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 夏天已經過去了,天氣轉涼, 小太子經過四個月的修養也恢復了白嫩可愛, 一揪他小臉,一手的細膩綿密。駱顯說他這是像足了舒慈, 畢竟他擰她臉蛋兒的時候也是同樣的手感, 這樣的說法遭致舒慈的一記白眼。
有情人終成眷屬,秦禮和蔣氏也在上月完婚了, 舒慈帶着樂暢低調出席。舒慈喝了一杯喜酒樂暢嚐了幾塊點心後,母女倆心滿意足的回山上去了。
回去的路上, 樂暢對那一屋子的喜氣紅色念念不忘, 她問:“母妃, 你和皇兄也會像秦大人和秦夫人那樣成親嗎?”
“應該不會。”舒慈笑着說。
“那母妃以前和我父皇像這樣成過親嗎?”
舒慈愣了一下,搖頭:“沒有。”
樂暢垮下了小臉:“不公平,母妃這麼漂亮, 爲什麼不能像秦夫人一樣穿紅嫁衣!”
舒慈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擡頭摸了摸樂暢的小腦袋, 問:“你是在爲我鳴不平嗎?”
樂暢忿忿點頭。
舒慈說:“母妃再教你一個道理吧。”
“嗯?”樂暢托腮,好奇地回看她,“什麼道理?”
“只要嫁的是喜歡那個人, 儀式盛大與否並不重要。”舒慈愛憐的撫着她的小腦袋,說,“我的小公主,但願你有一天能嫁給心愛的駙馬。”
樂暢笑得露出了牙齒, 剛好前幾天門牙掉了一顆,此時看着像個小老太太。
她雖然有些懵懂,但卻體會到了舒慈話語裡的期待和祝福。她使勁兒點了點頭,非常鄭重的宣佈:“母妃放心,以後我一定會找個好駙馬的!”
舒慈莞爾一笑,只覺得童言稚語頗爲可愛。
秋天來了,窗戶紙也終於被捅破了,駱顯在朝堂上宣佈要立舒貴太妃爲後,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僅是別人震驚,連舒慈的外祖父文老侯爺都嚇了一跳,差點兒在朝上暈過去。
“外祖父還好嗎?”見外祖母方氏上山,舒慈連忙出門迎接。
方氏嘆氣:“他還好,就是擔心你。”
舒慈一臉愧疚之色:“外孫女不孝,都這麼大人了還連累你們二位跟着操心。”
方氏握着她的手,滿腹要問的話,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從哪裡開頭。
“天氣涼,太夫人和娘娘到屋裡說話吧。”紫嬋在一邊說道。
“正是,您裡面請。”舒慈扶着方氏往屋子裡走去。
兩人落座,方氏眼神複雜的看着她。
“您有什麼話就直說罷,對您我一定如實招來。”舒慈笑道。
方氏嘆氣:“以前你師父說你是鳳命,我和你母親都不信,可現在這樣看來,她真是沒說錯。”
提及故去的師父,舒慈的神色黯然了下來。七歲的時候師父帶她上山,教她習武練功,教她做人處事,幾乎是把所有的心血都交付於她了。師姐爲何一直對她冷淡,還不是因爲雖然她後入師門,但卻是師父最得意寵愛的弟子嗎?師姐高傲,一直耿耿於懷呢。
“師父若在世,她一定也會向外祖母您這樣上門質問我的。”舒慈嘴角含着一抹淺笑。
方氏拉住她的手,說:“歆兒啊,你一直是最懂事的,怎麼就在這件事上犯了迷糊呢?你和皇上,那差的不僅僅是輩分,中間還夾着先帝呢!”
“您多慮了,我又不是先帝的嫡妻,另嫁他人,不算辱沒他。”舒慈道。
“可你膝下養着樂暢公主啊!公主喚你母妃,太子也喚你母妃,這、這是什麼事兒啊!”思及此處,方氏頭都大了。但她來之前曾受丈夫千叮嚀萬囑咐,說千萬不要讓娘娘難過,不要讓她覺得孤立無援。但女人嘛,一說起來總是感性居多,理性的那部分就拋到一邊了。對於方氏這種規規矩矩嫁人生子的女人,她終究是不能理解舒慈這樣背叛禮教的行爲的。
舒慈也理解,即便是她的外祖母,在這件事上也沒法完完全全地站在她這一邊,毫無懷疑地爲她搖旗吶喊。
“外祖母,事已至此,我也無可辯駁。如今我和皇上都只有一條路,就是往前走。”
“怎麼走?”
