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緊握着刀柄,率領數千名朴刀兵截斷西涼軍退路的管亥,見胡赤兒躲在西涼軍之中,糊滿鮮血的臉上漾起一抹帶着猙獰的笑容,大吼一聲,掄起大刀,向胡車兒撲了上去。
洛陽軍三面夾攻,西涼軍的防線在一點點崩潰。隨着成片成片的西涼軍將士倒下,剩下的西涼軍,胸中僅存的那點戰意,也已消弭殆盡。
躲在西涼軍人羣之中,眼看着一片片官兵倒在洛陽軍的戰刀之下,胡赤兒心內也是生起陣陣難以抑制的驚懼。
將他們包圍起來的洛陽軍已超過萬人,山頂上還有黑壓壓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人的洛陽軍正虎視眈眈隨時可能參戰。此時的胡赤兒,已是在心底把牛輔和董憲的祖宗八輩給問候了個遍。
可即便他把牛輔和董憲的祖墳上都給罵的冒了青煙,眼下敗局已定,對挽回西涼軍潰勢也是毫無幫助,唯一能讓更多人活下去的辦法,只有突圍殺下山。
“殺!”胡赤兒正向四下張望,找尋着洛陽軍防禦相對薄弱、可供西涼軍突破的方位,他的側面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吼。
聽到吼聲,他趕忙扭頭向身側看去,出現在他視線中的,是雙手揮舞着大刀、渾身都是鮮血,就如同一個血人般的管亥。
管亥手中的大刀,如同風車般左劈右削,大刀過處,擋在他面前的西涼軍無不被劈的肚破腸流、橫屍當場。
自從率軍衝出,管亥已不曉得他究竟殺了多少西涼軍,此時正殺在興頭上,遠遠看見胡赤兒,他已是抑制不住心頭的殺意,大刀翻飛,眨眼間便衝到了離胡赤兒只有三四步的地方。
見管亥衝了上來,胡赤兒大吃一驚,趕忙擡起長劍,擺出了要與管亥廝殺的架勢。
可就在這時,山頭上的洛陽軍主陣中,卻突然大旗翻動,打出了暫緩廝殺的旗語。
看見大旗翻滾,所有洛陽軍都是一臉的愕然。雙方廝殺了半日,萬餘名西涼軍已被斬殺了多半,剩下的少部,洛陽軍只需再加把力道,便可將其一舉擊潰。
勝利就在眼前,龐統卻在這時下達了暫緩廝殺的命令,所有洛陽軍都是滿心茫然,不曉得龐統在搞什麼鬼。
就在山腰上的洛陽軍將士紛紛後退,剛給殘餘西涼軍留下一口喘息之機時,一騎戰馬從山頭上緩緩走了下來。
騎在馬背上的,是虎背熊腰、身後揹着兩柄短戟的太史慈。
“某乃東萊太史慈!”到了離戰戰兢兢縮成一團、滿眼驚懼的西涼軍只有二三十步的地方,太史慈勒住馬,冷着臉向西涼軍喊道:“殿下宅心仁厚,不忍生靈塗炭,欲放爾等一條生路,不知爾等欲生還是欲死?”
被團團包圍着,已經對活下去完全絕望了的西涼軍,聽到太史慈的這番話,一個個瞪圓了眼睛,先是彼此相互看着,隨後把目光都投到了太史慈身上。
“殿下有言!”騎在馬背上,太史慈一手提着繮繩,另一隻手按在劍柄上,朗聲向西涼軍官兵喊道:“願投效殿下者,悉數編入我軍,與我軍將士同吃同睡,軍餉同等,軍中伙食每日皆有肉食!不願投效者,殿下也不強留,發放路費,資助返回西涼!”
聽了太史慈的一番話,所有西涼軍臉上都現出了驚愕且茫然的神態,其中有些官兵,已是想要將兵刃放下,向洛陽軍投降。
“莫要聽信此人妖言!”見許多西涼軍已現出投降的意圖,胡赤兒心內是一陣慌亂,趕忙向西涼軍官兵喊道:“若是放下兵刃,我等也是一死……”
“妖言惑衆的是你!”不等胡赤兒把話喊完,太史慈已是擰着眉頭,擡起手臂朝他一指,斷喝一聲將他的話頭打斷,對他說道:“殿下有心放你一條生路,你尚不知好歹,若依着本將軍,今日便將你一戟打殺!”
話說到這裡,太史慈語氣中突然多出了幾分無奈,對胡赤兒說道:“本將軍下山之時,殿下特意吩咐。若你願投靠我軍,殿下自會善待,以往怨仇一筆勾銷!若不願投效,便將你放走!你去!”
說完這番話,太史慈把頭扭向一旁,好似對放走胡赤兒很不甘心一般。
瞪圓了眼珠子,望着太史慈看了好半天,胡赤兒心知若此刻他不離開,恐怕今日是真的要死在這山頭之上。於是他雙手抱拳,朝太史慈拱了一拱,朝西涼軍招了下手,對西涼軍官兵們喊道:“隨本將軍下山!”
少數西涼軍聽到胡赤兒的喊聲,提着兵器跟在他身後,就想朝山坡下跑。騎在馬背上的太史慈卻在這時喊了一聲:“胡赤兒下山,只可帶兩名隨從,其餘人等,盡數在此等待!”
