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逸又把和葉清寒的分析說了一遍,沐七兒輕聲問道:“這樣說來柳柳的嫌疑基本上就排除了,那麼其他幾個人中誰的嫌疑最大呢?還有,老師給你留下的名單中可沒有王河東,而是燕飛,你爲什麼不盯燕飛,反倒盯起王河東來了?”
舒逸想了想說道:“老師說他也只是感覺,而我的感覺燕飛應該與這個案子並沒有什麼聯繫,相反,老師用了很長時間才排除的王河東我卻覺得嫌疑很大。”
沐七兒問道:“爲什麼?”舒逸淡淡地說道:“老師是一個很精明的人,看人一般都不會錯,他可以很乾脆地排除很多人的嫌疑,但爲什麼偏偏對王河東他會用那麼長的時候。那是因爲王河東的表情很不明朗,不明朗到老師都怕下錯判斷。”葉清寒點了點頭。
舒逸繼續說道:“再加上老師和王河東之間的關係很不錯,我不能夠確定他在排除王河東的時候會不會帶上了主觀的感情色彩,所以我對老師最後得出的結論有質疑。”舒逸總是語出驚人,他對朱毅一直都是敬重有加的,而大家都能夠感覺得出他的那份敬重是發自內心的,可此刻他質疑朱毅的結論,這在沐七兒和葉清寒看來是有些不可思議。
見到二人驚愕的樣子,舒逸笑了:“怎麼了?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沐七兒輕輕說道:“你竟然質疑老師的專業?”舒逸搖了搖頭:“我並不是質疑他的專業,而是老師曾經告訴過我一句話,任何一個判斷,如果被蒙上一層感情色彩以後,得到的結論都是值得懷疑的,因爲這樣的結論或多或少會帶着判斷者的主觀意願。”
舒逸說到這裡,輕輕地嘆了口氣:“我能夠理解,老師在把王河東假定爲嫌疑人時一定也糾結了很久,甚至內心有過掙扎。這是很正常的,假設清寒,有一天我把你當做嫌疑人的時候,我也會是同等的心情。可是一旦有這樣的心情,那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爲什麼你知道嗎?”
葉清寒搖了搖頭。
舒逸接着說道:“按照常理,當我們假定一個嫌疑人的時候,更多的是對他進行有罪認定,也就是說我們的一切調查取證都是圍繞着他是有罪的來進行偵察和證據蒐集。而帶上感情色彩以後,我們的角度就會下意識地轉變了,對他就不是進行有罪認定,而是無罪認定,我們的一切調查取證都是想設法證明他沒有罪,是無辜的。”
“這個時候,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想方設法的幫他開脫,爲他洗清嫌疑。試想,在這樣的一種心態的驅使下,我們做出的判斷還能夠客觀和公證嗎?”舒逸說完,望着大家。
凌小月很想說什麼,但她顧忌自己的身份,話在嘴邊打轉卻說不出口。
舒逸微微一笑:“小月,有什麼想法就說吧,至少在這裡我們並沒有真正把你看做嫌疑人。”凌小月說道:“既然無罪認定有可能失了公允,那麼有罪認定不也一樣的不公平公正嗎?”舒逸搖了搖頭:“你錯了,無罪認定的不公正是在於動機!一旦你是想替嫌疑人開脫的時候,你會有意或者無意地忽略掉一些不利於他的事實或者證據。”
舒逸望着凌小月:“打個比方,就象兩個人談戀愛,你喜歡對方,那麼在你的眼裡,看到的就只有他的優點,他的那些缺點你幾乎是看不見的。不過你真的看不到嗎?你看到了,只是在你的眼裡,缺點已經被無限縮小了,縮小到了微不足道的地步。”
“而有罪認定就不一樣了,有罪認定就是拿着放大鏡找缺點,你甚至可以把他的缺點無限放大,你或許覺得這樣會不會造成冤案,我很認真地告訴你,冤案的形成大多與認定沒有什麼關係,因爲你再用放大鏡去找,沒有問題就是沒有問題,即便我們把問題誇大了,證據卻只有那一點,除非你僞造證據來支持你的推斷。況且,法律還在爲我們守住最後的一關。”
凌小月這纔信服。
葉清寒說道:“舒處,這象沐姑娘說的那樣,即使柳柳排除了,我們至少還有三個嫌疑對象,你覺得哪一個更象兇手?”舒逸淡淡地說道:“我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至少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們都一樣的有嫌疑。清寒,千萬別犯了先入爲主的錯誤,因爲一旦你在內心認定了一個兇手,你就會不自覺的對其他兩個人做無罪認定。”
葉清寒紅起了臉,不好意思地“哦”了一聲,舒逸說道:“對於我們來說,我們的工作就是找到證據,還原事實的真相,不誇大,也不縮小。至於有沒有罪,有什麼罪,那是法律的事。”
葉清寒輕輕回答道:“我明白了,舒處,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不先入爲主,更不能夠帶自己的主觀色彩。”舒逸點了點頭。
葉清寒的電話響了。
“舒處,謝意來電話,他說夏哲淵去了王河東的家。”葉清寒掛了電話說道。
舒逸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葉清寒道:“夏哲淵與王河東之間的關係不錯,這樣的互相走動在他們來說應該很平常吧?”舒逸還是點了點頭。
葉清寒發現舒逸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他便不再說話了。
舒逸點了支菸,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按理說是很正常,可是我總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葉清寒說道:“舒處是在擔心什麼?”舒逸說道:“不對,你讓謝意他們盯緊一點,一旦夏哲淵離開,馬上去看看王河東!”葉清寒心裡一驚:“你是說夏哲淵會對王河東不利?”
