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去H省D市的火車上,王嵩頭戴旅遊帽,臉上帶着口罩,望着窗外鬱鬱蔥蔥,不斷劃過的景色。
他在N市生活了十多年,五歲起父母離開人世,春天孤兒院就是他的家,這麼許多年來,他都沒有離開過,現在,他拋棄一切,要去尋找一個未知的夢想。
董姐姐留下來十萬塊錢,除了去醫院稍微治療了一下臉上的傷,留下兩千塊錢路費,剩下的,他都交給了孤兒院,雖然每年市裡都有一部分善款捐給孤兒院,但都是杯水車薪,很多時候,他們這些孤兒都是在外面工作,來賺錢貼補。
這筆錢,比起自己,孤兒院更需要。加上院長身體不好,時常生病,生了病也捨不得花錢治,這筆錢,應該能夠暫時未孤兒院解決一些問題。
雖然他捨不得孤兒院的那些朋友,但是經過了那晚的經歷,他有強烈的感覺,一個前所未有的世界向他敞開大門,而他,是屬於那個世界的。
坐在他對面的是兩個年輕的女人,見到他列車廂裡還帶着口罩,以爲他感冒了,沒有和他聊天,只是自顧自的聊着,不時地用奇怪的眼神瞥了瞥他。
王嵩沒有在乎,只是想着自己的心事,從N市到D市,有十多個小時的路程,對於D市,他半點不熟悉,也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經驗,未來迎接自己的,究竟是什麼樣的結果,他心裡完全沒有底,那永智大師,能不能接納自己,都是一個未知數。
“熱菜熱飯啊,誰要熱菜熱飯?”車廂裡旅客不多,很多位置都是空位,推着餐車來的列車服務於聲音也顯得有氣無力。
王嵩肚子咕咕叫了幾聲,他感覺有些餓,從揹包裡面拿出了方便麪,起身去沖水泡麪吃。走到開水房,旁邊走道上傳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
“驢入的,你孃的再莫拿駱包個來,俺砌了你!”不知道是哪裡的口音。
“幾位大哥,俺這錢是救命的,俺娘人還在醫院,這錢都是俺借的,求求你們啦!”語氣裡帶着哀求。
王嵩心裡咯噔一下,是搶劫的,這火車上居然還有搶劫的,真不知道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膽子,難道這列車乘警都是吃乾飯的?
其實王嵩並不清楚,原來這一趟車在五六月份都是淡季,根本沒有多少人坐這趟車,基本上四五個小時才查一趟,乘警都懶的很,這幾個是去P省做生意的外地人,瞅着這個空檔,幹些敲詐勒索的事情,反正他們中途下車,誰也拿他們沒轍。
聽到這個年輕人的哀求聲,王嵩心裡忽然想起來前幾年看過的電影《天下無賊》中的王寶強扮演的傻根,原來《天下無賊》裡面火車裡打劫的事兒,現實生活中還真有。
“驢入的,大哥,摸特兩下子。”另外一個人聲音很大,一股兇悍勁兒。
跟着,幾聲拳頭着肉還有嗷嗷呼痛的聲音。
王嵩忍耐不住,探過身子,看到走廊過道一個抽着煙的大個兒正四處打量,望風,見到王嵩探頭張望,眼睛一瞪,罵了句:“驢入的,看嘛?老子捅你!”
