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顯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入眠的,只是一覺醒來,身邊的人已經離開了。
“她什麼時候走的?”駱顯起身穿衣,問一旁侯着的李江。
“剛走不久,不到一刻鐘。”李江彎腰答道。
“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不用朕提醒你罷?”駱顯擡眸。
李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奴明白,請主子放心。”
“起來,動不動就跪,你這一把老骨頭還有幾年活頭?”
李江笑着起身:“謝主子關心,有奴才一日就伺候主子一日,賤命一條,死不足惜。”
“好了好了,大清早的,朕懶得聽。”駱顯擺手,起身出了寢殿。
舒慈帶着麒一路趕回行宮,此時天還未亮,兩人又是輕功了得,幾乎是神不知鬼不覺就入了頤春園。
“你爲何要去找德妃,還欺辱了她?”換了夜行衣,舒慈問他。
“要不是她在從中攪局,您哪裡會有這等麻煩事兒,奴才就是看不慣她。”麒皺着眉頭,說,“再說了,奴才那一下算什麼欺辱,不過是摸了一下她的手臂而已。”
“你爲何要摸她手臂?”舒慈震驚。
“奴才本想着掰斷她一隻胳膊給她點兒教訓,但一想到您囑咐的,不能亂來,想想便罷了。”麒擡頭看舒慈,“主子,下次就讓奴才掰折她一直胳膊吧,奴才生氣。”
“本宮也生氣,但本宮絕不會用這種簡單的法子報復她。”舒慈冷哼。
“主子,您有高招?”
“現在沒有,但機會總是等來的,走着瞧罷了。”舒慈伸手摸了摸腕上的串珠,嘴角上揚。
今日早朝,皇上正式將舒貴太妃弟弟的案子交給了大理寺,並指了大理寺少卿江淮做主審。同時,徐相的兒子的案子移交給了刑部處理,有徐相壓着,刑部也不敢亂來。倒是驃騎將軍將軍貪污軍餉一事,皇上只是把人關着,遲遲沒有下文。
“他在找證據,不僅要幫耿忠脫罪,而且要找出幕後指使之人。”舒慈分析道。
“那依您看,這幕後之人會是誰呢?”
“盯着皇位的藩王,耿忠的政敵或是私仇,都有可能。”
“那我們現在該做什麼?”紫嬋問。
“補眠。”
紫嬋:“……”
“還愣着幹嘛?”舒慈擡起手,紫嬋趕緊攙着她往寢殿走去,問道,“聽說昨晚皇宮鬧了刺客,您是在哪裡歇息的?”
“養心殿。”
“好地方,誰也想不到您會在那兒。”
舒慈打了一個哈欠,沒有告訴她昨晚她跟皇帝同牀共枕了一把,擔心會嚇死她的。
都怪她對龍涎香太過熟悉了,聞到舒服的味道,她自然睡意綿綿,但奇怪的是皇上居然沒有把她扔下去,這也是一大怪事。
入了夏,舒律行的案子有了結果,確實是打着舒貴太妃的名號誆騙了不少人向他“納貢”,但其中並沒有貴太妃的什麼事兒,而且他這個中介的功夫做得不怎麼樣,許諾了無數,但辦成的就是有一兩個,而且全是主簿一類的小官,所以在量刑上面是從輕發落的。
“流徙三千里,這可怎麼得了啊!侯爺,您一定要救救他啊,二少爺也是一時誤入歧途,這等罪名扣下來,他以後還怎麼在京城立足啊!”王氏哭得眼睛都腫了,慈母之心可見一斑。
舒侯爺也沒有辦法,皇上親自下令主審此案,其中還牽扯到了大女兒,如今審理的結果出來了,證據確鑿,他又如何翻案呢?