“民間有改嫁的寡婦,也有嫁給小叔子的嫂嫂,史書裡也有搶兒媳婦納入後宮的皇帝,我和皇上爲何不能在一起?”舒慈眉眼間一股篤定之色,“朝臣們若因此否決了皇上的功績,罵他是昏君,那隻能說是他們的失察。百姓若反對,覺得我們是姦夫淫婦,那便是禮教太過於害人。我和皇上光明磊落,不怕流言和更不懼史官手裡的那支筆。”
“這麼說,你和皇上半點兒錯沒有?”方氏皺眉,“你若拿着這一套說辭去說服朝臣和天下百姓,你又如讓別人相信你能母儀天下?”
舒慈輕笑:“我說過,對着您我當然說實話,但對於別人,扮演一個讓他們心服口服的角色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爲了皇上,你都可以做到這種地步?掩蓋自己的本性?”方氏有些震驚,“你當真如此喜歡他還是……”爲了他手中的權利?要是她沒記錯的話,先帝在時她爲人處事可不是這個樣子,她哪時順從過別人呢?
“是,我喜歡他,喜歡到願意爲了他承受一切的謾罵和流言蜚語。”舒慈肯定了前者。她眼底帶着光,自信又飛揚,像是沐浴在愛河裡的少女,永遠煥發着耀眼的光芒。
方氏無話可說了,還能說什麼,孩子都生了,能再塞回去嗎?
“娘娘,殿下醒了,要不要抱來見見太夫人?”紫鵑笑着進來,福了福禮。
“自然,老祖宗來了他還敢不出來見麼。”舒慈笑着那自己的兒子打趣。
方氏卻立刻站了起來,道:“跟你說了半天倒是忘了太子殿下也在了。”
“什麼太子殿下,在您這裡啊,他只是小輩。”舒慈笑着上前,挽着外祖母的胳膊。
紫鵑抱着剛剛睡完午覺的小太子出來了,他雙眼迷濛,似乎還有些殘存的睡意,雙頰紅撲撲的,小嘴翹得老高。一見舒慈,他立刻伸出胳膊要抱。
方氏眼睛一亮,滿臉的激動:“這是太子殿下?”
舒慈上前,將小太子撈了過了,香了一口他的臉蛋兒,道:“這就是咱們家的小胖子啦。”
“啊!”小太子仰着脖子吼她,似乎知道自己母親又在取笑她。
方式激動得眼圈兒都紅了,她伸手想抱他,他卻傲嬌地一甩頭,偏在了舒慈的肩膀上,伸手抓着她的衣襟不鬆。
“臭小子,這可是你曾外祖母。”舒慈一巴掌拍上他的肉屁股。
小太子在舒慈的懷裡撲騰了幾下,然後轉頭看眼前這個老太太,眼神裡含着打量。
“好好好,你的兒子也有這麼大了,外祖母終於放心了……”方氏一個沒忍住,哭出了聲。
舒慈趕緊把兒子扔給了紫鵑,上前抱着方氏:“您這是做什麼,哭什麼呢。”
“我……”方氏用手絹拭淚,“我一想到你在這宮裡總算是熬出頭了,我就忍不住……”
外孫女十五歲進宮,二十五歲纔有了這麼個小東西,她的後半生纔有了依傍,對於方氏來說,這是比皇上更靠譜的存在。
“以前先帝還在的時候我總是擔心你膝下無子,說不定哪天就被厭棄了。如今好了,你有了兒子,便是當不上皇后也沒什麼,你這後半生總算有靠頭了。”方氏激動的說道,她鋪滿皺紋的手緊緊地握着舒慈,發自肺腑地替她高興。
舒慈雖無奈但也感動,想着她在宮裡熬着的時候,宮外有家人在爲她擔憂,她這一生也算是沒白來。
“您別哭,以後的日子我會越過越好的。”舒慈攬着她的肩膀,將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小時候外祖母這也抱着她一樣。
“只要你和殿下平平安安,我和你外祖父就放心了。”方氏嘆道。
“啊啊啊啊——”旁邊,被忽略已久的小孩兒生氣了,他扯着嗓子大叫了起來。
舒慈不喜沒有禮貌的孩子,隨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張大了嘴巴,叫聲堵在了喉嚨,一時間失聲。
“哇!”