舒逸苦笑道:“別再問我爲什麼,因爲我也不知道,這只是我的一種感覺。”
舒逸的感覺沒有錯,說來也奇怪,他老是會有這樣那樣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沒有任何的原因,但他的感覺偏偏又很少會出錯。
就在夏哲淵離開後差不多十分鐘,小盛便去敲王河東的門,可是他敲了半天都沒有任何的反應。他忙想辦法打開了門,闖了進去,卻發現王河東躺在客廳的地上,已經沒氣了。他的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一隻手捂住了心臟的位置,另一隻手則緊緊地抓住了客廳的地毯。
他是仰面朝天躺着的,一隻腳平放着,另一隻腳卻是彎曲的。
舒逸看了看屋裡,沒有找到任何的線索,小盛說道:“死者死前經歷過痛苦的掙扎,不過卻沒有任何搏鬥的痕跡。再有,死者的面部表情扭曲,手捧心口,估計是因爲疼痛造成的,我覺得他應該是心臟病發而導致的死亡。”
市局法證科的人也來了,對於小盛的推斷他們很是認可。
不過具體的還得等屍檢後才清楚。
舒逸對葉清寒說道:“謝意和誰在盯着夏哲淵?”跟着小盛的莫東便說道:“是莫北。”舒逸點了點頭:“馬上打電話給他們,扣押夏哲淵,暫時收押市局。”葉清寒說道:“是!”
舒逸又說道:“你們檢查一下王教授的書房,凡是他自己的手稿,無論是什麼內容的,全部給我搜集起來,交給我。”
舒逸離開了王河東的住處,開着車趕回酒店,畢竟留下沐七兒和凌小月兩個女人在酒店他很不放心。原本這一趟他不應該來的,可沐七兒堅持讓他自己親自到現場看一眼,舒逸只得匆匆忙忙地走馬觀花。
回到酒店,兩個女人都沒睡,他們正坐在客廳裡看着電視,見舒逸回來,兩個人都異口同聲地問:“怎麼樣?”舒逸搖了搖頭:“王河東死了,小盛推測是死於心臟病發作。具體怎麼樣還得再一步的屍檢。”
凌小月輕聲問道:“會是夏教授做的嗎?”舒逸說道:“這個就說不清楚了。”沐七兒說道:“你是不是把夏教授給扣了?”舒逸微微點了點頭:“是的,我必須這樣做,不管王河東的死與他有沒有關係,我都必須先把他控制起來。”沐七兒嘆了口氣:“我怎麼感覺越來越亂套了。”舒逸笑了:“亂了好,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反而不是我想要的。”
謝意的電話打了進來:“舒逸,人我們已經送到市看守所了,你看你要親自審嗎?”舒逸淡淡地說道:“不必了,讓南方去吧。對了,你們都辛苦了,告訴清寒,大家都撤了吧,包括西門他們。”
沐七兒不解地說道:“你不是想用柳柳那邊來轉移他們的視線嗎?”舒逸苦笑道:“現在還有這個必要嗎?王河東死了,夏哲淵拘了,就只剩下一個鮑偉還是自由的,如果夏哲淵沒問題,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凌晨一點多鐘,葉然打來電話,他們在浦西的一家廢棄的工廠裡找到了另外七個失蹤的兒童,只不過他們都已經慘遭了毒手。舒逸握着電話的手抖了一下,七個孩子就這樣沒了,對手的兇殘令人髮指,舒逸長長地嘆了口氣,然後問道:“沒有找到什麼線索嗎?”葉然回答道:“暫時沒有,我們準備連夜進行排查。”
舒逸說道:“也好,那就辛苦你們了。”掛了電話,舒逸把手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凌小月趕緊從房間出來,見舒逸的臉色很難看,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把破碎的杯屑給掃乾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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