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長安的囚犯逃跑一事,就得回到四天前,阿克蘇給幾人放下最後的狠話,尤其是趙爍心神不安,要是那契丹老賊真的就這麼把自己殺了,那豈不是虧大發?
趁着夜色,幾人開始商議完畢,第二天便尋找機會。
可恨的囚車乃是精鐵打造,鑰匙都帶在負責巡邏的百夫長身上,只是苦於衆人怎麼折騰,那廝也不會前來。
悶悶不樂的趙爍靈機一動低聲對着對面的存信說道:“今夜子時,便可以行事了。”
寶雞關被圍,樑帝朱溫御駕親征,長安這裡成了樑軍名副其實的大後方,阿克蘇的責任不僅是扼守要塞防止其他諸侯的中途殺入,而且擔當起了給寶雞前線輸送糧草的重任。
忙忙碌碌的兩天,阿克蘇似乎忘記了幾人的存在;畢竟自己從契丹南下到了中原根基未穩,要想實現自己的基業夢,必須得到朱溫的重視。
夜幕濃重,兵士們整戈待旦負甲而臥;駐馬驛站的百夫長獨自在一旁的帳外喝着小酒哼着曲子,囚車四周沒有士兵把守,看來是都去圍着火堆取暖去了。
這樣的時機斷然不多,趙爍對着李存信使了個眼色;其他人都靜悄悄的呆在囚籠中一動不動。
百夫長一旁喝酒喝的正嗨,突然聽到囚車那邊傳來叮噹的聲響,回頭看去沒人喧鬧,他心中一急恐怕出事,便站起身來從那邊走去,踉踉蹌蹌的問道:“那邊什麼情況?”
緊接着又是一聲悶響,李存信抱着安劍休哭道:“兄弟,你怎麼就這樣死了?”
“長官,你快來看看吧!”
隨着聲音越來越低,百夫長一身酒氣的走了過去,乍一看卻實是安劍休沒有呼吸了;起初不相信,待搖了搖醉醺醺的腦袋後伸手去試探鼻息。
“恩,沒救了;我也救不了你們,反正早晚都是死,這位兄弟這樣沒了也好,省的受那凌遲之苦了;我這就叫人將他拖出去埋了。”百夫長說着話回頭正要跟帳內的弟兄們吆喝。
百夫長的手剛探完安劍休的鼻息,還沒有來得及伸出去,就被牢牢扣住,說時遲那時快兩雙孔武有力的大手如鉗子般掐到了自己脖頸,後者一陣虛脫身子想一邊歪了過去,暈厥了!
“快取鑰匙……”趙爍焦急的說着,李存信三人手忙腳亂的在暈迷的百夫長身上收颳了片刻,一串串悅耳的金屬聲傳來,趙爍懸着的心得以短暫的安慰。
“快!一個一個的來。”漆黑的馬廄中幾個人影攢動,楊業這小子倒是輕快,自己剛從籠子裡出來,衆人還一臉迷茫的不知所措,就吹起了口哨,說道:“選好馬,我們闖出去。”
大多數人看着眼前的一線生機都躍躍欲試,只有王越當機立斷說道:“我們硬闖是萬萬不能出城的,長安不比汴梁,也不比寶雞;長安城共有四道城門,每一個城門都有車胄將軍把守;轄區所屬兵馬不下五千;要是一味的硬碰硬,是出不去的。”
“那怎麼辦?”趙爍極爲認同王越的說法,剛纔自己也一激動忘記了這麼一茬,畢竟王越隨父親久在長安,對這裡的情況也比較瞭解,所以衆人裡面他最有發言權;大家都應該聽他的。
王越緊皺着眉頭思考了片刻,又看了看馬廄兩端亮着的大帳,心想必須得做一個合理的選擇了,否則被發現便是死路一條。
“我們來金蟬脫殼之計!”王越說着將視線掃向左邊的軍帳,大家聞言立刻會意相笑。
“這是我們老王家的秘製蒙汗藥,以前是我跟父親常年打獵給深山中的野豬用的;我們該想個萬無一失的辦法;你們在這裡等着,看我的。”王越掏出一個紅色的陶瓷瓶在衆人面前說了半晌,然後轉身龐珊的進了軍帳。
軍帳內的十名士兵一看有外人進來,明眼人一看這人正是那囚犯;二話不說拔出刀來警惕的喝道:“賊人你想做啥?”
王越笑臉說道:“幾位官爺誤會啦,是你們長官讓我給你們送些酒吃,嘿嘿。”說着話,王越輕輕的將指着自己的刀刃推開並把手中提着的酒壺遞了過去。
“我們長官在哪裡?你,出去看看去。”舉刀人還是不放心,要派一個人出去詢問。
王越臉色一變,表情有點冷靜,慢慢的說道:“幾位爺,你們長官讓我送來,你們不信?這要出去問,不是給你們上司打臉麼?”
不少人聽後微微點頭表示贊成,畢竟在這裡當值,官大一級壓死人;幾位倒也沒少在那百夫長手下吃過苦頭。
不過其中一人還是機靈,在此把唐刀舉到王越肩上,兩眼緊眯,疑惑的問道:“你怎麼不在囚車?說,你是怎麼出來的?”
