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是不能到女客席上敬酒的,這邊基本上是侯爺夫人葉氏在主持。葉氏眼高於頂,是萬萬不會放下身段給這些將領家眷敬酒的,代勞的是她的外甥女齊婉兒。
齊婉兒看起來懨懨的,瘦了許多,目光無彩,很憔悴的樣子,走到哪一桌都沒有好臉色。看到采苓的時候,齊婉兒張口想說些什麼,最後卻扭頭就走,眼裡已經有淚光瑩瑩。
與采苓同桌的那幾位將軍夫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那位齊小姐爲什麼連酒都不敬就跑了。但是很快就從隔壁桌上傳來了消息,原來這位侯府的表小姐打小就喜歡她的小表哥,心心念念要做他的小媳婦。可惜天不從人願,那小表哥說寧願死也不願娶表妹,侯爺夫人無奈,只得尋了張翠娘做媳婦。
采苓靜靜地聽着八卦,心裡笑翻了。無論哪個男人知道了齊婉兒的刁鑽稟性,都不敢娶的吧?這樣的女人放在家裡,男人哪敢放心上馬打仗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有人開始退席了,采苓也趁機上前跟着給葉氏行禮告退。葉氏驚訝地指着采苓你了半天,采苓懶得等,再次福了福,說聲祝夫人早日抱上金孫,轉身走掉了。
這一年侯府不會再有賞月宴,從邊境傳來的消息比采苓所想的要快,物價大漲,街上的點心鋪子連月餅都不做了,大批大批的商人富戶帶着金銀財寶離開盛京往南邊去了,而城外的小莊主小地主則蜂擁進城尋求保護。
盛京城裡到處亂糟糟的,殺人越貨之事時有發生。衙門日日派了兵馬巡視,抓了十幾個劫匪在菜市口殺了,方纔壓下那股子歪風邪氣。不過這些都是明面上的,暗地裡仍有人家被搶被殺,盛京城裡人人自危,家家關門閉戶。
采苓趕在中秋前讓豐收和滿倉各跑了幾趟錢莊,將手中的三十多萬兩銀票對了一半回來,留下一些備用,其他的全部埋在內院各處,除了她自己和楊氏,沒人知道她把東西藏在哪裡了。
中秋這天,烏雲滾滾,電閃雷鳴,午時一過,便下起雨來。采苓站在窗前,凝望着細密的雨簾想心事。在她的背後,一對兒子安穩地睡在炕上,轟隆巨響的雷聲也不能驚動他們分毫。
雨水擊打在湖面上,騰起一尺多高的白霧,放養在湖裡的五十隻鴨子驚叫着鑽到水閣底下避雨,幾枝剛剛長成的青嫩荷葉隨着大風左右搖擺,幾欲夭折,水底的魚卻頻頻跳將出來,打出更多的水花。
這些活魚和活鴨是采苓前幾天纔想到買回來放養的,馬房那邊還養了十二頭豬和二十隻羊,以及六十多隻雞。
爲了蒐集這些活物,豐收和滿倉跑遍了盛京城周邊的村莊,花了以往三倍的價錢纔買到這麼些。
雖然這些活物暫時要消耗掉一些糧食,不過對於兩年沒怎麼賣過糧食的楊家來說,這點子消耗不值一提。而且家裡也不是要一直養着它們,現在外面已經很少有肉賣了,家裡隔幾天殺一兩隻給少爺夫人補補身子,數量也很快會減少的。
想起早上和兒子在湖邊散步時撿到的鴨蛋,采苓覺得有必要留下一些蛋雞蛋鴨和配種用的公雞公鴨。地窖裡的藏貨再多,也有吃完的一天啊。如果戰爭持續時間長,醃製一些鹹蛋、抱兩窩小雞小鴨發展可持續養殖,可以保證孩子們的營養供給。
甚至還可以考慮給豬羊配種,讓它們生下小豬小羊,這樣兒子們的肉食就不用愁了……
采苓越來越開心,似乎已經預見到這座大宅院被自己發展成了小農莊,雞鴨成羣,豬羊滿圈,花盆裡種的都是蔬菜。
呀,快點叫豐收出去買點蔬菜種子回來纔是,就種在花壇裡,把花苗都移到角落去。
遠處有兩頂大傘在向長樂居靠近,看到是守院門的方婆子帶着豐收進來,采苓彎起了嘴角,“豐收,你來得正好,我正準備讓香秀去找你呢。”
豐收微微彎了腰,“夫人有何吩咐?”
“是這樣,你覺得用花壇來種菜這個點子怎麼樣?”
豐收頭微擡,飛快地掃了主子一眼又低下去,嘴角含着笑意,“豐收明日就出去買種子。”
“嗯,我也是擔心孩子們少了新鮮蔬菜,身體會受不了。事急從權,咱們也顧不上講究什麼風雅了,先保證肚子能吃飽再說。等以後太平了,有的是時候種花養草。”
采苓說得很坦然,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情她可不幹。反正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管人家說啥。
“夫人說的極是。夫人,前院來了一撥人,說是老爺的同袍家眷,前來投奔夫人的,您看……”
“哦?他們有沒有說姓什麼叫什麼?”采苓心裡一沉,應該是李玉樓給的名單上的人來了。
“拜貼在此,夫人請看。”
豐收雙手遞上兩張拜貼,又後退到五步之地垂手等候差遣,當年被逼賣身的落魄之人,如今已經有了管家風範。
兩張拜貼中,一張屬於陪戎校尉方子榮,一張屬於宣節校尉孫海濤,采苓掃了兩眼,便道:“沒錯,是老爺交待過的人。走吧,我出去迎迎。”
豐收一前一步,有些爲難地說道:“夫人,這兩家有老人孩子十多口,依小的看,不宜安置在內院,不如就放在客院之中,一家一院,互不干擾,您看可好?”
“嗯?來人有什麼不妥嗎?”豐收這樣說,必是前院發生了不愉快的事了,難道這兩家是仇人?
“倒不是不妥……”豐收思忖一會,低聲回道,“小的看那孫校尉妻妾頗多,恐怕少不了口角,若是住了內院,怕擾了夫人清靜。”
“妻妾?嗯,你說的對,咱們也不厚此薄彼,就全部安排到客院去吧。記得離老大夫遠些,擾了他老人家也是不好的。”
“是,小的一定注意。”
到了前院,采苓才知道李玉樓給自己招來的麻煩有多大,那方子榮家還好,只是一個蔡氏帶着一雙年幼的兒女。行李也少,僅僅只有兩隻包裹,看樣子除了換洗衣物,其他什麼也沒帶。
而孫海濤家卻是箱籠一大堆,妻妾孩子也是一大堆。最惹眼的,是其中一位梳着未嫁丫髻的少女,亭亭玉立,美目流轉,優雅中帶着淡淡地疏離,見到采苓進來後,那種不屑和審視的眼神讓采苓心中十分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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