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龍騎衛拉開了緊閉的房門,側身立於一旁。
站在包房門口,劉辯並未急着入內,而是環顧着小小的包房,就連房間內牆壁的每個角落,他的視線都沒有留下死角。
三層包房,每間大小相當,佈局也是差不了多少。這間包房如同其他房間一樣擺放着四張矮桌,並無特別值得留意之處。
若是非說有甚麼不同,那便是其中一張矮桌上,還放着兩盞已經完全冷了的茶水。
國淵的屍體靠牆坐着,偏營官兵來時,門外圍滿了人,由於屋內坐着一具屍體,當時衆人只是圍觀卻因怕惹禍上身,並沒有人敢擅自入內。也正是因此,案發現場纔沒有遭到破壞。
“你等在外守着!”將屋內的每個角落都觀察了一遍,劉辯先是向那幾名龍騎衛吩咐了一句,隨後朝鄧展和袁熙招了下手,帶着二人進了包房。
走到國淵屍體旁,劉辯蹲下身子,仔細的看了一會屍體的臉色和身上衣衫的凌亂程度,最後才伸手朝屍體耳後按了一按,將他的頭顱再按的向一側偏了偏。
“沒有打鬥痕跡!”簡單檢視了一下屍體,劉辯站了起來,低頭看着靠牆坐着、已然死去的國淵,對身後站着的鄧展和袁熙說道:“死者頸部被人硬生生的擰斷,由此可見,行兇者是死者生前熟識的人,而且此人力道定然不小。他應是從背後突然下手,而死者事先完全沒有防備,足可見,進屋之前兇手便已是動了殺機,絕非臨時起意!”
說了這番話,他又彎下腰,端起矮桌上的一盞茶,看着一口也沒喝過的茶水,接着說道:“茶水已然冷了,卻是一口未動,應是婢女發現死者之時送來此處。”
聽着劉辯的分析,鄧展與袁熙相互看了一眼。劉辯說的這些,他們也都能看出,只是不曉得憑藉這些線索,能否找到兇手。
走到窗邊,劉辯低頭看着窗沿,眉頭微微蹙了起來。過了許久,纔對跟着走過來的鄧展和袁熙說道:“窗臺上灰塵還在,兇手絕對不是從窗臺爬出。如此一來,那送茶水的婢女,便是非常關鍵了!”
“來人!”不等鄧展和袁熙說話,劉辯就向門外喊了一聲。
一名龍騎衛兵士聽到喊聲,進入包房,雙手抱拳躬身立於臨門處,等待着劉辯下達指示。
“去一層,把那軍官叫來!”看了立於門邊的龍騎衛一眼,劉辯語氣很是淡然的向他吩咐了一句。
“諾!”龍騎衛應了一聲,退出包房,飛快的跑下樓梯,呼喚那軍官去了。
沒過多會,得了召喚的軍官,在那名龍騎衛的引領下,跑上了三層,立於包房門外,雙手抱拳躬身向屋內的劉辯說道:“啓稟殿下,偏營什長魏五來到!”
“魏五,你過來!”聽到軍官說話,正站在屋內低頭看着國淵屍體的劉辯朝他招了招手,對他說道:“本王有話問你!”
“諾!”魏五應了一聲,微微躬着身子,進了包房。
“你等可有向那婢女詢問案發經過?”待到魏五進入屋內站定,劉辯面朝着他,雙手背在身後,向他問道:“除那婢女之外,此屋當時有幾人在場?”
“回稟殿下!”魏五再次抱拳躬身,對劉辯說道:“我等已然向那婢女詢問,此間主人名姓,店內衆人也是不曉得,只知他是自遼東返回的中原人,原籍何處卻是無人知曉。早先與他一同進入屋內的,還有一人,那人穿着靑布深衣,並不像是大貴之人,可此間主人對他卻是異常恭謹。二人進入包房,不過頃刻之間,婢女便送來了茶水,可送茶之時,屋內卻已是隻有屍體,而那青衣人卻不曉得哪裡去了。”
聽完魏五的一番話,劉辯微微蹙起眉頭,擡腳走出了包房。
與他一同上了三層的鄧展和袁熙相互看了一眼,也趕忙跟了出去。
跟在劉辯身後,眼看着他推開與案發現場相鄰的包房,鄧展和袁熙都是滿頭的霧水,不曉得劉辯在做些甚麼。
“他是從此處走的!”進了現場左手邊的包房,劉辯環顧着包房內的擺設,對鄧展和袁熙說道:“此人手段高明且膽氣絕非尋常人可比,殺人之後大搖大擺離開案發現場,竟是無人看出端倪。”
“殿下如何知曉兇手從此處離開?”站在劉辯身後,袁熙微微蹙起眉頭,向他問道:“末將如何未有看出絲毫破綻?”
“案發現場,窗臺上灰塵未落,兇手只有一條路可走!”回頭看着袁熙,劉辯朝他微微一笑,對他說道:“從正門離去!”
