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團的蛇出現,給我們帶來了不小的騷動。有的人是吃驚,有的人是害怕,有的人是好奇。
但是這陣騷動很短暫,人羣中很快就安靜下來了。因爲大家不約而同的都想起來,我們就快要死了,這裡危機四伏,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一個人倒下。阿花生出來許多小蛇,只不過是一個小插曲罷了。
有的人嘆了口氣:“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這個人輕輕嘆氣,卻代表了很多人的想法,開始有一部分人轉身。這些人有天足觀的村民,也有柴教授帶來的人。
柴教授和村長大聲喝止,但是在這個時候,生死關頭,所有的威嚴都不大管用了。
鐵蛋嘿嘿笑了一聲,對我說:“看見沒有?帶來那麼多人有什麼用?”
我看了看他:“你先把你的大黑臉治好了再說吧。”
鐵蛋摸了摸因爲中毒而發黑發腫的臉,問我:“很黑嗎?”
我點點頭:“像是從非洲來的。”
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我看見那些走回頭路的人圍在入口處,嚎叫不休。
村長喝道:“你們既然想逃走,那就快走,在這叫什麼叫?”
那些人回過頭來,鬼哭狼嚎:“石壁忽然合住了,我們全都被夾住了,村長,快來救救我們啊。”
村長嘆了口氣:“臨陣脫逃,你們還有臉讓我救?天足觀的臉全讓你們丟光了。”
村長嘴裡這麼說這,還是一步步走了過去。我看見那裡有七八個人,有的手被夾住了,有的腿被夾住了。甚至有幾個是頭在裡面,不過,那幾個夾住頭的已經軟軟的掛在那裡,不動彈了。
村長看了看石壁。石壁已經緊緊的合上了。留下一條縫隙不足五釐米,這些人的手腳在裡面肯定已經夾扁了。
村長嘆了口氣,回頭對武陵說:“把他們放出來。”
武陵詫異:“怎麼放?”
村長舉起手來,向下猛力一揮。
武陵會意。舉起刀來,從上到下,把那些人從石壁上砍下來了。
這些人的手腳本來就被夾斷了。所以武陵這麼一砍,倒也沒有遇到什麼阻力。
偶爾有兩個血流如注,抱着胳膊腿在地上哀嚎的,總比那些腦袋掉了的要幸運。
唐凱麗瞬間變成了隨隊軍醫。蹲下來幫那些人包紮。
有的人被夾得時間長了,血液不流通,需要截肢,這時候就要靠武陵再補一刀。把那些人壞死的部分重新砍下來。
武陵像是一個園丁一樣,舉着刀轉來轉去,修理不整齊的枝葉。
十五分鐘後,地上已經沒有大叫救命的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批殘疾人,抱着剛剛包紮好的胳膊腿,躺在地上低聲呻吟。
我們嘆了口氣,人羣慢慢散開。這陣熱鬧過去。大家又回到剛纔對死亡的惆悵中了。
我正在低着頭走,聽見遠遠的桃花喊了一聲:“大力,你快過來。”
我加快腳步走過去,看見桃花正站在阿花身前,一臉焦急。
我問她:“怎麼了?”
桃花指了指阿花:“你快看,它這是怎麼了?”
桃花自從千眼井的九頭蛇作亂,害死了大批鄉親之後,對蛇就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她從小玩着蛇長大,有一天卻發現這種被當做寵物的東西其實是毒物。所以,她面對阿花,通常都是很牴觸的。這時候我看她這麼焦急,心中也是奇怪。
我按照桃花手指的方向。看見那裡有大片的褶皺。
阿花體內的小蛇已經全都爬出來了,正在滿地亂竄。阿花巨大的身子癟下去,蛇皮上出現很多褶皺。
然而,這一處褶皺不同,下面有一個巨大的東西在蠕動。
我看着桃花問:“你從小養蛇,你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桃花搖了搖頭:“蛇之所以要蛻皮,因爲它長大了,所以要換一個大一點的皮。阿花現在顯然身子比皮要小,所以,不像是蛻皮。如果是產卵,蛇蛋向來是自己孵出來的,沒道理在它身子裡邊變成小蛇再爬出來啊。”
我問:“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桃花滿臉疑惑:“我不知道啊,所以叫你過來。”
這時候,蛇皮裡面忽然伸出來一隻手。
我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過了兩秒鐘,忽然恍然大悟反應過來:“王天驕,王天驕不是還在裡面嗎?”
我連忙伸手,想拉一把。但是裡面的人已經手腳麻利的鑽出來了。果然是王天驕。
在王天驕後面,是一條蛇。不大不小,正是我第一次看到它的樣子。
我呆呆的叫了一聲:“阿花?”
