疑惑,恭身作答,“倒鬧得不小,說是那天晚上……”
“好,真是太好了。”聽完鄒三的細細稟報,蘇雪眸光微眯間,臉上笑意綻開,“孫曉琪定然邀了你出席她的生辰宴吧,到時,我定然也給你準備一份大大的賀禮。”
感謝若水虹親親的平安符,麼麼噠。今天可是更了五千字哦,親們快誇誇我是個勤奮的碼字君吧~~~~~
另:明天《歸殺》就要上架了,早上的更新可能會推遲,大家千萬記得來給紫竹首訂,紫竹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