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邊上並排擺列着數十具官兵屍體,河牀中幾個已經死去的官兵也順着翻騰的水流向下游漂去。
看守渡口的官兵已被典韋等人誅殺一空,連一個活口也沒留下。
雙手背在身後,劉辯站在船頭,望着滾滾東去的黃河,嘴角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過了黃河,就不再是董卓的天下,黃河以北的地界,由河北羣雄掌控,而如今在虎牢關外討伐董卓的,正是以冀州袁紹爲首的十四路諸侯。
這是一塊與董卓唱反調的地界!可在劉辯的眼中,這裡也並不是對他完全沒有威脅!
過了黃河,劉辯已能向全天下宣稱他還活着!只不過他暫時還不能讓河北羣雄找到他,由他掌控的力量還不夠強大,除非成功趕到虎牢關,否則投靠任何一方豪,他都可能成爲豪強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棋子!
做傀儡,並不是劉辯心中所願!他要的是建立一支掌握在他手中的力量,只要有這支力量存在,任何人也別想撼動他的地位。而今,最緊要的,是一方面向天下宣稱他還活着,挫敗董卓分立豪強的陰謀,另一方面避開任何一方豪強的勢力,儘快趕到臥牛山。
唐姬站在劉辯的身後,微微仰起臉,看着立於船頭上的劉辯,一雙美豔的眸子中,流動着脈脈的柔情。
她的腦海中,一直縈繞着與劉辯一同逃離洛陽的記憶。彷彿是場夢一般,是那麼的不可思議,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當李儒捧着毒酒端到劉辯面前的時候,她曾以爲這一生再也無法見到劉辯,卻沒想到最終死的不是劉辯,而是李儒!
曾對人生完全失去了期待的唐姬,這一刻好似又看到了劉辯身披純黑皇袍,端坐大殿的模樣。只不過,她腦海中浮現出的劉辯身着皇袍的形象,卻是要比過去她看過的更多了幾分威儀和睿智!
“這裡的河牀是相對平緩的!”望着滾滾東流的黃河,劉辯扭過頭對身後站着的唐姬說道:“往上游去,在河牀相對狹窄的地方,波濤會更加洶涌。”
“夫君何時來過?”仰頭看着站在船頭的劉辯,唐姬微微屈起雙膝,向他福了一福輕聲問道:“夫君好似十分熟悉黃河,只是妾身卻不記得夫君曾離開過皇宮。”
“魂牽夢縈!”劉辯回過頭,朝唐姬微微一笑說道:“若是不喜歡黃河的洶涌波濤,不懂得他的浩瀚廣大,我又如何胸懷天下,將來再帶兄弟們回到洛陽,將董卓老賊碎屍萬段!奪回我失去的一切?”
他轉過身,面朝着奔騰的黃河,雙臂舒展開來,深深的吸了一口帶着濃重溼氣的河風,高聲吟道:“九曲黃河萬里沙,天威寥落泊天涯!旗鼓一開重爲帝,百萬雄兵盡帶甲!長風怒捲浪淘沙,人鬼瞰關斬賊馬!萬山千城入胸懷,一樽笑談定天下!”
站在船頭上,劉辯隨性而發,吟了這麼一首即興做的詩。同船的周倉、典韋和一衆漢子都扭頭看着他,每個人都感覺到胸中正萌生着一腔豪情。
他們已經知道了劉辯的身份,在他們這些人的心目中,大漢的江山原本就該是劉辯的。至於如今坐在皇帝寶座上的劉協,不過是董卓的一顆棋子而已,除掉董卓,那顆棋子也就到了該退位的時候。
劉辯重登大寶,此刻已成了周倉、典韋以及跟隨他的漢子們共同的夢想。他們之所以戰鬥,爲的就是能夠從肉食者施加的禁錮中掙脫出來,成爲新的肉食者。劉辯正是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一抹曙光!
看着一臉堅毅的劉辯,唐姬眼窩中滾動着瑩瑩的淚光,把臉扭向一旁,望向那奔涌東去的無盡河牀,大顆大顆的淚珠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一般落了下來。
跟隨劉辯離開洛陽,是她這一生最爲正確的選擇,她選擇的是個真男人、真英雄,是個能讓她親眼見證江山輪迴、霸業天成的真正帝王!
渡船離河岸越來越近,船頭撞上淺灘擱置在一片淺水中,劉辯縱身躥到岸上,雙臂高舉,愜意的抻了個懶腰。
過了黃河,已是離開洛陽地界,董卓的勢力即便再強大,也不可能延展到黃河以北。
黃河北面可是袁紹、公孫瓚等人的地界,在這裡,董卓不過是個說話連響都不響的屁而已。
“元福!”抻了個懶腰,劉辯對剛登上河岸的周倉說道:“把船都給推回水裡,任由他們漂向下游,回頭找個去處,做面大旗子,上面繡上一個大大的‘漢’字,兄弟們都吆喝起來,就說我弘農王劉辯,來到黃河以北了!”
