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唐姬的話音才落,劉辯就衝他們瞪着眼說道:“都快回去,你等來此,若是經雨淋了,受了些風寒,須知會給本王添多少堵!”
“尤其是你!”先是把衆王妃一同訓了一頓,接着劉辯擡手朝管青一指,對管青說道:“懷有身孕,還顛簸如此之遠,你真個當自己是鐵打的?就是鐵打的,在這雨水中泡上一天,也是要生鏽!”
被劉辯訓了一通,衆女子都低着頭,緊緊的抿着嘴脣,卻沒有一個人真的返身跳上馬背離開。
“殿下……”低頭承受着劉辯的訓斥,待到劉辯罵完了,已經渾身都被雨水澆透的唐姬擡起頭,一雙被雨水迷濛了的眼睛微微眯縫着,望着劉辯,對劉辯說道:“我等只是想來……”
“本王曉得你等要做甚!”不等唐姬把話說完,劉辯就擡手朝她擺了擺,對她說道:“你等即刻回去,莫要在此耽擱。”
唐姬等人原本是商議妥當,要來此處幫着劉辯開挖水渠,卻沒想到,竟是被劉辯給訓了一頓。
見唐姬等人還在躑躅着不肯離開,劉辯擡起手臂,朝護送唐姬的軍官一指,兩眼猛然一瞪。
那軍官見劉辯指他,兩腿一屈,“啪”的一下跪在了水窩裡,竟是不顧地面上滿是泥濘,將腦袋抵在泥水中。
“護送王妃們離開!”軍官跪在了地上,劉辯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衝他低吼着吩咐了一句。
得了劉辯這聲吩咐,那軍官哪裡還敢有半點耽擱,趕忙爬了起來,對唐姬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衆位王妃,請返回王府!”
剛來到河邊,就被劉辯驅趕,唐姬等人雖說心內不甘,卻也不敢違拗,只得上了馬背,在一隊兵士的護衛下,朝洛陽城方向去了。
目送着唐姬等人離去的背影,待到她們走的遠了,站在劉辯身後的王柳才小聲對劉辯說道:“殿下莫要氣惱,王妃們也是好心……”
“本王如何不曉得她們是好心!”聽到王柳爲唐姬等人開脫,劉辯蹙着眉頭,望着一衆人漸漸遠去的身影,對王柳說道:“可是好心往往會辦壞事。”
擡手指向那衆人遠去的背影,劉辯對王柳說道:“青兒懷有身孕,哪裡受得這大雨滂沱。唐姬等人一個個身嬌肉貴,浣娘雖說曾是村婦,可她終究已是養尊處優慣了,如今再在泥水中摸爬滾打,你認爲她們會不受了風寒?”
王柳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劉辯話說的沒錯,王妃們雖是帶着好心前來,可她們終究體力比不得男人,甚至比不得她和王榛。
雖說管青的身子骨很是康健,可她終究是懷有身孕,也與平日裡無法比擬。
劉辯訓斥幾位王妃時,許多民夫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計,往他這邊看了過來。
王妃都來到河邊,雖說沒有如同洛陽王一般動手幹活,可對在場的民夫卻是一個極大的觸動。
“鄉親們!”劉辯與王柳正說着話,民夫中傳來了個喊聲:“殿下和王妃都記掛着洛水莫要氾濫,我等可有偷懶的理由!”
“沒有!”大雨之中,落下的雨幕吸收了大多聲波,那喊聲並不算十分響亮,可衆人聽着,卻是異常清晰,立刻便有許多民夫齊聲應和着喊了起來。
“即是沒有偷懶的理由,都還等什麼?”很多民夫附和着應了,那喊聲緊接着就又傳到了劉辯耳中:“兄弟們,加把勁啊!”
“吼!”更多的民夫跟着吶喊了起來,挖渠的熱情,竟是要比先前高漲了許多。
扭頭看着河岸邊上,熱火朝天干着活的民夫們,劉辯心中不由的也涌起了一陣感動。
高位者,其實並不需要做的太多。
只要讓普通的平民能夠看見,高位者始終和他們在一起,平民便會願意追隨這樣的主公,爲他賣力的幹活,甚至爲他去死!
