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安三處操場高空,雲氣孕育得越發濃厚,彷彿整個天空都低壓起來,陰沉沉地起來幾縷涼風。
但相比陰沉的天氣,整個操場上可謂是熱鬧非凡,一股股旋風似的叫好聲不絕於耳,一圈圈士兵熱血的氣息,譚綸再也壓制不了,更何況他也沉浸在臺上兩個人的鬥拳當中,無法自拔,恨不得臺上交手的原振華,換成是自己。
王嵩正沉浸在一股莫名其妙的歡喜之中,原振華那同源同根的拳術,在與自己的交戰當中,竟然觸發了自己心靈深處某種力量,他全身的拳術猶如被一股股綿綿伯伯,沛然莫可抵禦的冥冥之中的力量牽引,進入了一種無言的大歡喜之中。
如果此時有人打開他的腦袋,便可以看到,有一團金色的浩大光芒不停地在他的腦海中轉動,而且每一次轉動,都會散發出一絲絲的力量,散入到王嵩的腦海中。
王嵩此時已經完全看不到、也聽不到周圍的動靜,只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一招一式就非得要這樣打,纔會圓滿,他的對手已經不是對面頭上氤氳蒸騰,拼命抵擋他的拳法的原振華了,而是如同自己獨自在空曠的空間,打着渾然天成的拳術,順着天地間看不見、摸不着、聽不到的韻律,在感悟,在體悟。
王嵩此刻精神遁入了一個空間,一個封閉的空間,這個空間隱約只有四壁,他的面前不遠處,一道背影如同亙古就存在的須彌大山,盤腿端坐在一個蒲團上,光頭,灰色的道服。
這道影子,說不出的慈悲、說不出的浩大,說不出的偉岸,彷彿是一片苦海當中,那永遠屹立在彼岸的譙石,任風雨億萬年的衝擊,我自巋然不同。
而在這道影子的上方,一道精光閃過,突然斗轉星移,王嵩發現自己到了一片星空宇宙當中,緊接着,這道精光發出萬道金芒,徐徐展開,無數奧妙盡顯在王嵩眼前。
一個個散發金色光芒的字一個個跳躍而出,圍繞在王嵩身邊,猶如一道道光色的圓筒,圈住了王嵩。
突然,一個字體發出歡叫之聲,以閃電般的速度,衝進了王嵩的腦海,咚地一聲,牢牢釘在了王嵩的腦海中,一股無法言語的氣息,傳遍了王嵩的身軀。
“啊……”王嵩發出一聲嚎叫。
還未等到他緩過來,緊跟着,所有圍繞着王嵩旋轉的金色字體,猶如大海中的羣魚,數不盡的字體猶如一條條電掣疾馳的魚苗,一條條爭先恐後地進入到王嵩的腦海。
轟~
似乎是宇宙初開,又像是鴻蒙初分,王嵩的腦海中一道道小小的迷霧轟然散開,一道道金光聚成了一篇古文,在王嵩腦海中徐徐展開。
王嵩的精神微微一晃,又回到了腦中,仔細向上面觀看,無數的金光揮舞,猶如萬道金蛇,不停地晃着王嵩精神凝聚的小人,恍惚間,王嵩只看清楚五個最大的字體,這些字體扭曲不可辨別,完全不同於現在的簡體字,也不同於古代任何字體,但王嵩偏偏就認識,彷彿腦海中自動給自己翻譯出來了。
“大日如來經”
王嵩還待細看,這是,一個跳躍,精神力立時離開了腦海中,王嵩眼前漸漸清晰,驀然發現自己竟然在一個臺上。
面前空無一人,自己竟然還在臺上一招一式地打着拳。
周圍沒有半點聲響,王嵩回頭一看,發現臺下圍着裡三圈外三圈數不清的人頭,這些人都是一個表情,就是張大着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他。
王嵩立刻收了拳,傻傻地站立在臺上,半響之後,記憶才如水般涌進腦海之中,他終於記起來了,自己是在幹什麼。
自己在和原振華鬥拳,這是在國安三處。
可原振華呢?
王嵩四處找原振華的身影,結果在他身後,傳來了兩個有氣無力、奄奄一息的聲音。
“別找了,我們兩個在這裡。”
王嵩旋風似的迴轉身,終於在擂臺的後面草坪上,發現了兩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渾身汗水淋漓的人影。
這兩傢伙不是別人,正是本來正和王嵩臺上對決的原振華和臺下觀戰的譚綸。
“你們這是怎麼啦?”