原來剛剛一瞬間的失聲只是被嚇住了,此時回過神來,終於嚎啕大哭了起來。
舒慈無奈,這一招似乎不怎麼好使啊。
“來,孃親抱。”她伸手朝着他。
他一扭頭,抱緊了紫鵑,嗚嗚嗚地大哭。
舒慈:“……”
舒慈的眼神,連死對手都怕,何況是一個奶娃娃呢。被嚇到了的太子殿下足足兩天沒有讓她抱,一見她就甩頭,死活不去她身邊。
駱顯上山來看他們母子,不知內情,抱了兒子一會兒準備扔給他孃親,結果兒子扒在他身上死活不下去,可把他樂壞了。
“哼。”舒慈冷哼一聲,從旁飄過。
禹兒抓着父皇的肩膀,把頭埋在他的懷裡,像只小鵪鶉。
晚上睡覺之前,駱顯終於從紫鵑的嘴裡搞明白了情況。一上牀,他就忍不住給了舒慈兩巴掌……全打在屁股上。
舒慈豈是好惹的,一轉身回了他兩巴掌,打臉上。
駱顯笑了,湊上前去問:“被兒子嫌棄的感覺如何?”
舒慈冷冷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用這個眼神瞧他了?”
“怎麼?”
“朕都覺得毛骨悚然,何況他?”
舒慈道:“那隻能證明你膽兒小。”
“是嗎?”駱顯挑眉,“朕親手斬殺的人不下千位數,在歆歆這裡竟然覺得朕膽小?”
舒慈頓了一下,然後掀開被子下牀。
“幹什麼去?”
“哄兒子。”
禹兒將睡未睡,正摳着布老虎身上的扣子,眼睛眯成了縫兒。
舒慈悄悄靠近,掀開他的被子躺在了他的身後,伸手將他攬入了懷裡。
本以爲他又要大喊大叫,沒想到他卻轉了個身,窩進了她的懷裡。
他如此的不設防,讓舒慈一下子鼻酸,低頭道歉:“對不起,寶寶。”
他砸了砸嘴,伸手搭在她的胸口。
“以後孃親就揍你小屁股好不好,再也不嚇你了。”舒慈眼睛一眨,眼淚落了下來,她低頭親親他的腦袋,只覺得自己真是過分。這麼一個小生命,還未滿週歲,她怎麼忍心嚇他的?
身後,一具溫熱的胸膛靠了上來,像她摟着兒子一樣摟着她。
“寶貝兒。”他低頭嗅她的髮香,伸手摟緊了她細軟的腰肢。
禹兒聽到了父親的聲音,努力地想睜開眼,卻最終抵擋不住睡意,投降了……
呼吸漸漸平穩,暗淡的燈光下,他臉上的絨毛都是這麼的可愛稚氣。就這麼個小東西,她當初可以差點兒丟了命才生下來的。
舒慈摟着他,輕輕地拍他的背,哼着小調。
駱顯湊在她的耳邊,低聲道:“不怪你,初爲人母,你做得夠好了。”起碼在他的眼裡,這世間還沒有比她做得更好的母親,當然,妻子這一角也是。
舒慈搖頭,她低頭看着懷裡的小人兒,他正全身心地依賴在她懷裡,毫無戒備。
不對的,她原本可以做得更好。
“你剛剛打我是對的。”她默默檢討自己的行爲。
“哦?”駱顯伸手,大手在被窩裡捏了捏她的翹臀,“那再打兩下?”
沒眼色的傢伙……她輕輕嘆息一聲,然後毫不猶豫地一腳朝後面踢了過去。
“嘭——”
禹兒的牀小,加上他本來就睡在最外側,她這一腳踢過去,直接送他下了地。
聽到動靜匆忙進來的紫鵑看到駱顯正從地上爬起來,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迅速退出去。
駱顯厚着臉皮靠上去,這次摟得更緊,心道:妻子這一角,她進步的空間還是很大的。
察覺到他又貼了上來,她嘴角彎彎,閉眼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生氣:我再也不要跟你玩兒了!
舒慈一臉愧疚:那我以後只和你玩兒好不好?
駱顯反對:說什麼呢?
太子哼哼唧唧,託着布老虎走掉:一點誠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