王越一時無語,自己進來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茬,只是聽聞朱溫麾下軍士等級森嚴,下級沒有一個敢反駁上司認命的;這次想不到遇到了不講理的主。
“大哥!有話好說嘛!是你們長官讓我給你們送酒來了。”
“給我看着這囚犯,我親自去問問老大。”士兵說着作勢從帳外走來。
還沒踏出布帳,外面就傳來一聲氣氛的辱罵,道:“你們這些禿子,本將請你們喝酒,如今怎麼也不行了?不喝就讓那犯人給我拿出來。”
帳內十人一聽正是上官的嗓音,說話的同時踉踉蹌蹌的身影還在帳外浮現,隔着一布之遙,士兵臉色劇變,慌忙收起兵刃對外彎腰敬道:“屬下不敢,小的們多謝大哥了。”
“謝什麼?今天是本將軍開心,算看得起你們,都多喝點,暖暖身子。”
聽到上官一說是讓大家放開了喝,幾人斷酒數月,肚中酒蟲飢渴難忍,此時自然是都喜不勝收;一時間對王越不管不問,紛紛搶着開懷暢飲;王越知道剛纔那是李響幫了自己,也藉機尋找機會走出了軍帳。
“怎麼樣?”帳外隱藏在囚車後的趙爍朝着王越低聲吼道,後者伸出了剪刀手錶示一切順利;衆人貓着身子來到帳外,果然不到半盞茶的功夫,裡面噗通噗通盡數倒下。
“好危險,剛纔要不是李響兄相救,我怕是人頭落地了。”王越拍着胸脯,遂而先行步入。
一陣慌忙的收拾後,一行九人穿着樑庭軍服騎馬朝城門奔去。
長安北大營,出門便是一望無際的廣闊的官道,深夜下城門緊閉,城內城外數百名哨騎馳騁在城池四周;隨着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城下偏將揮手戒備,一律對進出小隊盤查。
“站住?哪個府的?”
趙爍一行被攔在了城下過道口,這裡的士兵大多與他們不曾謀面,就算被押運到來時,也不是他們把守,都是輪流值班;但是偏將這一喝,李存信三人忍不住要拔刀廝殺,反正到了城門口了,多殺幾個然後城門逃跑!
幸好楊業跟郭無爲眼疾手快,上前擋住了亮出的兵刃,爲首的趙爍不悅的瞥了一眼存信三人。
“我們是廖寧將軍部下,因爲緊急軍情需要三百里加急送往寶雞關。”冷靜的存信表情嚴肅的回答着,按理說寶雞關樑、唐大戰,這些士兵也不會刁難他們。
“哦,原來是廖將軍部下啊?那對不住了,我們只聽王元帥跟聖上的命令;且不論說你等,就是阿克蘇老將軍到此也應該詳加盤問纔是。”
趙爍看着眼前的守城偏將,心中暗罵;真是狗仗人勢!
“大膽!你一個小小的城門中郎將,竟敢阻撓陛下的北伐大計,如今北邊戰況交着,雙方戰陣猶如犬牙交錯,稍微有疏忽便是一潰千里;這等大事關係到樑王朱氏的崛起於衰弱,不用說你一個小將,就是王元帥來了也不敢阻撓。”郭無爲對這些道理較爲深刻,故而厲聲訓斥着不知好歹的小將。
看着小將低下頭左右衡量了一番,轉瞬間吩咐四周守衛道:“給我包圍起來,一個一個進行盤查!”
百十名士兵持戟揮刀就圍攏而來,趙爍一看勢頭不妙,站出來說道:“這位兄弟,我知道你忠心耿耿,怎奈我們也是忠誠於樑帝之士,這次前來是奉了樑帝口諭的;就是阿克蘇也完全不知道其中緣由;你是剛任職不久的吧?”
趙爍道着苦水,眼皮一跳試探的問道。
偏將一聽,身子一愣,匪夷所思的問道:“你怎麼?沒錯我是上個月剛到的。”
偏將話一說完,趙爍豁的一個耳光就扇了過去,直扇的偏將眼冒金星、臉頰抽搐、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用說四周的士兵,就連跟隨趙爍時間較長的五人都爲止一愣,有的爲之暗自喝彩。
偏將一看眼前之人竟敢毆打自己,想要發作,一把亮閃閃的唐刀早就駕到了自己肩膀上,一時間小將顫抖着不知所措,口中連連說道:“將軍是哪個府下的?”
“我們是陛下的親衛,專門負責爲陛下一統天下掃清障礙的,戰況緊急,今天本將軍暫且擾了你,要是下次依舊死性不改,耽誤陛下的大事,那就是你身首異處的時候;快打開城門!”趙爍拿刀逼着,小將也是一個軟骨頭,唯唯諾諾了幾分便吆喝着部下打開了城門,目送趙爍等人快馬飛馳而去。
剛出城不到一眨眼的功夫,這時城中的偏將鬱悶的揉着自己的臉蛋,聽後一**喝道:“剛纔是何人出城去了?”
偏將一看是自己的領導侯克兒;頓時嚴肅的答道:“稟告將軍,剛纔那一行飛騎是陛下的親衛軍。”
“嗷!可曾有通關碟文?”
“不曾見過,末將剛想討要,便糟了一頓毒打。”偏將說着一臉委屈。
哪知侯可兒聽後神色迷惑的看了看城外,轉而走過去又是一個耳光!急忙叫道:“快去傳令阿克蘇將軍,囚犯逃跑了。”
“啊?將軍!那明明是陛下的親衛啊!”偏將順着城外方向指着結結巴巴的說着。
“廢物,陛下的親衛只有兩人,哪來的一個小隊騎兵?再說了陛下的親衛如今在契丹執行秘密任務;那些人數量多且目標大,你快去駐馬驛查看囚車,十有是趙氏的餘孽逃匿了!廢物。”說完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偏將爬在地上磕頭祈求,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歲的孩子;唧唧歪歪說個沒完,侯可兒沒好氣的一腳踢開,走上了城樓。
倘若那真是趙爍等人,自己去追也是沒用的;趙爍的神功自己是見識過了!可是不追,阿克蘇知道了非扒了自己的皮,萬般無奈下,侯可兒派了一對騎兵循着趙爍逃匿的方向追去。
這正是:前有虎狼截生路,後又追兵莫相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