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南宮投效 夜訪聚會(五千字求訂閱)
時已夏末,傍晚時分,夕陽一點點熄滅,餘杭城上空濛上靛藍輕紗。
南城一座成衣店外,顧客漸稀,掌櫃站在櫃檯後,捧起賬冊,擺開算盤,剛敲打出兩子,便看到一名年輕人悠然踏入。
“客人要購置衣裳?”掌櫃堆起笑容。
季平安卻搖頭笑了笑:
“找人。”
找人?掌櫃一怔,笑容斂去:
“客人怕不是走錯了地方。”
季平安說道:“我找南宮婉。”
聽到這個名字,掌櫃臉色一變,走出櫃檯神色恭敬:
“客人怎麼稱呼?我且去通報。”
季平安隨口道:
“就說拜訪樓主有事詳談。”
見他不願通報姓名,掌櫃也未強迫,喚來一名夥計低聲叮囑:
“去請示東家,有人要拜訪樓主。”
他的聲音很小,但卻被季平安清楚收入耳中,夥計一溜煙去了,不多時返回搖了搖頭:
“東家說沒有‘預約’不見。”
聽雪樓在瀾州勢力也算不小,今日入城,被一些勢力關注,打探到下榻處拜見並不意外,自然也不是什麼人都接見的。
那間商鋪的“東家”,應該也只是門派內的“中層”。
季平安微微皺眉,說道:
“就說李安平來訪。”
掌櫃的遲疑了下,見他氣質不凡,吩咐夥計再跑了一次。
這一回,沒過多久,梳着高馬尾,風風火火的紅纓女俠從後門走出,眼睛一亮,抱拳道:
“先生來的這樣快,還請隨我來,樓主已在茶室等候。”
見狀,掌櫃的愣住了,詫異打量這年輕人,竭力思索“李安平”這個名字。
可惜他只是據點成員,並不涉及情報蒐集,一靜齋卦師的名聲也只在餘杭小圈子內傳播,並不爲大衆所熟知。
但能只報出一個名字,就令紅纓恭敬迎接,樓主掃榻相迎,身份地位絕不簡單。
忙堆起笑容道歉:
“公子勿怪,小的不識真人。”
“無妨。”季平安笑容和煦,並不在意這小插曲。
……
跟隨紅纓從後門走出,穿過一條漫長逼仄的迴廊,眼前豁然開朗。
這商鋪後頭,徑直連通着一座獨門獨戶的宅院,有江南園林風景,假山池水。
一座二層小樓窗口敞開,夕陽碎金光斑打在其上,可見一道倩影親手泡茶。
季平安踏上茶室,南宮婉彎起的腰身立起,手腕擒握的龍口茶壺熱氣嫋嫋,案上時令瓜果,房屋中並不悶熱,擺放冰桶降溫。
南宮婉未曾戴面紗,露出一張大氣秀美的臉龐。
蛾眉如黛,一對脣瓣極爲漂亮,棱角如削,一雙渾圓修長的武者長腿,隔着布裙,仍令人難以忽視。
笑迎道:“季司辰大駕光臨,蓬蓽生輝。”
紅纓自覺關門下去守着。
等房間中只剩下一男一女,季平安才笑道:
“南宮樓主不怪我冒昧登門就好。”
南宮婉受寵若驚:“司辰太客氣了,叫我婉兒便好。”
充分展示出,一個江湖門派面對五大宗門天才的謙卑。
可是你比我這副身體年紀還大了好幾歲……季平安略覺好笑,但也就由她了,施施然落座,看着南宮婉謙卑遞茶,他眼波一閃:
“都是修行者,便少些寒暄的紅塵禮節吧。開門見山,樓主此前曾說,貴派前來餘杭抓捕叛徒只是順手,真實目的另有其他?”
南宮婉聞言,咬了咬脣瓣,輕嘆道:
“的確如此。事實上,我此番急匆匆來餘杭,是得到了一個,關於‘乾元寶庫’即將開啓的消息。”
季平安眼神一凝,憑藉養氣功夫,掩藏住了心頭生出的一絲錯愕:
“前朝鎮南王那座乾元寶庫?”