“殿下威武!”劉辯這番話說的是中氣十足,所有的漢子都被他這股充滿自信的氣勢感召,紛紛跟着高聲歡呼了起來。
劉辯等人渡過了黃河,將渡船推進河流,斷絕了追兵的道路。而邙山與小鎮之間的道路上,此時卻正有着一支數千人的官軍正在疾速前進着。
疾速行進的官軍足有六七千人,騎馬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腮邊生着濃密胡茬的將軍。
隨着戰馬的顛簸,將軍頭盔上的紅纓子還在一上一下的抖動着。他一邊策馬前行,一邊向騎馬跟在側後方的賈詡問道:“賈將軍,依你所見,我等趕往大司農住處,可否抓住弘農王?”
“呵呵!”賈詡低頭笑了笑,騎馬跟在將軍的身後,對那將軍說道:“不瞞中郎,若是昨日中郎派出奇兵突襲鎮子,弘農王必是已然被擒,可如今我等纔去,弘農王恐是早過了黃河。”
“不會!”與賈詡說話的正是董卓的女婿牛輔,他微微擰起眉毛,搖了搖頭說道:“據說弘農王爲人很是優柔寡斷,他帶着傷兵,還帶着女人,應該不會如此輕易便離開鎮子!”
賈詡沒再說話,只是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騎馬跟在牛輔身後繼續前行。
高順帶着四個兵士狼狽返回軍營,賈詡已經知道此時出發前往小鎮實在是太晚了一些。
朱儁派出的信使找到牛輔的當天,賈詡就曾建議過牛輔,立刻帶領精銳騎兵直搗小鎮。
如果當時牛輔接受了賈詡的建議,此時劉辯即使沒有被擒,也絕對不會走的如此從容。可惜牛輔並沒有按照賈詡的建議去做,他認爲有了高順那隊人先一步趕去已是足夠,他只要帶領大軍隨後趕到,接收被擒獲的弘農王便可。
事實證明高順那隊人根本不是劉辯的對手,百餘人被殺,他們甚至連劉辯手下的一個嘍囉都沒傷到。
在高順說完上當的經過之後,牛輔是勃然大怒,當即決定點齊兵馬進攻小鎮。可牛輔雖然長相粗豪,爲人膽識卻並不是很高,想到高順帶領的百餘人被劉辯給殺了個乾乾淨淨,他便有些心虛,又耽擱了些時辰,直到聚集了近七千人的大軍,才拔營向小鎮挺近。
牛輔的這一舉措,讓賈詡明白董卓追殺劉辯的計劃恐怕是要徹底的失敗了。一旦劉辯渡過黃河,進入河北地界,他就是徹底脫離了董卓的勢力範圍,而進入了袁紹等羣雄的地界。
強行渡河追擊劉辯,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至少賈詡絕對不會願意那麼做。
追擊劉辯的官軍還在趕往小鎮的路上,劉辯卻帶領數十名漢子離開了黃河岸邊,沿着官道,一路朝臥牛山方向挺進。
早先嚴政投靠朱儁,官軍曾在臥牛山一帶清剿過黃巾。如今河北羣雄也在清剿黃巾,但朱儁麾下的兵馬卻已是退縮到黃河以南,在朱儁交出兵權後成了董卓手中的力量。
沿着官道前進,要比在野地和山路行軍速度快了許多,不一日衆人來到了臥牛山附近,劉辯發現前方不遠處浮現出一個小村的輪廓。
小村坐落於距臥牛山十數裡的平地上,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村內的房屋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金光,遠遠望去,給人一種帶着些蕭瑟意味的感覺。
天色已有些暗了,周倉尚未與佔據臥牛山的裴元紹聯繫上,此時上山恐怕會無故多生事端。
劉辯勒住馬,指着前方的小村對周倉說道:“元福,你帶兩個兄弟先去看看,若是有人的村子,就花些銅錢,請村民們給挪幾間空房,今晚兄弟們在村裡借宿。”
“諾!”周倉應了一聲,翻身跳下馬背,朝身後一招手,帶着兩名漢子朝小村方向跑去。
周倉等人跑向小村,劉辯則帶着隊伍慢悠悠的朝前行進着,他們走到離村口只有二十多步遠近,一個隨着周倉早一步進村的漢子跑了回來,到了劉辯身前,那漢子雙手抱拳說道:“啓稟殿下,村內並無男人,多是女人在家,小人隨同周將軍進入村中,婦人們躲在屋內不肯出來,無法與她們商議借宿!”
聽說村子裡都是婦人,劉辯微微皺了皺眉頭,向前來報訊的漢子問道:“你等也曾在此地走動過,可知爲何村內只有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