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家教地址我也沒多想，悶起腦袋就走，邊走還在想，這地址很熟悉啊，好像去過的樣子。下了公交車把腦門一拍，臥槽怎麼沒去過，這不就是上次把我轟出去的那家嗎？
我停住腳步左右爲難，想走卻邁不開腳，撕逼的一幕幕在腦海裡閃現，想想就頭疼，像我這麼正直的人，的確很難面對一箇中二病兒子和糊里糊塗的媽，先不說能否管住嘴，發生過不愉快的事他孃兒倆還能讓我進門嗎？
這是個問題。
但我要賺錢，這是個大問題。要麼爭口氣轉身就走，然後餓死在大街上，要麼丟掉骨氣勇敢去試一試，爲了麪包我選擇——不要臉。
我深呼吸，十分忐忑地按響門鈴。
“來啦。”一陣噠噠噠的拖鞋聲傳來，哦，還穿着木屐呢。
孩子媽打開門，笑意僵在臉上，臉色陡然轉黑，“怎麼又是你，不是說了嗎，我們家不歡迎你。”說完準備關門。
我一把扶住門，微笑着說，“阿姨，對不起，我爲上次的事向您和寶寶道歉。您看哈，您給寶寶招家教的條件也比較高，不僅數學成績要好，而且要有耐心，講解細緻。所以我們隊長呢綜合考慮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讓我來。”
孩子媽一聲不吭，沒有繼續拉門，於是我接着扯：
“我也承認，其他隊員數學不比我差，只是他們的方式比較特別，一個題教兩遍學生還不會，那可是要加三倍補課費的，對學生進行輕微的體罰家長也不能插手，當然叱罵就更不用說。不過您別奇怪，這種粗暴簡單的方式效率還真高，有兩個在我們那補課的學生考取了清華，只不過耳朵被擰得有點……”
“你別說了，再給你一個機會，要是還惹我們家寶寶生氣，你就不用來了。”
我趁機鑽進來，“謝謝阿姨，我一定會好好教的。”
在她領我去寶寶房間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熊孩子當着他媽裝萌賣乖，背地裡卻無理取鬧十分任性，要是我們倆單獨上課指不定他又把我整死。不行，我得想個辦法。
怎麼才能讓他不胡搞呢？
“阿姨，
如果您能抽出時間，今天第一節課來旁聽怎麼樣？如果我有什麼不妥當您還可以及時指正。爲了提高寶寶數學成績嘛，方法適合他很重要。”
孩子媽想了想，“好，那我就看着你。”
“寶寶，家教來了，快準備準備上課啦。”
孩子媽推開門，一股糜爛的氣息撲鼻而來。麻辣滷肉的泡麪味混合着肯德基的雞翅香，再來隱隱的爛西瓜，啊，好芳香好醉人。透過門縫還能看見地上亂七八糟的可樂瓶、薯片袋和骨頭，爲了健康我決定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
孩子媽興許意識到房間的衛生問題，關上門提議道：“今天就在客廳教吧，客廳比較寬敞。”她回過頭看見我已站得遠遠的，秒懂其含義，瞪了我一眼。
是她兒子太髒，嫌棄是正常反應，這不能怪我。
我在客廳幹坐了半天，連口水都沒有，她兒子一直沒出來。我小心翼翼地問：“寶寶還有多久可以準備好呢？”
孩子媽一聲大吼，“寶，再不出來下午別吃肉！”
這句話聽上去有點怪，但我一時又想不到哪點怪，直到龐大的寶寶蹬着木屐走出來我明白了。一般人的媽都說不上課下午別吃飯，而他是不上課下午別吃肉，肉乃每餐必須，嗜肉成性，肉君子。
寶寶滿臉的橫肉隨着步子上下起伏，雙眼無神目光黯淡，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二郎腿一翹，木屐甩來甩去，“哦，又是你這個窮酸。”
我低下頭，語氣略低落，“對，是我給你補數學。”
孩子媽咳了一聲，沒說話。
“寶寶，那我們現在開始了，一節課四十五分鐘，從集合開始……”
我已經講了十分鐘，寶寶還是翹着二郎腿葛優躺在沙發上，筆也不拿書丟在一旁，幹聽！
“寶寶，最好坐正哦。你還小，這樣歪着對脊柱不好，雞胸駝背可就不好看啦。”
我說得很輕，但他媽估計聽得不輕鬆，一個枕頭甩到寶寶身上，厲色道：“給我坐好，歪歪扭扭什麼樣子？”
寶寶瞪了我一眼，十分勉強地坐正，然後我把筆和紙遞給他，“概念
講完了，有什麼問題嗎？”
寶寶不吭聲。
“好，沒有問題那就做幾道基礎練習。”
我和他媽同時守着寶寶做練習，課後習題而已，可他硬是半天寫不出一個字。這些內容本來都是他在學校學過的，我又詳細講了一遍，他到底聽了沒有啊。我強忍住內心的波濤，細聲細氣地問：
“寶寶，這些是基礎題哦，剛纔我講的聽明白沒有，沒聽明白我再講一遍。”
寶寶還是一聲不吭。
“寶寶，不說話老師不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既然不會做題，那我再講一遍。”
我絞盡腦汁儘量用生活化、簡單化的語言來講抽象的數學概念，完了還要舉出好多生動的例子。看着寶寶手枕着頭髮呆，口水在嘴角醞釀，我內心是憤怒的。說話太多還沒水喝，嗓子乾啞聲音都變了，但還是得憋住火氣。
說實話，在這之前我從未對地球上任何一個生物如此溫柔過。
“寶寶，聽懂了嗎？要說話哦，別睡覺。”
寶寶癱倒在桌上。
我轉向孩子媽，“阿姨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課講得不好，寶寶沒有興趣聽。”
阿姨氣得臉都紅了，“不關你的事，是這孩子懶，以後你就來教吧。”說完揪住寶寶的耳朵，寶寶疼得齜牙咧嘴哇哇亂叫。
“你給老孃醒醒，一天除了睡就是吃算什麼回事？叫你上課搞正經的就打瞌睡，不長進的東西，老孃還能指望你嗎？養你還不如養頭豬呢……”
一大波污言穢語飄來，孩子媽罵得雖然難聽，但她沒有說錯，寶寶的脾性的確很爛。如果我以後的孩子是這個鬼樣子，那我就去跳海。
九十分鐘緩緩流過，千呼萬喚我終於解放了，寶寶也解放了。
“小陸，講得還行，再有趣些就更好了，吸引寶寶注意力。”
“好，我會改進方法的。謝謝阿姨，再見。”
噗，哪是我講得不夠有趣？
管別人怎樣，反正我今天是超高興的，我這大嘴巴的毛病終於被窮困給治好了，想想真是又高興又無奈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