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已經站起身的柳珂一下癱坐在了椅子上,神情驚訝又欣喜。
自打將柳峰與柳明送出建業之後,她便再沒有見到他們了。
這大半年的時間,柳珂歷經磨難獨自走了過來,一聽到柳峰的聲音之後,滿心的委屈便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涌了出來,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此時,容茗早已衝出了門,站在了柳峰的跟前。
以前他們都在京城的時候,雖然彼此心裡都有意思,可是卻從來都沒有說出口。
尤其是容茗,在柳峰亡命天涯之後,才切膚的感到見不到柳峰竟然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生命裡已經不能沒有柳峰了。
剛剛聽到柳峰的聲音,她感到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幾個箭步便到了柳峰的跟前。
柳峰沒想到容茗會在這裡,乍一見到她嚇了一跳。
想想自己因爲受烏蘭的刺激,在信裡跟容茗說的那些露骨的話,柳峰的臉一下便紅到了脖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容茗低頭站在柳峰的跟前,雙手拽着衣角,擡眼瞪了柳峰一眼,眼睛紅紅的道:“你還知道回來。”
柳峰鼓了鼓勇氣道:“我們也不能老是書信來往,我——”
他的話說到一半,容茗忽然便笑了,擡起頭道:“阿珂在裡面等你呢,我們進去說吧。”
我們!
容茗很喜歡這兩個字。
不是“我”,現在是我們。
她率先跑進了房中,一進門正好看到柳珂擦着眼淚想出門迎接。
柳峰走了的時候,柳珂還沒有出懷,現在已經是大腹便便,
雖然柳峰早有心理準備,可是當見到柳珂的那一刻還是有些吃驚。
他見柳珂聽着一個大肚子站在門口等他,忙上前扶着柳珂的手臂道:“阿珂,你怎麼不在房中等我。”
他不敢看柳珂淚流滿面的臉,他覺得慚愧無比,作爲長兄,他做的太少了。
柳珂吸了一下鼻子,擡起袖子自己擦了擦眼淚,笑道:“兄長回來就好了,我便不用一個人面對一切了。”
“這段日子你一直一個人,讓你受苦了,都是長兄的不是,以後你放心,你什麼都不用管,就只管在家裡養着,其他的事情都交給我。”
柳峰將柳珂按在了椅子上, 見柳珂孕中依然沒有長胖,這說明她過得並沒有像信裡面說的那樣好。
所以,他說此話的時候,聲音裡便帶了些鼻音。
容茗見他們一見面便都紅着眼睛,柳珂更是淚如雨下,便上前打岔道:“誰說阿珂一直是一個人,這不還有我嗎?我一直在照顧阿珂呀,昨兒還剛剛替她出了氣。”
柳珂聽了此話忙向容茗擺手,示意她不要亂說,可是容茗的嘴快,等柳珂打完手勢,她也說完了。
“你給阿珂出什麼氣,誰欺負她了,快告訴我。”柳峰聽了此話之後,眉頭一皺,眼睛瞪得滾圓,一副要與人拼命的架勢。
此時,容茗才意識到自己的話說的太莽撞了,所以當柳峰追着她問的時候,她便嚇得只會搖頭,什麼也不敢說了。
柳峰見她不說話,上前握着她的手腕便拉到了一邊。
容茗只覺自己的手腕上一暖,臉上剛剛退去的紅色,便由涌了上來。
“好阿茗,告訴我,是誰欺負阿珂了。”柳峰軟語求道。
喜歡的人盡在咫尺,說話的聲音輕細溫柔,容茗早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見問便將皇后如何爲難柳珂的事情,便和盤托出了,“昨天被我逮到機會,將她胖揍了一頓,皇帝哥哥也沒有追究是誰打得她,不過就算是皇帝哥哥查出是我打的,我也不怕,反正打都打了。”
“石琇當了皇后,那你皇兄還——”柳峰一臉氣憤,可是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他看了看柳珂,只爲她不平。
容茗也知道柳峰下面的話是什麼,一嘟嘴道:“其實,立石琇爲後,並不是皇兄的意思,是母后和朝臣們定的,皇兄被他們逼得沒辦法纔不理會此事的。”
不管怎麼說,容爍都是他的兄長,雖然他在柳珂的事情上理虧,可是還是不希望柳峰因此而恨他,否則,她夾在中間會很爲難。
想到這裡,她接着解釋道:“自從石琇住進坤寧宮之後,皇兄還一次也沒有踏進坤寧宮呢,所以石琇的心裡纔會有各種怨恨吧,不然也不會無故找阿珂的麻煩。”
她見柳峰面上依然有怒色,便拉着他的衣襟道:“反正我已經給阿珂報仇了,你便不要生氣了,也不要再追究此事了好不好?”