聽到太史慈這聲喊,攔在山腰下側的洛陽軍趕忙上前,擋住了胡赤兒等人的去路。
回頭朝太史慈望了一眼,心知若是此時與太史慈爭辯,定然得不到好處,胡赤兒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的哼了一聲,帶着兩名隨從下山去了。
數千名西涼軍被洛陽軍圍在山腰,他們在丟下了兵器之後,滿心惶恐的擠在一處,一雙雙充滿恐懼的眼睛,不住的在四周洛陽軍的身上游移着。
胡赤兒下山後沒多久,山頭上又下來數匹健馬。走在這隊人前面的,是身穿黃金甲、頭頂鎏金冠的劉辯。
緩轡走到太史慈身旁,劉辯勒住馬,面無表情的望着不遠處擠作一團的西涼軍。
一旁的太史慈騎在馬背上,雙手抱拳,朝劉辯微微躬身行了一禮,劉辯這才扭頭對太史慈說道:“子義,西涼軍的將士們恐怕也是餓了。命人拿些粟米、肉食,讓他們先吃飽了再說。”
劉辯話說的是輕描淡寫,可聽在西涼軍官兵的耳朵中,卻不啻于晴空中炸響了個霹靂。
若是劉辯有心想要殺死他們,定然不會浪費糧食給他們這些將死之人吃,雖然劉辯口上沒說,可這個舉動無疑是告訴了西涼軍官兵們,他們已被赦免,不必擔心會死於山頭。
“多謝殿下活命之恩!”丟下了一句話,劉辯勒轉戰馬,剛要回山頂,一羣反應快些的西涼軍已是跪伏在地上,不住的向他磕着頭道謝。
有人帶頭,更多的西涼軍跟着跪下,不過片刻功夫,數千名存活的西涼軍就紛紛跪伏在地上,一個個撅高了屁股趴伏着,有些人甚至想到能被赦免而不用赴死,已是激動的慟哭出聲。
止住戰馬,劉辯稍稍向後側了下頭,沒再說話,只是略顯悲天憫人的輕嘆了一聲,雙腿朝馬腹上一夾,策馬向山頭上去了。
跟在劉辯身後的幾名衛士,也半步不敢落下的隨着策馬向山頭上去了。
抱拳目送着劉辯離開,直到劉辯走遠,太史慈纔回過頭,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西涼軍,向他們喊道:“爾等也都看見,殿下寬宏,已是饒恕了爾等罪過。願加入我洛陽大軍者,起身立於右側;願返回西涼者,留在原地。至於傷患,不便返回西涼者,我軍將會給予安置,將來分與農田,還望躬耕鄉野,莫要再協助逆黨!”
“謝殿下活命之恩!謝將軍成全之美!”所有西涼軍都跪伏在地上,再次向太史慈道了聲謝,這才紛紛站了起來。
西涼軍官兵站起之時,一個個臉上都帶着幾分遲疑。
前一刻,他們與眼前這支身穿紅色戰袍的軍隊還在拼死搏殺,這一刻他們竟是要做出參不參加這支敵對軍隊的決定。這種選擇無論放在誰的身上,都難免會有種落差很大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終於有兩名西涼軍相互看了一眼,怯怯的擡腳朝着右側走了過去。
這兩名西涼軍走向右側時,不僅很是惶恐的看着太史慈,不時的還會戰戰兢兢的向身後數千名同伴看上一眼。
當人們處在艱難抉擇的過程中,一旦有人做了選擇,便會產生連鎖反應。很快,更多的西涼軍朝着右側走了過去,沒過多會,還站在原地的西涼軍,僅僅只剩下不足百人。
“你等若是允諾返回西涼,從此不再踏足中原,本將軍今日便發放銅錢,資助你等盤纏!”待到所有西涼軍都做好了抉擇,太史慈向那不願投靠的不足百名西涼軍說道:“待到吃罷飯食,你等便可領錢走了!”
聽了太史慈的一番話,不足百名西涼軍趕忙跪伏在地上,跪在最前面的一人對太史慈說道:“我等並非不願加入大軍,只是離家日久,想念家中父母,故而……”
“不用說了!”不等那西涼軍把話說完,太史慈就擡起一隻手,對他說道:“人各有志,殿下不會爲難你等,本將軍自是也不會爲難你等。願加入我軍者,將來升官進爵衣錦還鄉,你等屆時相見,莫要嫉恨便是!”
說完話,太史慈朝身旁一招手,一名兵士趕忙上前,抱拳躬身立於一旁。
“去取些銅錢來!”騎在馬背上,太史慈扭頭朝那兵士看了一眼,對他說道:“另外讓人送些粟米、肉食,新兵今日便於山腰生火造飯!”
“諾!”那名兵士應了一聲,轉身向山頂跑去。“管亥、管青二位將軍!”待到那兵士離開,太史慈又對滿身血污,等在一旁的管亥、管青說道:“殿下先前下了命令,請二位將軍率領本部兵馬返回山頭,讓將士們好生休整歇息,待到來日,再與鄭縣城內敵軍展開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