沒想到,時隔沒多久,竟然再次聽到了這個名字。
南宮婉頷首,道:
“正是。季司辰見識廣博,看來也知曉關於‘乾元寶庫’的傳說。”
季平安皺眉道:
“據我所知,這個傳說真假難辨,數百年來,不知多少人找尋,也沒有發現,怎麼突然就傳出要開啓?”
若非時間上差開許多,他都要懷疑,是自己準備重開寶庫的消息泄露了。
南宮婉道:
“其實事件具體,我也不清楚。大概情況,便是大約在武林會盟那段日子,餘杭附近的一些江湖勢力,不約而同,得到了一個消息,便是本月底,乾元寶庫可能重現人間。
當然,若只是這般,也無人會信,江湖中從不缺少謠言,可當有人依照傳言中的線索,去調查後,還真察覺出異常。”
“簡單來講,就是餘杭城以南的山脈區域,天地靈素出現細微異常波動,種種跡象表明,其很可能與某種大規模的法陣有關,有擅長此道的奇人猜測,是因天地靈素潮汐復甦,沖刷大地,令某些藏匿起來的陣法破損,暴露位置。
按照波動推算,大約月底時,靈素衝擊可能致使法陣暴露位置,而這恰與乾元寶庫的傳說吻合。”
季平安心中一動,問道:
“是本地的江湖勢力,同時得到的消息?來源呢?”
“不知。”南宮婉坦誠搖頭:
“聽雪樓也嘗試追溯,但沒有結果。我明白司辰的想法,事實上,我也懷疑過,此事可能存在貓膩,但……涉及乾元寶庫,外地的門派也就罷了,如我們這般,餘杭本地的勢力,若置之不理,一旦真有機緣,追悔莫及。”
是的。
她不敢置之不理!
且不說,可能會存在的“機緣”,以及傳說中“乾元寶庫”內存在的大量法器與金銀,乃至“尸解秘法”等寶物。
身爲江湖大派,寧錯殺,不能放過。
即便單純出於警惕,對於發生在自家地盤上的這件事,南宮婉也必須關注。
而季平安腦海中,卻突然冒出來三個字:人世間
實在是這個組織出現的太巧合且突兀!
覆盤神皇被綁的事件,可見:
人世間事先並不知道方世傑的存在,那麼兩名破九境的古代修士,會一門心思,盯着一個軍府小隊,躲在後頭截胡嗎?
終究,有些大材小用了。
就算要盯,只派其中一個,就完全足夠,何況還是陶土泥人做的替身……按照這個邏輯,人世間出現在餘杭附近,恐怕絕非巧合。
況且,最關鍵的是:
人世間作爲古代修士組成的勢力,是完全有機率知道乾元寶庫的位置和情報的。
換位思考,作爲一個新勢力,最大的目標肯定是恢復修爲。
從這個思路出發,其盯上“乾元寶庫”就順理成章了。
無論是傳說中,鎮南王陪葬的大量法器,還是被封存在墓穴中的丹藥,乃至這處據點本身,對一個新生的組織而言,都充滿了誘惑力。
假設,這件事的確與其有關,消息也是這個組織散播的,那其目的是什麼呢?
盯上了寶庫,自己想辦法尋找開啓即可,爲何要將消息外泄?
這個疑惑只在他腦海中轉了一圈,季平安就猜到了可能性:
炮灰!
既然是墓穴,其中自然存在諸多防禦、殺傷的手段,也確實存在。
當年他與神皇“盜墓”的時候,就着實費了一大番手腳,幾乎丟了小半條命。
所以,站在人世間的角度,將水攪渾,吸引一羣江湖人去做炮灰,試探墓穴危險,就很合理了。
這也能解釋,其爲何只通知了餘杭附近的江湖門派,畢竟萬一吸引來“大鯊魚”,爲他人做嫁衣就不妙了。
而站在聽雪樓等門派的角度,自家門口疑似有寶庫出世,饒是心有疑慮,但誰又捨得放棄?