王嵩眼光一閃,沒有退縮,把方便麪放在開水旁桌子上,出來大聲喝道:“你們幹什麼,光天化日的,想幹什麼?快放了他。”
等走過來,才發現,加上望風的大個兒,五個流裡流氣的民工模樣的人,正圍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個人不停地用拳頭招呼着,幾個人抻手奪他的包,包被少年死死攥着,不肯鬆手。
見王嵩過來,又一個人眼睛一瞪,走了過來,“奶奶的,多磨子事兒,找死!”一拳就過來。
王嵩忙偏頭躲開,從小到大,他打的架也不少,反應比一般人快,躲開後,往那人身上一撞,那人沒有料到他反應這麼快,不留神,被他撞倒在地。
遠遠地,坐在王嵩對面的其中一個女孩正好過來上廁所,看到這裡打架,嚇得趕緊掉頭飛也似的回去。
望風大個子見到手的鴨子飛了,大怒,幾步衝過來,大手將王嵩腦袋一箍,把他的帽子擼了下來,王嵩手肘一撞,大個子吃痛,放開手,連帶把王嵩的口罩扯下來了。
幾個人放開少年,正要過來一齊架住王嵩,猛然間看到王嵩的臉,急忙頓住身子,臉色登時白了,眼見一張異常醜陋恐怖的臉,三條長長血紅的刀疤,橫七豎八地佈滿了王嵩整張臉上,如同地獄裡來的夜叉,將這個少年,顯現得比惡鬼還要恐怖。
“大哥,那女的肯定叫警察去了,警察馬上來了,咱……咱走吧!”一個人臉色發白地說。
一是害怕那個女孩子把乘警招來,加上王嵩那張臉十分可怖,幾個人落荒而逃。
王嵩從地上撿起口罩帽子,遮住了臉,對着仍望着自己發呆,臉色也是驚恐的少年低喝:“還不走?”徑自拿了泡麪走了。
正吃着泡麪,忽然面前遞過幾根火腿,王嵩擡頭,見到一個臉上有些蒼白,清瘦的少年,正是剛剛遭人勒索的少年。
“大哥,剛纔謝謝你!要不是你,俺和俺娘就……”語氣哽咽。
“沒什麼,”王嵩也不客氣,接過了火腿,剝了一根,放進了面裡,“下次別帶錢在身上,辦張卡,保險些。”
少年自顧坐了下來,對面的少女沒有認出兩人就是剛纔走廊打架的,那個女孩還在不停地跟旁邊的夥伴說着剛纔的驚險。
“這錢是俺借的,來不及辦卡。”少年見到了王嵩的臉,眼神中有些同情,也不知道怎麼措辭,過了半晌,才問,“大哥,能不能告訴俺,你是哪兒人?叫什麼?能告訴俺怎麼才能聯繫你嗎?”
“你想報答我?”王嵩放下面,抹了抹嘴巴,不答反問。
少年點點頭,神色嚴肅。
王嵩看到他的神情,微微一笑,忽然覺得這個少年有些像冰仔,恩怨分明,孤兒院的日子雖然很苦,可是冰仔總是抽空幫助那些捐助孤兒院的人,默默地幫他們擦車,賣菜,照顧孩子,他就是一個欠不得別人半點恩情的人。
“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俺是H省D市人,叫曾思聰,大哥叫俺聰仔就行了。”少年回答的乾脆。
“哦,”王嵩心裡一動,這次去D市嵩山,正好需要個嚮導,這少年是本地人,說不定正好可以幫上自己。
“聰仔,我叫王嵩,這次我也是去D市,報答就不必了,只是我對D市不熟,我要去一個地方,希望到時候你能夠幫我帶路,我會給你辛苦費的。”
“楊哥您幫我這麼大忙,這事包在俺身上,還談什麼辛苦費,”聰仔眉毛一揚,胸脯拍的山響,“楊哥您算找對人了,這D市的什麼地方,俺都熟,以前俺在旅行社呆過,很多人來嵩山旅遊,都是俺帶着的。”
王嵩還真沒想到,無意中幫人,竟然還找到了一個合格的嚮導,典型標準的地頭蟲,也有些高興。“那就太謝謝你了。”
“沒啥,”聰仔搖搖頭,旁邊兩個女孩子也聽到了王嵩兩人聊天,一個女孩子搭腔,“原來你們也是去D市啊,我們也是過去旅遊的,聰仔,我們也想去嵩山看看少林寺,到時候你也帶着我們,好不好啊?”
簡直是自來熟,竟然也叫上聰仔了,曾思聰聽到女孩兒帶着央求的口吻跟自己說話,臉都紅了,王嵩微微一笑,這聰仔還真是臉嫩。
幾個人都是年輕人,聊着聊着也就聊開了,王嵩發現自己的心境不知不覺就開闊了許多,他的內心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頹喪,也許,這是大姐姐給自己的希望,最終影響了自己的心緒。
“聰仔,我看《倚天屠龍記》裡說少林寺寺規是不準女人進去的,是不是真的啊?”姓陳的女孩兒睜着大眼睛,笑問。
“以前的事兒我不知道,現在根本就是瞎扯,永信方丈發展少林產業,進去進香的香客哪裡還分男女?”曾思聰覺得她問的有趣,解釋說。
“那聽說釋永信方丈包養小蜜,是一個尼姑,挺漂亮的,這是不是真的?”
“這是污衊!”曾思聰幾乎要蹦起來,臉紅脖子粗,“永信方丈怎麼可能做這種事情,都是網上,報紙上的假消息,他是我們D市的大功臣,如果不是永信方丈,我們市裡的經濟哪有如今這麼好,少林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小寺廟而已。”
王嵩失笑,他也看到了這樣的傳聞,只是沒料想聰仔竟然如此反應強烈,看來少林寺,還有那個釋永信方丈,在D市人心裡地位可不低。
十多個小時,就在這樣的說說鬧鬧中度過,窗外的天色漸漸昏暗,火車進入了一個燈火繽紛,繁華熱鬧的城市,D市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