柳峰還是第一次見到容茗做出這樣的小女兒狀。
自從他第一次見到容茗,她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今天這樣的她好像更可愛些。
柳峰沒忍住當着柳珂的面,便伸手在她的頭上按了按,道:“好,我便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追究了。”
柳珂此時已經收了眼淚,笑着問道:“其實沒有兄長想的那樣嚴重,不過就是跪了跪,可是我一向心胸狹窄有仇必報,所以便拜託公主打了她一頓。”
說完她自己也笑了。
“我看到來信說兄長可能還要幾天才能到京城,怎麼今天便到了,是不是日夜趕路?”柳珂說完這話之後,便吩咐秋彤去給柳峰備茶水和飯食。
柳峰將肩上揹着的一個小小的包裹放下,坐在了容茗的對面,笑道:“本來我是坐馬車的,可是到了洛城之後,我歸心似箭,便命跟隨的人找了馬匹改騎馬了,留了車伕和一個隨從慢慢趕路,我給你們帶的東西大多都在車上,身上只帶了很少一部分。”
容茗聽了此話之後,頓時兩眼放光,道:“也有我的嗎?”
柳峰衝她一笑道:“當然!我給你、阿珂、阿琀都帶了東西。”
容茗頓時喜上眉梢。
柳峰將包裹解開,先拿出了他給容茗挑的那個簪子。
容茗雖然是公主,可是她好動不好靜,而且還時常女扮男裝,對女子的飾品一向不是很熱衷。
平日裡就算是女裝出行,頭上也都是簡簡單單的,沒有什麼繁瑣的東西。
此時,她看到這個精緻的頭簪,不由得眼睛直了,笑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這東西還可以做的這樣精緻好看。”
“公主,讓奴婢給您換上吧。”海瀾從小跟着容茗,容茗的心思從來也沒有瞞着她的。
柳峰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
不過她認爲雖然容茗是公主,可是性子比男人還野,一星半點的男人還真降不住她,大約也沒有幾個男人願意娶一個像容茗這樣的妻子的。
她可謂爲容茗的終身大事操碎了一個盡職盡責的奴婢的心,現在好容易有個人不嫌棄她們公主,自然要好好的促成。
容茗聽了海瀾的話之後,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海瀾高興的將容茗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換上了柳峰送的簪子,端詳了一下,讚道:“公主,換了這個簪子之後,您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真是太好看了,奴婢都不知道怎麼稱讚了。”
容茗信以爲真,笑了笑道:“真的?”
海瀾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都有個女人的樣子了。”
容茗臉上的笑容一下收住了,狠狠的瞪了海瀾一眼。
忽然意識到柳峰還在場,忙又笑了,“這丫頭都被我慣壞了。”
轉過頭,揹着柳峰,容茗衝海瀾做了一個威脅的神情。
海瀾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提提眉毛朝柳峰的方向看了看。
“回去在收拾你。”容茗只用兩人可聞的聲音道。
她忘記了柳峰可也是習武之人,別說他們的距離這麼進,就是再遠一些,他也能盡收耳中。
只聽柳峰“噗嗤”一聲笑了。
柳珂也跟着笑起來,房中的氣氛慢慢歡樂起來。
這是秋彤端了茶水進來,放在了柳峰的跟前。
“世子妃,廚房已經給舅爺做上飯了,一會兒便能端上來。”
柳珂點點頭,衝容茗道:“你今天要不要留下來吃完了飯再走?”