並且,也會默契地保密,儘可能將消息壓下來,減少競爭者。
反正距離月底就在這幾日了,外地的門派縱使知道,也來不及趕過來。
當然,他這一切的猜測,都建立在幕後黑手的確是人世間的基礎上。
還需要想辦法確認。
若真是如此……那就有趣了。
“如果這幫人知道,真正的乾元寶庫早被搬空了,裡面現在最有價值的東西,除了法陣本身,就只有我當年放進去的一些資源,不知是什麼表情……”
季平安心情複雜。
……
“季司辰?”
茶室內,盤着大長腿坐在對面的南宮婉見面前的年輕人走神,遂輕聲試探呼喚。
季平安收回心神,看向這位江湖美人,笑了笑,好奇道:
“事情的經過,我大概明白了。不過,我更好奇的一點是,這件事你爲何要告訴我?不怕我代表欽天監入場,與你們爭搶機緣?”
南宮婉苦澀一笑:
“司辰莫要取笑我等。如今江湖動盪,小女子雖執掌一座門派,看似風光,但實則幾斤幾兩,心中清楚。恰如那新武幾大門主,說死也動輒死了,何況我們這一樓女子。乾元寶庫一事無論真假,只怕都藏着巨大風險,我聽雪樓還沒自大到,敢染指吞下的程度……既然如此,不如告知司辰,交給欽天監,或許還能分到一口湯喝。”
這番話,抱大腿的意思就太明顯了。
聽雪樓在中原武林中,本就不算強。此前險些被滅,還是依靠季平安度過一劫。
如今經歷了棲霞鎮,以及三黃縣的災劫後,南宮婉愈發認清局勢。
意識到風雲已至,聽雪樓想要安穩撐過這一輪修行界動盪,要麼靠運氣,要麼,就要尋一尊靠山。
昔年,憑藉“雪姬”的這份人情,國師曾做過靠山。
如今,她思來想去,決定押寶季平安,繼續抱緊欽天監這根大腿,而送上這份消息,便是“投名狀”。
甚至包括面對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少年,自稱“婉兒”,親自奉茶,乃至於若有若無的展示酥胸長腿……都是一種“投效”的態度。
季平安笑了笑,意味深長道:
“南宮樓主倒是明智。”
旋即,他略作思索,道:
“此事的確不簡單,如今距離月底也不剩幾日,按照伱的說法,餘杭周邊一些得到消息的江湖勢力,應該也都到了吧。”
南宮婉“恩”了一聲,道:
“就在明晚,得到消息的幾個門派會城中舉辦一次聚會,商討此次寶庫的事,司辰若感興趣,婉兒可去探查一二,再彙報給您。”
許是將心思點透,南宮婉乾脆不裝了,這句話儼然是一副下屬姿態了。
聚會?
季平安眼眸一閃,說道:
“不必那麼麻煩,我親自去一趟即可。”
他笑了笑:
“我也想親眼看看,都有哪些人準備參與。”
本想着悄悄開啓寶庫,增強一波己方戰力,沒想到竟然有一大羣人也把主意打到自己的“遺產”上了。
心態複雜之餘,季平安同樣生出了釣魚的心思,倒不急了。
至於寶庫中的物品,是否會被人捷足先登,他絲毫並不擔心。
昔年留下後手時,爲了確保只有自己能取回資源,他以巔峰期“神藏”大修士的實力,對乾元寶庫的陣法進行了一些“小改動”。
可以說,只要踏入寶庫區域,就進入了季平安的主場。
“呵,讓本國師瞧瞧,到底是誰膽子這麼大,敢打我的寶庫的主意。”季平安眼神一片冷漠。
“親自去?”南宮婉聞言一怔,順從道:
“好。婉兒來安排,不如明晚司辰易容一番,以我聽雪樓客卿的名義一同前往?”
