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曲演奏完，場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我和幾個兄弟們更是嘩嘩流着熱淚，激動地站起來鼓掌。
大家情緒都很到位，美中不足就是我站起來的時候，包裡的薯片爆米花全灑出來，稀里嘩啦滾得到處都是。周圍傳來隱隱笑聲，經年兄投之以鄙夷神色，我解讀那神色的意思是——你特麼盡給我丟臉。
掌聲仍在繼續，全體演奏人員面帶笑容，鞠躬鞠躬再鞠躬，只有扶着大提琴的那位仁兄動作比較笨拙，面帶慍色，看樣子他對自己此刻扶着一把幾十斤大琴的狀態十分惱火。
都不能好好鞠躬了，這如何能顯示出自己是一個好音樂家呢？好音樂家不僅要拉得一手好琴、吹得一嘴好薩克斯，敲得幾棍子好鼓，還要在演出結束時90度彎腰謝幕，這纔是名流大家該有的範兒。
大提琴手內心咆哮了，天曉得當時爲什麼要學大提琴？自己扶着這幾十斤的木頭連躬也鞠不了。
其實大提琴的內心也咆哮了，當然如果木頭能咆哮的話。看看旁邊的小提琴，不就被穿蕾絲白裙的小美女拎在手裡嗎，何必擺出那副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樣子？自己身邊的胖大叔雖然胖點矬點，那好歹也是一玩音樂的中年怪叔叔啊，你看他一點也沒有腦滿腸肥、虎背熊腰的嫌疑，一點兒都沒有。
不過，那蕾絲美女的A4小蠻腰的確可人，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然後咬咬牙下定決心明天中午只吃兩碗飯，下午只吃一碗飯，但是後天吃幾碗就不好說。
欣賞美女的同時，我發現旁邊的經年兄似乎也在盯着臺上某處看，嘴角還噙着淡淡淺笑。這麼陶醉而淫蕩的笑容啊，他難道在看蕾絲美女的小蠻腰？還是拉琴人的大肚子？
都不是！我順着經年兄的眼光望去，正好看見了鄭超然深情款款的目光。這兩個人似乎在眉目傳情，額，他們好像真的在眉目傳情！
有點意思，認識還不到半月的兩個男人在我面前眉目傳情，一個是我男朋友，一個是我高中時代的好兄弟。這場視覺盛宴告訴我，在兩男一女的畸形關係中，其實女的纔是多餘的那個人，而我特麼就是這女的。
我的心突然空落落的，手腳也沒有力氣，整個一腰痠背痛腿抽筋，感覺身體被掏空，心靈被掏空……寒冬臘月裡我撫了撫腦門上的汗，心肝兒亂顫，一屁股歪到椅子上。
樂團全體演奏人員退下舞臺，下一個節目已經準備就緒，燈光一亮音樂響起。
“小陸，現在我終於能夠放心了。”經年兄突然神叨叨地在我旁邊小聲說話，“他是真的喜歡你，比我更喜歡你。”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調整好姿勢，坐得端端正正，眼睛盯着舞臺，彷彿什麼話都沒跟我說過。
我心裡一咯噔，擔心哥其他幾個聽見這話，扭頭一看，發現他們都沉浸在現場炸耳朵的音樂中，然後我長長舒了口氣。
經年兄這話說得莫名其妙，還頗有些曖昧的意味，現在想想，也許剛纔他和鄭超然並不是在眉目傳情。
從這之後，經年兄再也沒有找我講過一句話，好幾次我扭頭看他，發現他自始至終都保持着同一個姿勢：坐得端端正正不偏不倚，兩手放在衣兜裡，認認真真地看着舞臺。
音樂會結束後，我和兄弟們直接奔向後臺工作室。經年兄比我更早看到鄭超然，兩人相視一笑，CP感十足，我不禁想起了一小時前這兩貨的深情對視，然後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超然兄，沒想到我們隨口一提的事，你竟然記得這麼清楚，還專門在今天音樂會上演奏了魔獸曲子，厲害啊厲害。”經年兄拍拍鄭超然的肩膀，由衷地感嘆道。
“是啊，當時我們聽音樂的時候真是又激動又感動，想起了很多高中的事，連小陸都聽呆了，超然兄，走心了。”小豐接着誇鄭超然。
接下來的時間裡，我五個弟兄分別拍拍鄭超然的肩膀並毫不吝嗇地誇他，反倒是我被晾在一邊不明覺厲，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到底什麼情況？什麼叫做“隨口一提的事記得這麼清楚？”
“誒誒，你們夠了，說些什麼呢？我怎麼不知道鄭超然知道我們高中愛打遊戲？聽你們的意思，今天這兩首曲子是特意選的還是咋地？”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鄭超然笑得尤爲羞澀。小豐把我推到他面前，邊推邊說：“弄了半天倒把你給耽誤了，不打攪了，來來來，時間留給你們，其他人趕緊閃。”
然後他們就真閃了，與之一起秒閃的還有熱鬧氣氛。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周圍很靜，靜得彷彿能聽見彼此的心跳。這當然是扯淡，能聽見心跳就見了鬼，但我的確是心口狂跳、呼吸急促，他也應該發現了這一點，所以纔會滿臉通紅。
很奇怪，我們明明不是第一次獨處，兩個人卻像小媳婦兒一樣害羞。杵了半天終於腿麻了，兩個人不約而同靠近彼此，然後手拉手坐到沙發上。
“天啦，腿好麻。”
“我也是。”
“超然，你怎麼知道我高中喜歡玩魔獸，你問過他們嗎？”
“算是吧，那天把你送回家，我又回到了餐館裡，大家喝酒聊起了你們高中時候的事，所以我就知道了呀……”
雖然他極力想把這一段輕描淡寫地糊弄過去，但好在我足夠機智，一聽就聽出了這裡面的門道，及時打斷了他。
“等會兒，你說把我送回家又去喝酒是什麼意思？難道你們合夥騙我？我三年的兄弟啊，你一來就把他們霸佔了，你好狠的心……”
“小陸你別激動，你聽我解釋。我本來就很不放心你和一羣男孩子喝酒，一開始很警惕，後來覺得他們人還不錯，夠爽快，對你也沒有什麼歪心思，於是你上衛生間的時候，我們就商量着先把你送回去，男人們在一起喝酒更痛快是吧……啊呀，你別生氣，不是有意……下次帶你一起玩哈……”
嘭——，一聲劇烈的門響之後，門被推開，一堆人滾到地上，前面幾個是我的好兄弟。
經年兄最先從地上爬起來，一臉真誠地說：“不好意思，我們只是路過。”
小豐一臉痞相，“是的是的，門突然就壞了，沒意思。”
阿康努力擠出笑容，“我們沒有偷聽，真的。”
……
這羣寶兒誒！
“我們三年的交情啊，鄭超然一來你們就不要我了，我傷心，太特麼傷心了。”
“小陸你別傷心，事情不是那樣的，你聽我們解釋。”
“我不聽。”
“這就不對了吧，我們三年的交情誒，剛纔鄭超然解釋你就聽，兄弟們解釋你就不聽啦。”
我竟無言以對。
“因爲鄭超然是你男朋友我們才喜歡他嘛。說實在的，你這種女漢子能找到超然兄那麼好的人，純粹是祖墳裂口又冒煙啊，爲了你的幸福，爲了你們二人今後能夠歌舞昇平、夜夜笙歌，做兄弟的當仁不讓要創造機會，你說是吧……”
鄭超然在一旁竊笑，我氣得鼻子都歪了。
“靠，這什麼世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