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不。”我擺着手說,“其實是這麼回事。我有個朋友一直很仰慕閣下,請問韋小姐是否可以賞個面子呢?”
韋曉曦不動聲色,呷了一口咖啡,慢慢放下咖啡杯說:“你說的是李金鎖吧?”
“嗯嗯嗯。”我連連點頭,心中感慨女人的直覺果然厲害。
韋曉曦將垂髮捋到耳後,說道:“我知道,李金鎖喜歡我,但是我也直言相告,我不喜歡他。”
“爲什麼?”
韋曉曦注視着我,甚至可以說是兩隻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我。她盯了我許久,很嚴肅地問:“你喜歡過我嗎?”
我也是一怔,不知道好端端的韋曉曦爲什麼會突然來這麼一句。但看她認真的表情,我情知無法躲過這個問題,於是同樣嚴肅地回答她:“沒有。”
她同樣拋出一個:“爲什麼?”
我微微嘆了一口氣,緩緩說出:“我有女朋友,叫沈晨雨。她的家境貧寒,出身也很一般。但是,她的人很好,對我更不用說了。我沒有本事,她沒有嫌棄我,也沒有向我要過任何物質上的東西。本來我們都已經訂婚了,可惜的是就在我們即將完婚的時候,她卻被查出患上了白血病。”
“後來呢?”韋曉曦聽入了迷。
我擡起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溢出的淚珠,唏噓道:“她已經走了,對她來說是一種解脫。但是對於我,確實是莫大的折磨,我忘不了她……”說到最後的時候,我的眼淚已經止不住地流下來了。
韋曉曦拿出紙巾遞給我,我接過來哽咽着謝謝她。她滿懷愧疚地說道:“對不起,讓你想起了傷心事。”
我強笑了一下,說:“不關你的事,其實這件傷心事我天天都在想。”
最終,韋曉曦同意了我的辭職請求。也許,在這裡面有一層更深的含義,就是韋曉曦迫於葛成鉑的壓力,我總覺得葛成鉑不是一般人。至於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就不得而知了。
說起來太具諷刺意味了,一天之內,從無業遊民變成保安,又搖身一變成了總經理,一頓飯的功夫,又從總經理變回了無業遊民……人生的大起大落我是真正的體會到了。
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一打開客廳的燈就躺倒在沙發上,動都不想動。偏偏這個時候手機響了,是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喂,我就知道你會來電話。是,她攤牌了,我本來想介紹金鎖給她的,誰知道人家根本不感冒兒。瞧你說的,我怎麼會坑金鎖呢?……知道知道,一切都在咱們的計劃內。她倒沒有問那件事,你們那邊查得怎麼樣了?……
明天有時間,好,那明天在小磊家碰個頭吧,行了,就這樣了。”
掛了電話,洗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倒頭睡了。
翌日清晨,我去了張磊家。三光他們幾個也都在這裡,一連幾日,秦皇島的消夏盛名讓他們流連忘返,不過人卻曬得黑了。
一見面,他們就亟不可待地問我昨天的面試如何。於是我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他們,幾個人越發感慨起來:“唉,你小子還裝什麼清高啊?總經理的位子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往裡鑽呢,你呢,還主動辭職了,唉,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了……”唯有三光一言不發,笑眯眯地饒有興趣地看着大家。
我看到三光這副模樣,也笑了,問道:“你有什麼看法?”
三光清了一下嗓子,說:“你辭職不單是爲了怕不服衆吧?”
“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三光啊!”我遞給三光一支菸,自己也點上一支,吸了一口說道:“要是在別人手下幹也就算了,在韋曉曦手下,我可不甘心。想當初,在孤羅島上她還聽咱的呢!”
“你小子,就是太狂了。韋曉曦要錢有錢,要貌有貌,要是讓我在她手底下幹,當個門童我都願意。”金鎖敲着桌子說。
沒等我開口,崔就打趣道:“你呀,當不了門童。”
“爲什麼?”
