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太妃把壽康宮的大總管趕出西宮了!
一時間, 消息飛入了文官們的耳中,新一輪的懇請太后處置貴太妃要回太子殿下的建議又洶涌了許多。
傍晚, 太后親自登了西宮的宮門, 大門敞開,迎太后入殿。
偏殿裡, 舒慈坐在蹋上, 旁邊是一團絳紫色的包袱。
“哀家以爲你閉宮是要連同哀家一塊兒不見呢!”太后跨入殿中,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舒慈起身, 微微斂身:“臣妾不敢。”
太后環視了左右,道:“你們都退下吧。”
“是。”宮人們都魚貫而出, 整座殿裡只有太后和舒慈, 以及榻上睡着的“包袱”。
“禹兒如何了?”太后上前, 坐在榻邊,伸手撫了撫絳紫色的包袱。
“他還小,什麼都不知道, 自然無事。”舒慈站在一側,如此說道。
太后擡頭:“你這是怪哀家生事了?”
舒慈眉眼未動, 道:“太后明知道禹兒對我來說何等的重要,卻還要聽從朝臣們的意見,將他從我身邊帶走, 這難道不是太后先出手了嗎?”
“是。”太后輕笑了一聲,“順勢將太子養在哀家的膝下,這確實符合哀家的心意。”
舒慈心裡涼了半截,看向太后的目光也帶着幾絲防備。
“可哀家並不想這樣做。”太后晃動了一下衣袖, 單手側搭在小几上,嘴角微揚,“現在的確是最好的時候,皇上不在,哀家本就看你不順眼,大可順水推舟按着朝臣的心意處置了你,把禹兒抱到哀家的膝下來養。”
舒慈正欲開口,太后擡手阻止了她:“可哀家不想讓皇上分心,他看重你,哀家便要護着你。”
舒慈愣了,眼底浮現出了疑惑。
“以往皇上上戰場,哀家都會在後面支持他,幫他打理後方。如今也是一樣,你受到欺凌,哀家豈會坐視不理?可哀家也要穩定朝局,讓皇上能安安心心地打仗。”
舒慈抿了抿脣:“這般說來,太后不是真心想奪走禹兒了?”
“可笑!他是哀家的孫兒,讓他和母親分離,對哀家有什麼好處?只是形勢所迫,哀家不得不和你聯手演上一齣戲來迷惑衆人。”
“請……太后娘娘示下。”舒慈整理了一番神色,上前福了福身。
“不排斥哀家?覺得哀家是在算計你了?”太后勾起嘴角。
舒慈道:“太后算計我也無妨。但您是禹兒的祖母,您對禹兒的喜歡我也看得出來,知道您會跟我這個做母親的一同護着他,這便夠了。”
榻上的小人兒動了動,似乎是伸了個懶腰,然後扯着嗓子開始哭鬧了起來。
“乖孫啊,皇祖母來看你了。”太后來不及回答舒慈的話,笑意爬上眉梢,彎腰把絳紫色的包袱給抱了起來。
“他最近重了不少,還是讓我來吧。”舒慈上前道。
太后笑着搖頭,低頭對癟嘴大哭的孩子說:“長得壯壯的纔好呢,咱們以後跟父皇拉弓射箭纔有力氣。”
舒慈無奈一笑,這便是民間所言:小兒子大孫子,老人的命根子了。
“哭得這麼兇?是不是餓了?”太后問道。
“應該是。”
說完,舒慈打開殿門,喚了奶孃進殿。
太后看向舒慈,道:“禹兒哀家是會抱回去的,你隨時來看都可以。”
奶孃上前,抱走禹兒餵奶。
舒慈心裡空蕩蕩的,即使知道這是爲了穩定大局,讓前方的駱顯能夠安心打仗,但她仍然覺得難過得緊。
“爲人父母,你的心情哀家都能理解。但禹兒是太子,如今待在哀家的宮裡名正言順,比你這個受人非議的母親不知道好多少。”說着說着,太后又忍不住批起舒慈和皇上來了,“若不是你和皇上弄這一出,至於這般複雜嗎?哀家的孫兒,以後可是有大造化的,那些個文官盡然詬病他的出身,真真是要氣死人!”