“別哭了,本侯也沒有辦法,怪只怪他做事手腳不乾淨。”舒侯爺嘆氣。
“侯爺,您去求求大小姐,她一定有辦法的,您去求求她吧!”王氏扯着舒侯爺的袍子,一個勁兒磕頭。
舒侯爺有些恍惚,他彷彿見到了很多年前,文氏也是這樣跪在他面前求他救大哥兒,那時舒慈站在母親的身側,看着他的目光怨恨又失望,讓他現在想來都忍不住脊骨發寒。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你之前是如何對文氏的,你以爲慈兒不知道嗎?如今本侯是沒這個臉求上門去了。”舒侯爺起身,“西南霧障多,多帶些藥品給行兒吧,他也是有了你這個姨娘纔有今日這般下場。”
王氏錯愕,看着舒侯爺離開,竟然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十幾年的恩寵,竟是這般收場。
“太太,打聽到了,那邊確實是求了侯爺,但侯爺沒有答應,出府去了。”許氏身邊的丫環說道。
“難得侯爺有這麼清醒的時候,真是罕見。”許氏掀開茶蓋,吹了吹茶葉。
“這是好事兒啊,大少爺破家出走,二少爺背了罪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您這一胎要是個哥兒,那這世子之位是怎麼也跑不了的了。”一直跟着許氏的嚒嚒說。
許氏扶了扶自己的肚子,笑着說:“提防了王氏這麼久,總算看見點兒希望了。等二少爺出了京就把這消息告訴侯爺吧,也算是安慰他一二。”
“侯爺一定會高興的。”
“自然,這可是他的兒子。”許氏微笑。
頤春園裡,舒慈正在接待外祖母。
“您真是的,怎麼輪得到外甥女來給舅舅看媳婦兒呢,您這不是……”舒慈一時詞窮,無奈的看着方氏。
方氏哼了哼,說:“家裡的人眼光都不行,你還算好的了,所以我才頂着一把老骨頭找上門來,您不會不答應吧?”
“外祖母,可這不合規矩啊。”舒慈爲難,“小舅舅的媳婦兒怎麼輪得到我相看呢,您和外祖父商量不就行了嗎?”
“他如今一頭紮在軍營裡,哪有時間管這些?我來找你就是把這事兒拜託給你的,你也算在女人堆裡混了這麼些年,這眼力勁兒可不必我們這些好太多了?”方氏笑眯眯的甩鍋,務必要讓舒慈背上這一重任。
“您這是……”
“看在你小舅舅都三十還未娶妻的份兒上,你就應了下來吧,不然我和你外祖父死了都閉不了眼吶。”
“您千萬別這麼說,我答應就是了。”殺手鐗一出,舒慈投降。
方氏立刻眉開眼笑了起來,說:“乖孩子,外祖母就知道你是個心軟的。”
舒慈嘆氣:“您別後悔就行。”
“絕對不會,你只管安安心心地看,我保證不插手。”
“哎,不是讓您不插手啊,這可是您的兒媳婦兒,您別甩手站幹岸啊!”舒慈着急。
“不行了不行了,老骨頭折騰不動了,你看着辦就行,我回去準備聘禮啦。”說着,方氏起身,這就要家去。
“外祖母……”
“老婦告退,娘娘保重。”方氏笑着彎了彎腰,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這老太太……”舒慈無奈的笑着。
紫嬋上前:“娘娘,這燙手山芋可不好接啊。”
“外甥女給舅舅看媳婦兒,本宮這算是開了先河了。”舒慈搖頭苦笑。
“那您準備怎麼看?”