聽着劉辯的分析,袁熙與鄧展都覺着有些不可思議。兇手是與凌雲閣主人一同進的包房,在他們進入包房之前,看到他們的人不在少數,如何直接從正門離去,竟會無人發現?
“這間房便是關鍵!”看出了袁熙與鄧展臉上帶着疑惑,劉辯微微一笑,指着屋內矮桌上放着的一盞茶水,對二人說道:“此間乃是會友之所在,若是你等,可會獨自一人於此喝茶?”
劉辯如此一說,鄧展和袁熙再次相互看了一眼,倆人都是一臉的恍然,顯是明白了劉辯話中的意思。
“屋中之人,定是在等着兇手!”走到矮桌邊,劉辯彎腰拿起那盞根本沒喝過的茶,一邊看着茶盞,一邊說道:“茶水未動,坐於此處等候之人,心性顯是比兇手差了許多。只因緊張,他竟是連茶水都沒喝上一口。若是本王猜測不差,等於此處之人,應是事先備好了一件別色的衣衫。由於此處與案發現場相鄰,兇手得逞後,很快便可進入屋內,換上衣衫,與屋內之人一同離去,如此便可騙過衆人的耳目!”
“可兇手的相貌……”劉辯話音才落,鄧展就一手捏着下巴,微微蹙起眉頭,很是疑惑的說道:“莫非無人留意?”
“將軍忽略了一條!”這次沒等劉辯說話,一旁的袁熙就接口說道:“殿下已然說過,此屋中之人,事先備辦的乃是一件服色不同的衣衫。陌生人相見,第一眼認的,便是衣衫,尤以色澤爲首……”
“可惜啊!”袁熙的話剛說完,劉辯就搖了搖頭,對二人說道:“兇手便在賓客之中,偏營官兵來到此處,只是將原本於樓中伺候的衆人拿下,卻將賓客悉數放走,如此便是放虎歸山,若要找尋,恐怕難了!”
“魏五!”將手中的茶盞放到矮桌上,劉辯向門外喊了一嗓子,待到從隔壁出來後並沒有跟進這間屋的魏五進了房內,他纔對魏五說道:“你即刻前往洛陽官府,傳本王命令,調查凌雲閣主人身份,務必查明他來自何處,有何仇家,或者是與何人有着利害衝突!告訴他們,本王只給三日期限,一旦查明,即刻向本王稟報!”
“諾!”魏五抱拳應了一聲,朝後退了兩步,出了房間,才轉身向樓下跑去。
“小將軍!”待到魏五離去,劉辯走到窗口,望着樓下黑壓壓一片還等着看熱鬧的百姓,對立於屋內的袁熙說道:“恐怕事情未有查清,你是暫且不可離開洛陽了!”
“多謝殿下提醒!”雙手抱拳,朝着劉辯的背影躬身一禮,袁熙語氣中帶着幾分感動的說道:“只是末將使命未成,如今又要耽延時日返回,不曉得會被父親如何懲處……”
“此處無有他人!”不等袁熙將話說完,劉辯就轉過身,面朝着他說道:“本初所議之事,並非決然不可,只是未到時日……”
話說到這裡,他便止住了話頭,朝袁熙報以意味深長的一笑,接着對一旁的鄧展說道:“案情已然明瞭,我等只需返回府中,等候凌雲閣主人身份明確,許多事情便可明瞭!”
丟下這句話,劉辯擡腳朝着屋外走去。鄧展隨後便跟了出去,只餘下袁熙一人還立在包房中,回味着劉辯對他說的那半句話。
待到劉辯與鄧展已快走到樓梯口,袁熙的兩眼猛然一睜,想明白了話中的意味,心頭一喜,趕忙追出了房間。
雖說已是明晰了劉辯話中的意思,袁熙卻並未多問,跟着劉辯下了樓,徑直出了凌雲閣。
劉辯等人離開凌雲閣之後不久,前來封鎖現場的偏營官兵,便擡着國淵的屍首離開了案發現場,徑直前往洛陽官府去了。
離開了凌雲閣,劉辯騎着馬,一邊緩轡前行,一邊向走在他右手邊的袁熙問道:“小將軍以往可曾來過洛陽?”
“回稟殿下!”騎在馬背上,袁熙抱拳朝劉辯拱了拱手,對他說道:“洛陽便是末將的出生之地,只是當年家父得罪了董卓,爲避禍端,才舉家遷徙。”
“董卓亂政,不僅本王險些遭受戕害,這天下間,受其荼毒者頗多!”望着前方的街道,劉辯先是感嘆了一聲,隨後又微微一笑,扭頭看着一旁的袁熙,對他說道:“不過卻也成就了無數豪傑!”
“殿下當世豪傑,天下間何人還敢妄稱英雄?”從劉辯的話中聽出了一些別樣的意味,袁熙趕忙抱拳說道:“各地用兵自重者,在殿下眼中,恐怕不過是一羣芻狗而已!”劉辯扭過頭,望着前方,待到袁熙將話說完,他嘴角保持着那抹淡然的笑容,好似完全無意的對袁熙說道:“冀州袁本初,手握數十萬大軍,便是這天下間可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當世豪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