舒慈:“……”
“行了,你也別擺出這副臉色了,挑一兩個丫環一起過壽康宮去,免得你在宮裡提心吊膽。”太后道。
舒慈眨了眨眼,似有淚光盈盈,但很快又消失了:“太后可知道這次是誰在後面主導?”
“不管是誰,你和太子都逃不過這一劫。”
舒慈抹了一下臉蛋兒,覺得自己真是脆弱了許多。是把禹兒交給他的祖母,又不是交到什麼豺狼虎豹的手中,她怎麼會如此難過呢?
奶孃喂好了奶,被囑咐收拾東西跟着一塊兒去壽康宮。她疑惑地看向舒慈,見後者點了點頭,這才相信,退下去收拾東西。
“別哭哭啼啼的,咱們皇家的女人,生來就要比其他人多上幾分剛硬。”太后見舒慈紅了眼眶,忍不住教導她,“你以後的路還長着,這正是歷練你的好時機,別做這番矯情的姿態,皇上可不在這裡。”
這意思是,皇上不在,沒人心疼她?
舒慈側開臉:“太后倒是高興了,能時常看到孫子,自然比我這個見不着孩子的母親要好太多。”
太后:“……”
“是,哀家興奮得不行,以後你們就把禹兒交給哀家來教養吧,你和皇上再生幾個就行了!”太后冷哼了一聲,故意說來氣她。
舒慈氣急,瞪眼。
太后見一切都收拾妥當了,也不跟她廢話了,擡腿便朝殿門口走去。
“相信哀家,爲了禹兒,你做的犧牲都是值得的。”路過舒慈的身邊,太后如此說道。
舒慈側身,看着太后帶着禹兒離開。她忍不住追上前幾步,又停下了……她扒着殿門框,遙遙注視着太后的儀仗遠去。
禹兒睡在奶孃的懷裡,絲毫沒有因爲離開親孃而不適半分,他又睡着了。
“小沒良心的,跟你父皇一樣……”斜陽夕照,舒慈站在殿門口,輕聲嘀咕。
***
前朝的臣子們得知太后親自去西宮帶走了小太子,自然是欣喜異常,覺得他們這也算是取得階段性的勝利了,接下來便是如何處置這個亂了綱常的貴太妃。
太后託人向舒慈帶話,讓她想個招數小小的警告一下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朝臣,也算是給個機會讓她爲她自己報仇。
舒慈聽了紫鵑帶回來的話,笑意立馬爬上了臉頰。
“娘娘,您笑得好奇怪……”紫鵑打了個寒噤。
舒慈挑眉一笑:“替本宮好好謝謝太后,她的恩情,本宮一定會多生幾個皇子皇女來回報她的。”
紫鵑:“……”
舒慈道:“你過來,本宮交代你一番。”
“是。”紫鵑上前。
正當朝臣們準備摩拳擦掌把舒慈弄下臺的時候,此時太后的一道懿旨下來了。爲了前面的戰事能夠順利進行,請五品以上的官員家眷入宮祈福。
說好聽點兒,這叫入宮祈福,說不好聽點兒,這叫集體罰跪。
以往也沒有這樣的先例,大家都亂了起來,不知道太后這是何意。但沒有辦法,誰讓太后是最大的呢?收拾收拾,進宮跪吧。
此時大家也沒有把上摺子和祈福聯繫在一起,依舊在醞釀着如何拉舒慈下馬。
第一輪摺子上上去之後,太后免了幾位親眷入宮。
第二輪摺子上上去之後,太后特點了幾位親眷留下。
第三輪摺子上上去之後,太后讓之前點的幾位親眷不僅要跪,而且要抄書,以達到手口一心,效果翻倍。
直至這時,大家才恍然大悟。
這留下的幾位都是誰啊?都是主張賜死貴太妃的幾位官員的家眷,這幾位文官蹦躂得尤其歡樂,時不時就要嚷嚷着去觸乾清宮的柱子,一不對頭就要在乾清宮門口求見太后,花樣百出。
