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侯再三邀請,采苓堅持不去,他便有些不悅,盯着采苓問道:“不知小娘子師從何人,可否爲穆某引見?”
采苓知他是信不過自己,便道:“楊梅所學不過皮毛,不敢言及師傅名諱,還望侯爺見諒。這解毒丹也是師傅所賜,珍貴異常,在中毒半個時辰內服下當有奇效。”
鎮北侯一聽,不敢再耽擱,上馬往回飛奔。暗道這楊氏有家有口,反正跑不掉,若是兒子有個萬一,再來和她計較不遲。
回到東蘺居,采苓顧不得梳洗,先去看了兒子。見兩個小寶貝酣夢正甜,長開的眉眼越發似李玉樓,忍不住心酸,爬上炕去一手一個往懷裡一攬,眼淚撲簌而下。
楊氏聞風而至,到了門口見她這樣傷心難過,暗歎一聲,揮手讓驚懼不已的奶媽退下,把空間留給了母子三人。
母子連心,采苓傷心哭泣,寶寶和貝貝也皺起了小眉頭,小嘴一扁一扁的快要哭出來,采苓連忙輕拍兒子胸口,將他們哄睡,自己則坐到炕角,靠着牆呆呆地想心事。
寡婦門前是非多,早在決定定居盛京之前,楊氏就跟她說過其中利害之處,采苓也有了心理準備,但今天親耳聽到人家指責,她心裡還是有些受不了。
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說到底,還是她最近太出風頭了些,無論是抗擊西涼人還是贈送四大戰救的小冊子,還有教授村裡的農人學習武藝,都不是她一個寡婦應該做的事,純粹是給了人家非議的藉口啊。
吃一塹長一智,往後,還要更低調才行啊。
門簾掀起,楊氏悄然進來,給兩個外孫掖了掖被角,小聲勸道:“若是受不了,我陪你回去找他。若是還想留下,就把城裡的關係都斷了,好好和兒子們過日子。不管你決定如何,現在先去梳洗吃飯。如果你倒下了,後果不堪設想。”
“嗯,母親放心,我心裡明白得很。”采苓抹去淚水,努力展開一個笑容,輕輕在兩個兒子額頭上一吻,扶着楊氏的肩膀下了炕。
吃了碗手擀麪,洗漱更衣,采苓把丫鬟們都打發走,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曬月亮。
寧靜的月光中,前世種種已經有些模糊,尤記得魔都街頭繁華似錦,以及父母溫暖的雙手和輕聲的呼喚。每逢佳節倍思親,一曲《但願人長久》不知不覺中出口,清雅纏綿的歌聲傳遍東蘺居,所有聽見的人無不感動得淚流滿臉。
唱罷,采苓心潮起伏無心睡眠,順手摸出炕櫃裡的檀木盒子,把玩許久仍不得法,不由心中惱怒,猛地地將它拍在炕上,指着它罵:“什麼玩意兒這麼久都不給點提示,當真以爲你是神仙之物,我這凡人求不得嗎?惹火了老孃,一把光燒了你,看你拿什麼囂張”
先是憂傷地歌唱,接着是憤怒的謾罵,下人們都以爲少夫人思及亡夫傷心過度,以至神志不清胡亂發作,都齊齊地在心裡暗歎,翻個身,當做沒聽見了。
此時的采苓卻被自己那句神仙之物提醒了,以前可是經常上網看小說的,小說裡不乏滴血認主之類的狗血劇情,這檀木盒子除了血祭和火祭她都試過了,莫非真要往上面滴血不成?
實在無計可施了,姑且試試吧。
采苓興沖沖地找來剪子在食指上紮了個口子,忍着痛擠了一滴血,見血絲很快滲進盒子不見,感覺有戲再滴了兩滴,盒子便噼裡啪啦從中間向四面張開,露出裡面一隻小小的玉蟬來。
“哇,好漂亮的小東西可是,這小東西有什麼用哇……竟然在吸血?難不成是異世的吸血鬼?”
采苓手一哆嗦,玉蟬便掉落在炕上,只見它伸出觸角四下轉動,便朝了個方向鳴叫起來。
“噓噓噓不準吵把我兒子吵醒了要你小命”
采苓捏着拳頭一陣威脅,也不知玉蟬是聽懂了還是怎麼的,鳴叫了幾聲便閉嘴了。采苓小心地把它撿起放到炕桌上,端詳一會,看不出個所以然,便倒空一個脂粉盒子,將它裝進去放回炕櫃裡。
想了想,她又覺得不保險,怕玉蟬身上帶了什麼細菌病毒的,沾染到衣物上就麻煩了,又把盒子拿出來放到了房樑上。
“嘿嘿,這下子你跑不了,也害不到人了吧?”采苓拍了拍手,把炕上清理乾淨鋪了被子,決定睡覺了。玉蟬的事暫時放一放,等以後有機會見到耿波再問。
采苓躺下的時候,上京城的福王府內,李玉樓仍在房裡對月自酌,裝了另一隻玉蟬的盒子就放在他腳邊,盒子裡滴了幾滴鮮血,玉蟬正埋頭大吃。
突然,玉蟬從血滴中擡起頭來,觸角動了動,大聲鳴叫起來,把一門心思沉浸在甜蜜回憶裡的李玉樓嚇了一跳。
待看到是玉蟬在昂首鳴叫,李玉樓大喜過望,把酒壺往窗外一扔,小心翼翼地捧起盒子,開口問道:“你找到她了,對不對?快告訴我,她在哪裡?”
守在門口的李勇和李敢一聽,齊齊撞進門來,李玉樓沒有責怪他們無禮莽撞,只是開心地咧嘴大笑,積攢在心中多年的怨氣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九月九日重陽節,福王世子李玉樓帶着兩個最寵愛的哥兒出城登高玩耍,不慎跌落山崖,擡回福王府時,三個人都已摔得血肉模糊,分不清彼此。
福王一夜白頭,眩暈症發作,臥牀不起。
閔郡主哭暈了幾回,待發喪之後,自請去皇陵守墓。李玉樓原先的侍衛長李勇李敢二人辭去官職,自願賣身給閔郡主陪她守陵,並道要護她一生以贖護主不力之罪,福王準了。閔郡主從此帶着二婢二僕居於皇陵,數年不歸。
至此,上京城再也沒有李玉樓。皇帝在十月末重新下了旨意,封李樹醒爲福王世子,商氏終於大權在握,風光一時無兩。
官府抵報只報道了福王世子因故換人的消息,但各州府衙門自有小道消息來源,李玉樓枉死一事很快傳遍大江南北,不過,當采苓得知此事時,已經是冬至。
啪一隻潔白的茶杯從主人手中滑落結束了它短暫的生命。采苓軟倒在椅子上,手腳都在發抖,眼神空洞如無一物,剛剛還笑盈盈的臉此刻蒼白如紙。
前來報告抵報消息的豐收情知有異,少夫人每月都要往宋大寶家送禮,最奇怪的是總給負責送禮的他一個任務——打聽一些消息,最好是抵報上的消息。豐收一直摸不清少夫人的用意,擅自打聽官家可是死罪,但少夫人有命,他就去做,不會去問爲什麼。
那麼,少夫人現在的失態,是因爲抵報上的某條消息?
豐收快速回憶了一下,卻無法從中找出相關的東西和楊家拉上關係。也許老夫人知道些什麼
豐收轉身去了楊氏那裡報告少夫人身體不適,楊氏細細問了經過,長嘆一聲,“少夫人不說你就不要多管閒事,近日內也不要拿些小事去煩她,家裡有什麼決斷不了的,我來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