阿花纏上來,一口想把我的腦袋吞進去。
我憋着氣躲開了,興奮莫名:“你終於又回來了。”
阿花在我身上纏了一會,忽然爬下去,然後張大嘴,開始吃地上那張蛇皮。
桃花奇怪的說:“從來沒有見過蛇吃自己的蛇皮。”
王天驕神色淡定:“它不是在吃自己的蛇皮。”
桃花作爲專業的養蛇人,聽到這話有點不爽,問道:“那它在幹什麼?”
王天驕說:“你的蛇,剛纔不是在蛻皮,是從束縛中逃出來。在禁地,它變得巨大無比。其實,不是它的身子變大了,而是,它的身上被裹上了一層蜈蚣涎。”
我看着地上的蛇皮:“你的意思是說,阿花一直帶着一身口水活了這幾個月?”
王天驕點點頭。
我蹲在地上乾嘔起來:“這也太他媽噁心了。”
王天驕說:“可別嫌惡心。這可是好東西。像是大補藥似得,吃了神清氣爽,全身有勁。”
桃花指着滿地亂爬的小阿花問:“地上這些小蛇怎麼回事?”
王天驕淡淡的說:“我說了,這些蜈蚣涎是大補品。即使是抹在阿花體表,它也受不了。幸好阿花是雌雄同體,這就意味着,它自己就可以繁殖。於是,它就生出來這麼多小蛇。不然的話,就像是一棵樹,上了一車化肥,早燒死了。”
說着,王天驕指了指在地上吃的正歡的阿花:“現在你的蛇是產後大補階段。”
桃花疑惑的問:“你怎麼知道?”
王天驕撩了撩又髒又亂的頭髮:“我什麼都知道。”
我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王天驕說:“我說了,這種蛇的記憶有上千年,而且雌雄同體。這些小蛇擁有阿花的記憶。跟着它們,它們能給咱們帶路。”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問道:“阿花來過這裡?”
王天驕點點頭:“或者說。它的祖先來過這裡。”
我擺擺手:“等等。我明白了。怪不得,這裡有和阿花長得一模一樣的小蛇。”
王天驕點點頭:“應該是最初的那條蛇,留言下了兩個後代,一個在外面,延續成阿花一枝,另一個在裡面,變成了傳話的那些小蛇。”
我們說話的工夫,那些小蛇已經結束了滿地亂竄的狀態,開始成羣結隊爬向一個方向。
王天驕衝我們招招手:“跟上。”
於是我們跟上。
阿花已經把那張蛇皮吃的七七八八,剩下的捲了卷,纏在尾巴上,一副吃不了兜着走的架勢,跟在我們後面。
我搖搖頭:“畜生就是畜生。如果我看見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皮,就算它再好吃我也不會吃,更別提帶走了。”
那些小蛇爬到一處山腳,然後紛紛鑽到石頭縫裡,不見了。
鐵蛋等人早就跟了上來。看到這種情況,問王天驕:“出口在這?”
王天驕點點頭。
鐵蛋不浪費時間,一刀砍在石頭上。沒想到,火星四濺,快刀捲刃。
我大叫:“笨啊你,你當你這刀是關二爺的嗎?你還砍石頭,撬啊。”
我這句話提醒了那些人,拿刀的小夥們紛紛抽刀開始撬石頭,不過。忙了半天,沒有絲毫效果。這石頭,不是黏上去的,是真的。
我們一時間,全都沒了主意。
王天驕站在那裡,屏氣凝神,像是在思考。
我們知道這小子和阿花呆了一會,已經是現在掌握信息最多的人了。只有他,對這個地方有點稍微的瞭解。
然而,在他思考的時間裡,那些突如其來的暗器時不時讓我們失去一個同伴。期間,如果不是我和青龍盡力護着,王天驕早就死了。
過了一會,他終於睜開眼睛,輕輕說了句:“共工怒撞不周山。”
我問:“什麼?”
王天驕重複了一句:“共工怒撞不周山。”
老麻頭解釋道:“他說的是上古神話。共工戰敗,以頭撞在不周山上,結果不周山攔腰而斷。”
老麻頭說到這裡,不由自主的擡頭向上看去。
我們驚奇地發現,這座山的山腰有點細,像是一個葫蘆。
柴教授嘆道:“看來,我們中的某個人,要學一下共工,把山撞倒。”
一時間,衆人沉默。在這沉默的幾秒鐘裡,我們又失去了兩個人。
村長忍無可忍站出來:“這個活,還是得我來做。”
村民們很激動,使勁的阻攔。
我不明所以:“你們怎麼了?舉手之勞,怎麼這麼小氣?”
沒想到,一句話把天足觀的人惹毛了,紛紛要和我拼命。
桃花在一邊輕輕說:“大力,在神話中,共工撞倒不周山之後,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