“面相太老!”
我們一陣大笑。當天,我拋開了這諸多的煩心事,和大家一起去海邊轉了轉,心情好了很多。幾天下來,風平浪靜,閒暇時去茂叔的店裡幫幫忙,雖然很平淡,倒也算得上是充實。
這一天,茂叔拉着我們幾個,非要我們講一講在孤羅島上的奇遇。我被他纏得沒辦法了,只好懇求地說道:“茂叔,不是我不說,而是說出來我怕你不信。”
“你還沒講,怎麼知道我不信?”茂叔瞪着眼睛。
“好吧好吧,海怪、水魅、殭屍、巨蟒、屍王……這些你信不信?”我掰着手指頭一一道來。
茂叔猶豫了一下,說:“這些你全都遇到了?”
“啊,看你的樣子你就不信,我還有必要往下說嗎?”我不屑地說道。
不料,茂叔“嘿嘿”一笑,說道:“小子,你太小看你茂叔了。這麼多年,我吃過的鹽多過你吃過的米,走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我要是說出一件事來,只怕你都不會相信。”
我心想,在偌大的孤羅島上什麼陣仗沒有見過,我還至於被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嚇住?我也不含糊:“你說來聽聽。”
茂叔給自己的紫砂小茶壺裡續上水,慢慢說出了一件往事:“那還是六十年代的事情了,算起來都過去差不多五十年了。那時候我還在咱老家……”
“打住!”我突然打斷茂叔,“您老人家的老家在哪兒?”
茂叔翻了一個白眼兒:“廢話,我也是保定人,老家就在徐水縣一個叫大因的地方。”
我不由慢慢坐直了身子,這個地方我也曾聽過,最初是因爲那裡有過網吧坍塌砸死人的事件,以至於這個不大的小鎮揚名保定。我耐心聽茂叔接着往下講。
“那個時候,我還很年輕,因爲要討生活,所以從小就學了木匠的手藝。有一天,鄰村的人來找我,說讓我們師兄弟幾個去趕一趟活兒。看他價錢出的也不低,我們幾個就答應了。我記得那個時候東家家裡要趕作一套結婚用的傢俱,活兒比較多,所以他們就臨時給我們安排了一個住的地方。其實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覺得不對勁兒了,他給我們住的地方可不一般啊,是三間大瓦房,十成新的大瓦房!你們想一想,在那個年代住瓦房的待遇就相當於現在的別墅了,了不得啊!但是誰出手會這麼大方,讓幫忙的木匠住這麼好的房子呢?”
金鎖插了一句嘴:“他們家辦喜事,不會是讓你們住新房了吧?”
茂叔說道:“起初我也這麼想,就問東家是不是這麼回事。你們猜怎麼着?”
“怎麼着?”
“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他們家準備的新房居然是一間破舊的茅屋。我們幾個人平時都住鄉下,也就沒去多想,只希望能早一天住一住這嶄新的大瓦房。這頭一天吶,那真是幹勁兒十足,一天干了三天的活兒!累了一天了,好不容易躺在牀上睡覺了,這奇怪的事兒就來了!”
茂叔講到關鍵時刻停住了,我們都不覺往前傾了傾身子,催促道:“接着講啊!”
茂叔的語速放緩了許多,聲音也壓低了:“當晚,我們累了一天,就躺在大炕上睡了,睡得很死。就在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們發現窗戶居然被人支起來了!”
“窗戶支起來了?”崔沒明白茂叔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在一旁解釋說:“那個時候的窗戶都是紙糊的格子窗,現在的窗戶是從中間向兩邊打,那時候的窗戶都是可以翻轉的,打開下面支起來窗戶就打開了。”我比劃着,以便讓崔更明白。
金鎖拍了一下大腿:“我明白了,就是潘金蓮砸中西門慶時那樣的窗戶。”
我豎起大拇指:“聰明!”轉身又對茂叔說,“窗戶支起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也許是晚上有人嫌熱,開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