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郭無爲兩眼恍惚,面帶驚恐,高聲呼道:“契丹來也,契丹來也!”一頓瘋話,郭無爲兩眼翻白,氣絕身亡,終年五十一歲,史稱晉高祖。
郭無爲駕崩,三位輔政大臣密議報喪之事,景延廣言:“自大晉開國,向契丹稱臣稱子奴顏婢膝,實乃奇恥大辱。若立年幼之君,必被契丹訛詐,不如選年長宗室繼承君位?”
最恨契丹的莫過劉知遠,也隨聲說道:“延廣所言有理,晉與契丹終究一戰,立年長之君能任國事。本官之見,皇侄郭重貴素不臣服契丹,頗有骨氣可立爲君。”
劉知遠、景延廣再看馮道,馮道言:“立嗣之事由二爲大人斟酌便可,下官願代爲擬詔。”
“既然如此,就請馮丞相擬詔。”景延廣道。
三人擬定詔書連夜報喪,羣臣聞郭無爲駕崩,紛紛入朝哭喪。大殿之上,百官具穿白素,丞相馮道宣皇帝遺詔,傳皇位於皇侄郭重貴。聖旨讀畢,有太監喊道:“恭請新君即位!”,景延廣、劉知遠扶皇侄郭重貴登上大殿,穩坐龍椅,羣臣伏地高呼萬歲,改元天運,史稱晉出帝。
晉出帝郭重貴即位有數月之後,將郭無爲葬於顯陵。到是無獨有偶,郭無爲剛剛下葬,南唐皇帝李昪駕崩,追諡烈祖皇帝,史稱南唐前主。太子李景即位,史稱中主,改元保大。李景,字伯玉,生性英姿,飽讀詩書,儒雅多才。
剛登基數日,大臣周宗奏道:“大閩景宗皇帝王曦被殺,閩國大亂,臣以爲此時乃滅閩良機,請陛下發兵。”李景聞奏大喜,草詔令查文徽爲兵馬元帥,邊鎬、臧循爲大將領兵五萬討伐閩國。
閩國之亂皆因皇帝王曦yin虐無忌,殘暴殺戮,使得奸臣朱文進暗下毒手,除掉君主自立爲大閩皇帝。
朱文進篡奪閩國江山,使得王曦胞弟富沙王王延政起兵聲討反。朱文進佔據福州,王延政率兵久攻不下,已是相持數月。這日,王延政正在軍中議事,大將張漢卿入帳來報:“啓稟主公,唐主李景以查文徽爲帥趁亂入閩。”
“唐主出兵,心懷何意?”王延政問道。
張漢卿言:“末將之見,唐兵意在趁亂奪我京師福州,主公當在唐兵來此之前攻破福州。”
王延政緊縮雙眉,一番思慮,頓時計上心頭,言道:“唐兵乃是趁火打劫,我何不借唐兵來犯,離間城內奸賊。”王延政遂命麾下衆將四處傳言,南唐兵馬來犯,乃是與王延政聯合討伐奸賊朱文進,並令射手向福州城上射箭信傳播謠言。
鎮守福州北門的將領名叫林仁翰,得數枚箭信,信中說南唐兵馬來犯乃是相助富沙王王延政,便信以爲真。林仁翰召集麾下將士言道:“朱文進殺君自立,富沙王王延政會合唐兵合力討伐福州,人心所向,天意如此。願隨我者,當殺朱文進奸賊,獻於富沙王麾下。”
北門守兵皆願追隨。林仁翰遂領親兵五百人,闖入朱文進行宮。朱文進正與宮中妃嬪yin樂,見林仁翰率兵闖入,問道:“林將軍率兵闖入,有何急事?”
林仁翰言道:“富沙王已與唐主合兵來討,我等身不由己。”言罷,衆將士揮刀而上,將朱文進與左右妃嬪亂刀砍死。林仁翰率兵殺了朱文進即可命人開城獻降。
王延政佔據福州,閩國其餘各城紛紛歸順,共舉王延政爲閩主。此時南唐大軍已進駐建陽。南唐元帥查文徽,字光慎,歙州休寧人氏。流星探馬來報,王延政已破福州。
大將邊鎬言道:“我等未到,王延政已攻破福州,此時不可貿然輕進。”
查文徽捻了捻鬚,言道:“邊將軍所言有理,令大軍駐紮建陽。”
南唐大軍剛駐建陽,二路探馬又報,閩主王延政率兵兵馬向邵武發兵。查文徽言:“閩軍乘勝前來,勢頭正勁,邵武重地可抄我軍後路,必由大將鎮守。”
大將臧循言道:“元帥何愁大將,請賜我精兵五千,末將在邵武屯兵必使閩兵無功而返。”
“好!”查文徽道:“本帥就點五千精兵,臧將軍務必依險而守。”
“末將記下!”臧循領得帥令,便點五千精兵據守邵武去了。
數日後,王延政率兩萬兵馬來至邵武,遠遠望去山丘之中有一大寨,南唐大將臧循便屯兵寨中,此寨三面皆有丘陵環繞,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王延政言:“此寨依山而立,不可強攻。孤王欲翻山而入繞寨之後。”即命大將張漢卿點三千兵馬爲先鋒,進入山林。這最原始森林,山勢不高,卻密林陰森,閩卒忽見一碑,上刻三字“霾風嶺”。
張漢卿率兵來至霾風嶺上,環顧四周,草木豐茂,枝藤盤繞,耳畔死氣沉沉,唯有依稀的溪流之聲。
閩軍在往深去,只見有青霧瀰漫,瘴氣襲人,且悶熱難耐,尋找多時卻無翻山之路,而多有士卒嘔吐頭暈,連馬匹也停止不前。張漢卿也感山中瘴氣太重,便去求見王延政,對其言道:“末將觀此山林,雖草木雜生,但樹無鳥雀噪鳴,溪無魚蟹遊動,必是邪氣罩山,不可貿進。”
“所言極是,走了半日尚不見大路,只恐將士迷途,傳令撤兵。”王延政言。
王延政率兵退出山林,衆將士敗興而歸,隊伍剛至山口,忽聞有人唱道:“一灘高一丈,邵武在天上”。王延政遠遠望去,見有一個老樵夫背柴吟唱。王延政與幾個護衛催馬趕上老樵夫,喊道:“老人家慢走!”