“這是太后惱了?”有人後知後覺地說道。
此時,那幾位天天入宮的家眷苦不堪言,天天三更天就要起牀入宮,跪一早上抄一下午,誰經受得住?裝暈吧,太醫隨時在旁邊侯着,託病請假吧,太后便讓家裡的女兒代爲入宮,女代母職,怎麼都逃不過。
不過七天,乾清宮的磚地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一眼望過去空蕩蕩,再也看不到跪着請命的朝臣了。
“這樣捉弄人的法子,她是怎麼想出來的?”太后忍不住笑道,越想越樂呵。
徐嬤嬤也忍俊不禁:“貴太妃娘娘這是拿朝臣們涮着玩兒呢。”
“可見她報復心多重,人家彈劾她,她就要人家跪穿地板,聽說好幾位夫人都苦不堪言了。”太后笑道。
“這人都打到眼前來了,再不還手,豈不是懦弱?太后瞧得上這樣的人?”徐嬤嬤道。
“自然瞧不上。”太后上舒了一口氣,道,“她這法子好,既讓大家明白了哀家和她都不是好欺負的,又打着祈福的旗號讓人有苦難言,極好。”
徐嬤嬤點頭,似是贊同太后的話。
“對了,禹兒今天如何了?”太后每日都要過問,有時候還會親自照料,用心可見一斑。
“太子殿下很好,如今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得多睡得香,老奴抱他他都願意呢。”徐嬤嬤也是笑呵呵的,這宮裡好久沒有小孩子了,大家都十分寵愛小太子。
太后笑着點頭:“他像他父皇,好養。”
“可貴太妃娘娘爲何一次也沒有來看過殿下呢?”徐嬤嬤有些不解。
“呵!”太后冷笑一聲,輕吐兩字,“未必!”
夜深人靜,壽康宮的偏殿裡,奶孃正哄着太子睡覺。
外面有涼風颳過,奶孃正準備起身關好窗戶,一轉身,被身後的人嚇了一大跳。
“噓。”來人穿着玄色的衣裳,豎起手指,示意她不要亂言。
“娘娘。”奶孃彎腰見禮。
“出去吧,這裡有本宮就行了。”
“是。”
奶孃心裡咚咚咚地跳,要不是知道宮裡不能大聲喧譁,她剛纔估計都要被嚇得尖叫起來了。想到這裡,她捂住心裡,心跳的速度還是居高不下。
舒慈揭下風帽,在爐邊烤熱了雙手,這才朝着大牀邊走去。
“咿咿呀呀——”牀上的人兒白日睡足了,眼下興奮得不行,蹬腿揮手,動個不停。
舒慈解開衣裳,躺在他的身側,另撈起一牀被子蓋住自己。
“嗷嗷——”禹兒轉頭,一雙眼睛黑幽幽的,和舒慈對視在了一塊兒。
“乖,孃親來了,快睡吧。”舒慈的手搭上她的小身子,一下一下地拍着。
小太子登着圓溜溜的眼睛,似乎毫無睡意。
舒慈輕輕地拍着他,一邊拍一邊哼着曲兒。
漸漸地,小太子眼皮沉重了起來,睫毛一眨一眨地,似乎在抵抗睡意。
舒慈擡起頭,輕輕吻在他的額頭上:“晚安,寶貝。”
小太子的眼皮徹底合上,呼吸變得綿長。
“呼呼呼……”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冰淇凌不好吃,想回去。
舒慈:乖,吃個夠在再回來。
太子:母妃……
駱顯:聽你母妃的,吃吧,不吃完不準回家。
太子:( ̄▽ ̄)不知道現在認錯還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