聽雪樓乃女子門派,但她不敢讓季司辰女裝前往。
好在,身在江湖,聽雪樓也不是全然不肯變通,門派也會邀請一些男子擔任“門派客卿”一職。
季平安原本想着,可以帶着姜姜隱身前往,但見南宮婉神態殷切,略作思忖,頷首道:
“好。”
二人又商定了下時間,窗外夜色降臨,季平安起身告辭。
“婉兒恭送季司辰。”
南宮婉起身相送,等人背影消失,紅纓才從暗中走出來,氣鼓鼓地抱胸道:
“樓主,咱們雖遠不及欽天監,但他也不過一個小司辰罷了,就算厲害些,可年紀比我都小,你何必這般逢迎。”
她有些不忿。
南宮婉擡手捋了下發絲,眼神略帶愧疚地看向心腹姐妹,道:
“紅纓,我知道你心中對此不滿,甚至可能覺得我身爲樓主,卻向一個弱冠少年這般諂媚,有辱門派。甚至嚴重些,認爲我如青樓歌姬賣笑逢迎……”
紅纓臉色一變,急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南宮婉擡起手指,攔下她,笑了笑:
“我自然信你,但樓內姐妹衆多,定然有許多人會這般想。但時局真的不一樣了,我能預感到,我們已經置身於一場變局中,正所謂神仙打架,殃及池魚……
若是九州各大修行宗門開戰,我們這些江湖小派,想要活下來,就必須提早站隊。
與其到絕境時,向頤指氣使的御獸宗投誠,與那些中年執事打交道,或投靠朝廷,委身那些大腹便便,腦滿腸肥的官員……季司辰豈不好一萬倍?”
紅纓呆了呆。
等看着自家樓主轉身落寞離去,她後知後覺,才發現南宮婉瘦削的肩膀上扛着怎樣一座無形的重山。
……
……
當晚,季平安返回老柳街後,沒有將這件事轉告其餘人,只推說要做一些準備。
倒是黃賀與沐夭夭,倆人一合計,張羅了一桌好菜,迎接“阿斗神將”入夥。
席上,以俞漁爲首的三人圍着神皇一個勁詢問,化身好奇寶寶,打聽昔年的各種八卦。
方世傑絲毫不虛,在飯桌上指點江山,說的唾沫星子橫飛。
各種隱秘、舊事、歷史細節自信手拈來,狠狠滿足了三人的好奇心,也徹底征服了他們,坐實了“阿斗將軍”這個人設。
季平安坐在旁邊一個人喝悶酒。
看着月色下四人吵吵嚷嚷,說話閒談,他坐在藤椅上擡起頭,望着天上一角殘月,恍惚間彷彿回到當年。
不知不覺,閉目睡了過去,再睜眼時,已是天明。
……
接下來一個白天,沒有什麼事,只是處理了下方鈴離開的收尾問題。
直到下午又到傍晚時,季平安悄然離去,按照約定的地點,抵達了城中某個街巷口。
果然看到巷子裡停着一輛低調闊大的馬車。
駕車的紅纓女俠戴着草帽,扭頭板着臉看了他一眼,帶着些許小情緒地說:
“上車吧。”
“紅纓,叫季司辰。”車廂內,傳出南宮婉的聲音,然後是掀起的車簾,以及一隻修長的手。
“無妨,隨意些好,等下記得不要叫錯了。”季平安笑眯眯鑽進車廂,眼睛一亮。
只見車廂內,南宮婉換了一身青色長裙,腰間的飛刀不見了,頭髮盤成較爲複雜的髮髻,蒙在臉上的一角輕紗半透明,下頜曲線與塗了胭脂的脣瓣若隱若現。
高挑的身段在車廂內略顯侷促,雙腿併攏側放,空氣中還帶着一縷幽香。
“司辰,換上這件客卿袍子吧。”
南宮婉雙手捧起疊的四四方方的外套,遞了過來。
季平安也沒客氣,擡手接過,沒有揭開外袍,而是直接套在了外頭,發現意外的合身,不禁挑了挑眉:
“南宮樓主有心了。”
南宮婉笑了笑。
旋即,就看到季平安在臉上一抹,人皮面具蠕動,幻化爲另外一張臉孔。
馬車也駛離出巷子,在外頭等候的一部分聽雪樓弟子掩護拱衛下,朝着城南方向行駛。
約莫一個時辰後,周圍人流漸稀,馬車停在了一座清冷的戲園外。
……
最近在認真增肌,感覺自己在慢慢長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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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