王嵩跳下擂臺,過來扶他們倆,兩人渾身一哆嗦,拼命地擡起軟弱無力的雙臂。
“別,別過來,就站在那裡。”
“讓我們喘口氣。”
似乎王嵩是洪水猛獸,兩人都驚懼異常,看王嵩的眼色,完全是在看一頭兇惡的怪物。
王嵩回頭看看圍着擂臺的數百士兵,結果在這些士兵的眼中,王嵩也看到了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王嵩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所有人這麼驚懼。
難道是剛纔自己進入的莫名其妙的冥想。
可自己沒有得到什麼啊。
王嵩只好站在一邊,整個操場氣氛無比詭異,所有的士兵又不離去,但又有意無意地離開王嵩身邊,一個個的目光都看着王嵩,眼神中除了恐懼之外,居然王嵩還發現了一些興奮和憧憬。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王嵩實在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幹了什麼,讓大家展現出這麼豐富的表情。
王嵩在那裡不停地想啊想,過了好半響,草坪上的兩個人終於回過一點勁來,都坐了起來,不過兩人互相瞅了瞅,一臉的沮喪和不可思議。
“這是怎麼回事?”原振華盯着譚綸問。
“你問我,你怎麼不去問他?”譚綸苦笑,往王嵩那邊努了努嘴。
“我看他也不清楚。”
王嵩終於忍不住了,一個虎撲,跳到兩人面前,“兩位,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倒是跟我說說。”
原振華張了張口,正想說話,一轉眼間,看到那票士兵仍然圍在擂臺旁邊,發怒吼道:
“小兔崽子們,看到教官栽了,是不是幸災樂禍啊?都去訓練去,擂臺打完了,今天每人的訓練量都加一倍,誰沒完成,晚飯不許吃。”
轟,所有的士兵都如受驚的兔子一樣,立刻四散而逃,連分辨都不敢分辨,雖然肚子裡都腹誹這教練打不贏那個少年,就只會拿他們出氣,但這話都只會爛在肚子裡,誰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說出來。
王嵩愣愣地看着空無一人的擂臺,回頭又看着原振華的臉,期望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王嵩突然感覺到,今天似乎自己完全不同了,無論是剛纔精神進入的那個真實的空間,還是腦海中莫名出現的那一卷經文,又或是自己在鬥拳中進入的一個連自己都完全不知道的境界,自己都一無所知,剛纔的鬥拳,也只是無意之境,自然而然的,身體自己的動作,自己的思維完全不知道。
“拳無拳,意無意,無意之中是真意”的境界,自己竟然在一種似頓悟非頓悟中獲得了,王嵩只覺得非常的詭異,但福禍難料,只好等以後,再走着瞧了。
這樣的事情,除了在少林寺鬥拳那次,精神力陷入到一種夢魘中後,自己再一次經歷了這種場景,不過比那一次情況要好得多,這一次只是一種金色浩大正氣的氣息,而沒有那次那顆巨大恐怖的魔眼,隱約間,王嵩感覺這一次倒不是壞事。
原振華看王嵩確實是迷迷糊糊的,他雖然也不是很瞭解王嵩鬥拳時陷入的境界,自己這次鬥拳也算是一敗塗地,但他是個放得下的男人,自然不會相瞞,正要據實相告。
這時,一個揹着槍,全身深綠色軍裝的士兵跑步過來。
來到三人面前,那士兵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對王嵩說道:“首長請你去一趟。”
原振華、譚綸面面相覷,覺得力氣回覆了一些,也慢慢站了起來。
“王嵩,你去吧,”譚綸眼神之中蘊藏着絲絲佩服和期望,“希望咱們能成爲同志,我和老原衷心希望你加入到我們當中來。”
原振華也是默認點頭。
王嵩把心思壓下,剛纔的事情,只好呆會再找兩人問個明白,不過他看到兩人真誠的眼神,也覺得絲絲感動,其實拳師之間,也是直爽的居多,在現在熱火器時代,玩拳的人已經不多,故此,更多的拳師都聚成了一個小圈子,也形成了一股龐大的力量。
他們兩人肯定是真心實意地,想讓自己留下來。
王嵩向兩人笑笑,跟着那個士兵,向操場外走去。
原振華拍拍屁股上的草屑,活動活動身體,登時感覺無處不痛,一陣呲牙咧嘴的。
“老子骨頭都散掉了,這小子是什麼怪物啊。”
譚綸望着王嵩的背影也是深有餘悸,不住地搖頭。
“怪胎,真他媽的是個怪胎,咱們兩人居然聯手都進不去他的圈子,他那拳法,無懈可擊,沒有破綻,我只在一個人身上有過這樣的感覺。”
原振華臉色也凝重起來,“難道,老大也不是他的對手?”
譚綸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
王嵩跟着士兵,依然來到那處長的辦公室。
士兵恭敬敬禮後,輕輕將門帶上。
老人仍是在辦公桌後面等着他,王嵩對這位高深莫測的老者,一直心存忌憚,他完全看不出老者的拳術境界,他全身透出一股寧靜、自然的氣息,如淵如海。
“王嵩,你來了。”老者示意他坐下,還是和那天一樣,站起來,爲王嵩衝了一杯茶。
王嵩站起身來雙手接過。
老者沒有兜圈子,仍是非常直接問。
“考慮的怎麼樣了?不知道這座廟能不能請到你這尊大菩薩?”
王嵩將杯子放在桌上,將身子挺直,雙目直視老者。
“處長,我考慮好了,希望能加入到三處,爲國家效力。”
那五露出十分開心的微笑,點點頭,似乎對王嵩的決定很高興。
“那好,先給你安排個三處國術教練的職位,暫時沒有軍銜。具體職位,我再和領導商量一下,一週後再找你談。”
王嵩點點頭,話鋒一轉,道:“那處長,我還有一個疑問和請求。”
“你說。”
“如果有一天,我想離開國安三處,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阻礙?”
王嵩炯炯的眼神注視着那五,問的語氣非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