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然!”
穆忘塵怒火滔天,一擊猛拳用盡了力氣,陌然沒有抵擋,旋轉出幾丈遠,重重的打在百年大樹的樹幹上。
一口血噴出,陌然牽起嘴角苦笑一下,伸手抹去脣角的血痕。
漫天的大雨很快將他衣襟上的血沖洗了乾淨。
“忘塵,這些年,你武功當真長進了不少。”陌然扶着樹,艱難起身。
又是一擊猛拳,毫不留情打向陌然。
陌然不還手,直直的撞向大樹,鮮血從後腦溢出。
“武功?”
雷鳴閃電在頭頂交織,轟隆隆,霹靂啪啦的雨聲打在穆忘塵的臉上,他臉部抽動,牙齒顫抖,嘴脣也跟着抖動:“你跟我說什麼,武功?呵......”
一腳狠狠的踩向陌然的腹部,揪起陌然的領口,一巴掌接着一巴掌,聲音蕭索淒涼:“不是說好的會保護好她的嗎?”
“不是說好的嗎......”
雨越下越大,穆忘塵長長的‘啊’了一聲,仰頭看天,大顆大顆的淚水滾落,淹沒在流落下來的雨水之中,分不清淚水還是雨水。
“你該死。”穆忘塵又是重重一腳:“你知不知道,你該死!”
陌然弓起身子,想要站起來,卻直直的栽倒了樹上。
穆忘塵瘋子一般攥住陌然的衣領,用盡了力氣。
陌然不語,反而淡淡一笑。
穆忘塵跟他,是多年的兄弟。
因爲他還拿自己當兄弟,也因爲他一直信任自己,纔會如此生氣,纔會如此失望。
“她不應該受傷的。”穆忘塵哭哭笑笑:“她以前受了多少傷,你知不知道?”
“呵,”穆忘塵又是一笑:“你怎麼會不知道?你當然知道。”
陌然雙眼通紅,默然一語不發。
“如果不是看到你迫不得已的樣子,淑雲和你,又怎麼會兩個人都活着?”穆忘塵道:“既然已經是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情,爲什麼還要看着她受傷!爲什麼還要害她受傷......”
一個大夫慌慌張張跳下馬車,跑過來喘了幾口氣:“公子們,不要吵鬧,病人需要肅靜...需要肅靜......”
看到渾身是血的陌然,大夫大吃一驚,慌張的垂下眼瞼道:“陌然公子,穆忘塵...穆大夫何時來?再晚些...恐怕...恐怕......”
穆忘塵轉過臉來,一腳踢出:“沒用的東西。”
大夫捂着腹部往轉着往後退了好遠。
“丫頭,對不起......”穆忘塵顫抖的伸出手,撫上心水的臉。
蒼白,乾枯,毫無血色,就像一隻即將凋零的花。
一邊站着的大夫猶豫再三說道:“心水姑娘受傷過度,不能見水,公子你...”
有的話,說三分,剩餘的七分不言而喻。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臉龐,卻再也沒有熟悉的樣子,堅強也好,悲傷也好,生氣也好,不屑也好,絕望也好......全都不見了。
一副毫無生氣的臉龐,一副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龐,沒有痛苦,沒有掙扎,沒有絕望,一臉平靜。
無喜無悲。
“沁月,”穆忘塵喃喃:“我的丫頭......”
玄色衣袍起身,下了馬車,偷偷抹了淚珠,安排馬車經過重重的機關,往宅子裡面去了。
帶到移動心水進來的時候,屋內已經搭了一頂吊牀,不同的是,吊牀全是紗布被剪開了一個有一個小孔,包裹了一層又一層。
箭矢從小孔中穿出,身上中的箭已經達到二十多支。
腿部包紮的緊緊密密,但仍有幾處一圈一圈的暈出血來。
一個大夫爲難:“如果從小腹開始取,怕心肺被觸動,稍不留神就...如果從心肺開始取箭,又怕腸裂肝毀。”
另一個大夫說道:“這些到都不是最要緊的,每一支箭都將身體刺穿,不論先拔哪一支,都保不準...她挨不住。”
穆忘塵看了半響,又靜靜的坐了半響,不置一詞。
原本她是毒蠱之身,怎麼拔箭都沒什麼好憂心的,只是......現在她仍然是毒蠱之身,卻再不似從前,上一次受傷無法癒合,就顯而易見。南宮鏡夜來信同他要藥的時候,也將此事告訴了他。
她之前遇到過能破壞毒蠱之身的東西,大大削弱了毒蠱的愈傷能力。
可不拔箭,她肯定撐不到今日黃昏......穆忘塵趴在心水的鎖骨、心臟、腹部聽了好久,鄒眉思索,最終果斷道:“從鎖骨下方一寸處的箭開始拔。”
一個大夫意見稍有不同:“心臟最爲關鍵,萬萬受不得損傷,應該從心臟處拔起纔對。”
迂腐又無知,老態龍鍾,行了多年的醫也不知道對症下藥,穆忘塵一記冷眼飄過:“再多言,割掉你的舌頭。”
先前見了陌然被打的場景,大夫哆嗦了哆嗦,閉口不敢再多言一個字。
兩人按照穆忘塵的要求,井然有序的取起箭來。
天色已經擦黑,月如海合上手上的文書,往外看去,還是沒有穆忘塵的身影。
不禁皺眉,已經兩個時辰了。
既然是陌然親自來求,那麼必然不是小傷。可究竟傷成了什麼樣,他竟需要那麼久?
思來想去,月如海再也坐不住,撐了柄硃紅色的油紙傘,往預備下的屋子去了。
屋外雨聲淅淅瀝瀝,打在屋檐上噼裡啪啦。彼時,陌然抱着幾壇酒,正坐在屋檐上飲酒。
一杯接着一杯。
眼神空洞。
愁緒滿懷。
月如海真真是嚇了一大跳,她不明白四個時辰之前只是略有擦傷的陌然,怎麼變成了血肉模糊還渾然不覺的模樣?
重重的機關,機會爲傷他分毫,究竟是誰,能傷他如此?
不可置信,月如海不自然的出聲:“陌然?”
聽見有人喚他,陌然離開的魂好不容易回來:“月...如海?”
“心水姑娘,傷得很重?”
如果不是他想自傷,誰又能傷的了他?月如海本能的猜測是他自己覺得愧對心水,自傷所致。
陌然飛身而下:“來,我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