劉辯在洛水河邊,親自參與勞作的時候,賈詡也在弘農郡,正忙着與當地官員一同組織防澇。
各條河川的周邊,都有忙碌着的民夫。
百姓們爲了保住家園,在賈詡的動員下,每家每戶都出了人丁,就連那些在戰場上受了重傷退役的洛陽軍老兵,也都撐着殘疾的身軀,爲民夫們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河岸邊上,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家家戶戶幾乎是全部上陣,不過是短短几天時間,數條河道便被挖開的溝渠連通,河道的水位也得到了相應的控制。
站在大雨中,望着眼前咆哮奔流的大河,賈詡顧不得擦上一把臉上的雨水,擡手指着河牀,向身旁的一個當地官員說道:“這條河道的河牀還是太窄,河水流淌不及。”
“河流太湍急!”大雨嘩嘩的落着,人說話的聲音也是要比晴日裡顯得小了許多,順着賈詡手指的方向望着奔流的河水,那當地官員幾乎用喊的對賈詡說道:“民夫難以下到河中……”
“沿河開闢水渠!”官員的喊聲還沒落,賈詡就衝讓嚷道:“水渠一定要夠寬,夠長!要能將河流疏通,把河水引到沒人居住的地方,即便是漫了,百姓們也不會吃了河水的害。”
“下游有處山谷,那裡無有村落!”聽到賈詡的喊聲,那當地官員擡手朝下游一指,又喊了一嗓子。
“好!”得知下游有處山谷,賈詡先是應了個好,隨後對那官員說道:“查勘清楚,確實沒有哪怕一戶人家,才能將河水引到那裡!”
話說到這裡,賈詡又加重了語氣,對那官員囑咐道:“一定要切記,不要留下任何一戶人家!殿下的脾氣你也是曉得,若是知道有百姓因我等吃了害,你的腦袋,還有我的腦袋,全都得被砍下來丟到河裡餵魚!”
“中郎放心,下僚曉得!”那官員抱拳應了一聲,接着便扭過頭,朝身後不遠處的一名兵士喊道:“備馬,來幾個人,陪某一同前去山谷查看!”
得了官員吩咐,兵士趕忙應了,飛快的跑去給官員備馬去了。
兵士爲官員牽來的駿馬,官員翻身跳上馬背,領着幾名隨行士兵,策馬朝着河岸下游飛奔而去。
望着奔流的河水,賈詡眉頭緊緊的擰着。
這場大雨下的太過突然,而且一下起來,就是沒完沒了。若非劉辯未雨綢繆提前做好了謀劃,等到衆人反應過來要防澇,恐怕許多河流已經潰堤。
“賈中郎,雨急風驟,還是尋個去處躲躲雨吧!”正站在河岸邊,看着河流水位,另一名弘農當地的官員湊到賈詡身後,小聲提醒了他一句。
“躲雨!”那官員的話音剛落,賈詡嘴角就牽起一抹笑意,扭頭對他說道:“若某所料不差,此時殿下應該也是河邊。殿下尚且如此,我等做臣下的,如何可貪圖閒適?”
被賈詡說了一句,那官員雙手抱拳,低着頭應了一聲:“中郎所言極是!”
大雨滂沱,各地民夫、兵士以及官員,在河岸邊連續奮戰多日,終於挖出了許多泄洪水渠。
洪水究竟會大到怎樣的程度,尚且難以預料,包括洛陽周邊在內,各地都選擇了泄洪區,以便難以控制洪水時,將大水引入無人的泄洪區,將損失減到最小。
在河岸邊,連續奮戰了五六日,劉辯終於算是鬆了口氣,
這幾日,白天裡他與民夫、兵士們一同挖渠、築壩,到了夜晚,還在將地圖鋪在桌案上,研究着各處河汊如何引流,才能將水勢更好的控制。
連天的鏖戰,使得劉辯眼珠通紅,整個人也幾乎瘦了一圈。
雨“嘩嘩”的下個不停,體力透支的劉辯躺在陶浣娘寢宮的鋪蓋上,正香甜的打着呼嚕。
跪坐於劉辯的鋪蓋旁,看着這位同民夫們一起奮戰了數日的夫君,陶浣孃的心底,是又心疼又驕傲。
看着熟睡中的劉辯,陶浣孃的眼窩中泛着晶瑩的淚光。
她以往雖是沒有接觸過太多的權貴,卻曉得大漢朝過去的官員,多是巧取豪奪,根本無視百姓生死的惡棍。
可劉辯治理下的天下,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吏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且不說不用繳納貢賦,洛陽王還會親臨現場,與百姓們同患難共甘苦!
這樣的大王,如何不會讓百姓心生感念?在劉辯治下的百姓和兵士,又怎會不爲他捨身效命?
“陶王妃。”跪坐在鋪蓋旁,正看着熟睡中的臉,陶浣娘身後傳來一聲輕輕的呼喚。
聽到呼喚,她扭過頭朝身後看了過去,只見管青正站在內室門口,伸頭向屋內張望。
“管將軍……呃,不!”見了管青,陶浣娘連忙站起身,朝她福了一福,招呼道:“管王妃。”或許對王妃這個稱謂還有些不太適應,管青抱起雙拳,如同男人一般,給陶浣娘行了個男子的抱拳禮,隨後便向陶浣娘問道:“殿下睡了多久?”“已是睡了六七個時辰。”回頭看了一眼躺在鋪蓋上沉睡的劉辯,陶浣娘有些心疼的說道:“殿下是太累了,讓他好生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