容茗本來是要回宮的,可是自打柳峰進門之後,她便沒有想過走的事。
此時聽了柳珂的話,正是瞌睡蟲遇到枕頭正中下懷了。
“好啊,反正我回去也沒有什麼事?”
海瀾見容茗打算留下來吃午飯,趕忙在她耳邊道:“公主殿下,我們出來的時候可是說好了回去陪太后用飯的,你若是在這裡吃飯,回去怎麼跟太后解釋?”
容茗此時纔想起這件事,懊惱自己不該早起請安的時候答應母后回去吃飯,現在想在這裡多陪柳峰一會兒也不能夠了。
柳珂見容茗一臉的糾結,笑道:“現在兄長回來了,來日方長,你們以後見面的日子可多了,今天兄長剛剛的回來,還是讓他好好休息,你先回去陪太后吧。”
雖然容茗覺得柳珂說的很有道理,可是還是有些不捨。
柳珂走到容茗的跟前,小聲在她的耳邊道:“難道你們就想一直這樣廝混下去,就沒有想過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你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怕是兄長早就上門提親了,偏偏你又是公主,這件事怕是要先過了太后和皇上的這兩關纔是。”
柳珂的話說到了點子上,這也正是容茗最擔心的。
她的母后周氏是個門第觀念很強的人,以前柳家沒有出事的時候,他們怕是還有些希望,現在柳家這樣的狀況,太后一定不會答應的。
柳珂見容茗臉上面露難色,忙道:“別泄氣,一定會有辦法的,今天便先回去吧,我也替你想一想。”
容茗知道柳珂的辦法多,忙點點頭:“你一定要給我想辦法。”
柳珂忙點點頭。
“我送你出門。”柳峰見容茗要走,顧不得喝茶,忙站起身相送。
柳峰送容茗回來之後,柳珂便急不可耐的拉着柳峰問容熠的情況。
事無鉅細,甚至連每天容熠吃什麼喝什麼,每天什麼時候睡覺什麼時候起牀都問的清清楚楚。
“女生外嚮,古語說的果然不錯。”柳峰講的口乾舌燥,忍不住對柳珂道,“告訴你,他們容家的人都鬼的很,你就不要爲他擔心了,而且——”
柳峰差點就將木珠的事情脫口而出,還好他一下意識到了,趕緊住了口。
可是柳珂極爲敏感,見柳峰說着說着忽然便住了口,收了臉上的笑容,故作生氣的樣子道:“而且什麼?兄長難道有什麼事情不便告訴我?是不是容熠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柳峰怕他們之間產生誤會,忙擺手道:“沒有沒有,他自從到了涼州之後,便整天冷着臉,無畏大當戶的女兒烏蘭還給他取了一個外號‘大冰塊’,你想一個大冰塊誰喜歡啊。”
柳珂見柳峰上當了,輕笑道:“我又沒有問是不是有女孩喜歡他,即便是有我也不怕,只要他心堅意堅,即便有再多的女孩喜歡他,又有什麼用?怕的是他自己守不住。”
“怎麼會,你放心就是了,絕對沒有這樣的事情,我可以給他擔保,不然我也不會這麼放心的將他自己扔在那裡呀。”柳峰聽了柳珂的話之後勸道。
“那你還瞞着我做什麼,你將剛纔的事情告訴我,我又不會生氣。”柳珂揪出了剛纔的話問道。
柳峰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什麼大事,告訴柳珂,說不定柳珂還能給容熠想想辦法。
他想到這裡之後便將木珠怎麼喜歡容熠,怎麼追求她,在馭馬節上如何引誘容熠的話便都告訴了柳珂。
他以爲柳珂聽了肯定會生氣,沒想到柳珂臉上的神情始終都是淡淡的,沒有絲毫的起伏。
柳珂聽完了之後,道:“這是有人想利用木珠的死挑撥木託與容熠的關係,若是木珠死了,木託肯定會恨死容熠的,希望容熠能將木珠救活。”
柳峰瞪大眼睛道:“你們果然是夫妻啊,跟容熠說的一個意思,所以容熠在盡力的救治木珠,不知道現在木珠怎麼樣了。”
其實,在柳峰離開涼州的第三天,木珠便醒了過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