“老規矩,這不是入夏了麼,本宮看園子裡的花兒都開得挺好的,辦個賞花會吧。”頤春園就是景緻好,辦個什麼賞花會也算是師出有名。
紫嬋:“那賓客的單子……”
“把京城裡適齡的官家小姐都列出來,本宮親自來選。”
“舅老爺好福氣。”紫嬋感嘆。
舒慈一笑,這次就算是回報他每年都給自己淘的那些兒個稀奇玩意兒吧。
貴太妃要辦賞花會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向了京城各家各戶,衆人本以爲她住進了行宮會低調一些,沒想到竟有這個興致,辦起賞花會來了。
“把這玉扇送進宮,順便把這封信交給皇上。”舒慈指了指桌上的紅木盒子。
紫嬋:“主子最近倒是和皇上私交頻繁,會不會落下話柄啊?”宮裡的娘娘個個都是人精,這稍有風吹草動都不會放過。
“你做隱秘點兒不就行了?”舒慈戳了戳她的額頭。
“隱秘點兒?您說是像上次您那樣兒?”紫嬋困惑。
“差不多,你把東西交給李總管就好了,他自然知道該怎麼辦。”
“是,奴婢這就去辦。”
“等等。“舒慈喊住她,“你去還是不妥,你是本宮的大宮女,宮中不少人都認識你,換個人去吧。”
“是,奴婢一定讓這個人不被發現。”
“嗯。”舒慈轉身,坐進圈椅裡,繼續篩選準舅母。
是夜,李江彎着腰進了養心殿,悄悄地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盒子呈在了皇上的案頭上。
“扇子送來了?”駱顯瞥了一眼。
“還有一封信,請陛下親啓。”
駱顯擱下硃筆,打開盒子:“你倒是做起了信使來了。”
“奴才知罪。”李江尷尬一笑。
舒慈的字跡和她的人一樣,都是極美的,但這衛夫人的字體被她融入了自己的風格,倒透出幾分張狂。
駱顯輕笑,擱下信紙:“她倒是把朕當作了神佛,求什麼就要朕應什麼啊。”
“皇上是天,是萬民之父,貴太妃求皇上那纔算是求對了人。”李江說。
駱顯掃視了一圈殿內,指了角落的一盆文心蘭,說:“明日把那盆花給頤春園送去,你親自去。”
既然要施恩,那不如就施個徹底,以後說起來也好聽一些。
次日,皇上往頤春園賜花的消息就傳了出去,這一下,貴太妃的賞花帖子就成了香餑餑。
“他也算有心了。”舒慈看着眼前的文心蘭,嘴角掛着笑意。
“是啊,這歷朝歷代,哪有對太妃這麼好的皇帝啊。”紫嬋也跟着感嘆。
舒慈的眼風掃過去,紫嬋立馬說道:“爐子上還燉着血燕呢,奴婢得去瞧瞧。”
“回來。”
“奴婢……”
“把這盆文心蘭放到園子裡去,給它砌個漂亮的高臺供着,也算是不埋沒了皇上的心意。”
“是。”紫嬋鬆了一口氣,總算逃過一劫。
坤寧宮裡,皇后只覺得胸悶氣短:“當着這麼多人就敢眉來眼去,當本宮是死的嗎!”
“皇后息怒,一盆花而已,不值當什麼。”落雪勸道。
“一盆花?那你可見着皇上往坤寧宮賜花了嗎!”
“這也就是……”
“宮裡還沒有開賞花會,她一個前朝的太妃倒是敢先行一步,可曾把本宮放在眼裡?”元氏越想越氣憤。
落雪:“主子,祖宗規矩在那兒,皇上的心意如何也越不過規矩去。您當務之急可是早日生個皇子,別讓德妃捷足先登啊。”
“本宮是生不出來了,正好下個月大選,爲皇上選幾個可心的伺候吧。”元氏灰心的說道。
落雪眼睛一亮:“主子,您這倒是好主意。皇上對那位的心思不就是因爲她的容貌嗎,咱們選幾個年輕貌美的,不怕皇上還惦記着她。”
元氏冷眼瞧了她一眼:“愚蠢!要是像你說的這麼做,那後宮還有本宮的立錐之地嗎?”
“奴婢蠢笨,請主子責罰。”落雪跪下認錯。
“不過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三四個太多,選對了,一個足矣。”元氏眼睛眯了起來,似乎有了思量。
作者有話要說: 舒慈:比本宮還漂亮?有到是有……可本宮還沒有把她生出來呢!
皇后聞言,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