老樵夫轉身問道:“軍爺有何事?”
王延政下馬施禮,言道:“敢問老人家這霾風嶺可有上山之路?”
老樵夫言:“霾風嶺林木繁密,瘴氣陰潮,野獸尚不能生,何況常人?”
“莫非此嶺無路可走?”王延政問道。
“到有過山小路,只是艱辛異常。”樵夫言。
王延政問:“老人家速速講來,莫說艱辛異常,就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懼哉?”
樵夫答:“霾風嶺山腰之處有一小路,狹窄崎嶇,只可人過,不能馬行。一路之上瘴氣阻隔,可令衆將士用尿布遮面,方可無恙。”
王延政大喜:“如此說來,就勞請老人家爲三軍引路,事成之後定當厚謝。”
樵夫言:“將軍既然有此膽識,就請捨棄馬匹,隨我入山。”
王延政即刻傳令,命騎兵守營,率步兵入林。老樵夫領路來至一條小徑,其中藤葉交織,錯綜複雜。樵夫言:“前面便是小路,請軍爺以尿布遮面。”王延政遂令衆人用尿浸溼衣襟,遮面而行。
萬餘名閩國將士一字排開,跟隨老樵夫蹣跚而行有半個時辰,忽然眼前頓時開朗,只見碧日當空,瘴氣散盡。王延政問道:“此乃何處,雄峻壯觀。”
老樵夫言:“請軍爺往山下觀望。”王延政順勢看去,山坡之下,正是南唐大寨。這南唐兵馬依仗邵武天險,靠山連寨使得閩兵徒勞無功,南唐將士在寨中自是悠然自得。王延政謝過樵夫,集合一萬將士輕步迫近,南唐兵馬卻毫無察覺。王延政一聲令下,頃刻閩軍火弩沖天,殺聲漫山,閩兵順山坡一衝而下。南唐士卒驚駭萬分,營寨大亂。
南唐大將臧循正在中軍酣睡,忽聞殺聲四起便疾呼侍衛,一個校尉來報:“大事不妙,閩兵繞霾風嶺劫殺後營。”臧循聞聽如同無雷轟頂,趕忙頂盔披甲,出營上馬。
臧循往後營來救,閩將張漢卿迎面衝來,順勢一刀便把臧循人頭砍下。南唐士卒見主將被斬,皆無戰心,或逃或降,痛失邵武。
邵武失守,王延政率領大軍直逼建陽,建陽乃閩北重地,南唐大帥查文徽在此屯兵。這一日,建陽城下旌旗蔽日,刀槍林立,號角連鳴,殺氣騰騰。閩軍兩萬將士,百員上將排開雁翅陣。
王延政頭戴黃銅獅子盔,身着金鎖黃銅甲,跨下寶馬名曰飛雲騅,手提八寶駝龍大刀昂立陣前。身後一面杏黃緞子大旗高挑陣中,上書“王”字,兩側牙旗各有一百面,皆書“閩”字。
建陽守卒趕忙到中軍稟報,只見呈上號炮三聲,城門大開。查文徽統帥一萬兵馬浩蕩而出,城前擺陣。遠遠望去南唐主將頭戴方翅黃金盔,身著鐵鎖連環甲,跨騎白玉嘶風馬,腰挎一柄青鴻劍,長得高有八尺,面膛紅潤,二眉扎鬢,長髯捶胸,大耳有倫,此人便是南唐兵馬大元帥查文徽。
再看旁邊一將,身長九尺,面色蒼紫,劍眉圓目,頷下短鬚,頭戴皁纓盔,身着逆鱗銀甲,跨下戰馬名喚一丈雪,掌中一對短柄鑌鐵戟,此人乃是南唐大將、馬步軍都虞侯邊鎬,字霸藩,升州人氏。查文徽、邊鎬二人居陣之中,其餘衆將分列兩側。
查文徽問道:“今閩主無道,以致國亂殃民,爾等何不快快歸順大唐。”
“哼!”王延政冷笑道:“汝等也敢妄稱大唐,今日獻出建陽則罷,否則本王絕不留情!”身側的大將張漢卿言道:“主公不必與其言論,待末將取賊頭獻於麾下。”閩軍鼓聲擂起,張漢卿出馬叫陣,南唐大將邊鎬催馬出戰。
“來將通名!”張漢卿問道。
“大將邊鎬”邊鎬揮舞雙戟不容多言,直取張漢卿。二將盤馬交鋒,只是兩個回合張漢卿便被邊鎬砍落馬下。
這正是:高枕天險無憂慮,豈知人生也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