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御軒的臉色煞白。
濃濃的血腥味充盈在鼻翼之間，他卻已無心顧及，依然盤腿而坐，巋然不動，閉着眼努力的調勻體內的氣息。
沈歸雁的眉眼間已經染滿焦慮，朝他撲過來。
“你的手……”
她的全部心思都在他流血的手臂上。
她撩起他的袖子，看到原本包紮過的位置又被鮮血染紅，心頭一緊，略顯虛弱的臉上，那雙如水一般的美眸，竟泛起紅來。
她還是會爲他擔憂，爲他心疼……
“你這傷口要重新包紮一下，傷口很深，等出了宮，還是找個大夫看一下，萬一傷口感染了……”
高御軒緩緩的睜開眼。
這種感覺，許久都不曾有過了。
她在距離他這麼近的位置，她還在擔心他。
他低喘一聲，呼吸略顯凌亂，定定的望着她……
她就在他的面前，低頭處理他的傷口，她自己的臉色明明很差，光潔的額頭上，還有細密的冷汗。
她卻渾然不覺。
他看着她眉眼低垂，彷彿眼裡心裡只有他的模樣。
一縷髮絲被汗水粘着，貼在她的頰邊，溫婉柔美。
那一縷發，彷彿撩在了他的心尖上，軟軟的，一股奇異的癢跟着沸騰的血液以極快的速度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幾乎忍受不住。
他伸出未受傷的那一隻手，想要去將那一縷擾人的髮絲撥開，又不願驚擾了這一刻難得的安寧，所以，他小心翼翼的，緩緩靠近……
終於，到了她的臉頰邊。
沈歸雁這才意識到了他的舉動，倏地擡起頭來。
心，悸動了一下。
他正垂眸看着她，而她卻碰巧擡頭，兩人的目光相纏，呼吸交織，四片脣瓣幾乎要碰到了一起。
脣沒有碰到。
但是，兩顆心卻劇烈的碰撞在一起，兩人幾乎在同一瞬間屏住了呼吸，卻無法抑制跳動的心。
沈歸雁的下巴微擡，呆呆的望着他。
有那麼一瞬，忘記了他手臂上的傷口等着處理，也忘記了他們從相識到如今，這一路上的相互折磨。
什麼都沒有了。
眼裡心裡，只剩下他！
她能感受得到他在慢慢靠近，他的呼吸越來越熱，她的睫毛輕輕一顫，緩緩下垂，美眸半閉着，僵住身子一動也不敢動。
可是，他卻許久也沒有別的動作……
她倏地睜開眼。
忽然覺得自己這舉動傻透了。
她分明感覺他這是要吻她的意思，而她也明顯的在等他的吻，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他卻遲遲沒有動作。
或許，是她會錯了意？
她大囧！
懊惱至極。
原本蒼白的臉上，很快的浮現出一抹紅潤來。
這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太曖昧了，她剛想要退開去，那隻原本僵在她臉頰邊上的手忽然就伸過來，大掌撫上她的脖子那一瞬，他的氣息驟然壓境，準確的吻上她那因錯愕而微張的粉脣，長驅直入。
終究，還是沒忍住。
他真的只是想將那一縷髮絲撩開……
還未得逞，就被發現，他的手掌僵住的時候，其實略有尷尬。
他知道今日這一見，來之不易，他還有很多的話想要和她說，原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又這樣旖旎的心思，但是她的反應實在太可愛，尤
其是臉上浮現出嬌羞的紅潤時，他的喉結上下滑動，終於忍不住……
含住她的脣那一刻，他從喉嚨裡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嘆。
爲了這一刻，等了太久太久……
沈歸雁卻驚得瞪大了眼。
她在等待的時候，他沒有動作，當她窘迫的退開時，他忽然就吻了過來，她還未來得及驚呼，所有的聲音都被他吞入腹中。
她睜着眼睛，看得很清楚……
是他！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昨日上官旭也曾強吻她時的某些畫面，有了對比之後，心中的真實感覺才更爲清晰。
什麼，叫做心甘情願！
她的心一酸，閉上了眼迴應。
高御軒彷彿得到了鼓舞，這個吻雖然在意料之外，卻讓他輕易就失了控，他的手往下滑去，滑過她的背，攬住了她的腰。
他的掠奪，來得太兇猛。
沈歸雁本來蜷着腿坐在地上，在他壓迫而來的時候，身體不斷往後仰，而他卻完全沒有扶住她的打算，反而順着她後仰的方向壓了下來，最終將她壓倒在柔軟的地毯上，脣卻依然不捨得離了她片刻。
“唔……”
她驚喘一聲，似乎被他的熱情嚇到。
渾身上下的力氣彷彿都被他吸乾了，她就像是一個溺了水的人，而他卻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的手掌緊握，揪住他的衣襟。
不經意間，指尖觸到了一片粘膩。
她一怔。
只覺得血腥味更濃了些。
對了！他的手臂還在流血，而他自己卻渾然不覺一樣，將她緊鎖在懷裡，沉溺於這個久違的吻中。
“高……御軒……”
她扭着脖子，想要避開他的吻。
他不強留，嘴脣卻沿着她的下巴一路流連下去。
“別，你別這樣……”
一定是瘋了！
否則，他們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的，明明還在相互賭氣，他的傷口也還沒處理好，關鍵這裡是在皇宮，在高婧的寢宮裡，而他居然將她壓倒在地上，就……
“你別呀！等等……你手上有傷……”
她一直掙扎，他也無動於衷，終於當她用雙手想要將他的腦袋搬開的時候，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忽然僵了一下。
吻，停止了。
他從她的身上起來。
那眼中，卻是與剛纔的瘋狂行徑全然不同的……冰涼！
沈歸雁也跟着從地上爬起來，雙頰緋紅，她垂着頭不敢去直視他，只是湊近過來，繼續查看他的手臂。
尚未碰到，他忽然就將她的手拂開。
“不用你管！”
沈歸雁一愕。
她還在害羞呢，他卻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或者說，哪裡只是冷靜而已，分明就是冷酷。
她難以置信的擡頭望着他，實在是想不通經過剛纔那失控的一吻，他還有什麼理由對她冷酷？
這男人向來傲嬌，也許只是在賭氣。
她這麼想，也這麼認定了。
所以，她纔不顧他的彆扭，強硬的將他的手拉過來，道：“這刀傷這麼嚴重，你都沒好好處理過，你這手還想不想要了？就不能等傷口包紮好了再……那個……”
她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忽然咬住了脣。
又是懊惱！
她這說的都是些什麼呀？
就好像，她
在邀請他在將傷口處理好之後做那什麼一樣……
她的臉又燙起來，只好移開了目光，用自己隨身攜帶的手帕重新替他將傷口包好，在這個過程中，時不時的瞥一眼一語不發的男人……
他的臉僵着，臉色很不好看。
他還有理了不成？
沈歸雁做完一切，將他的袖子重新放下來，昨日和今天的事情都來得太突然，就像是她已經認定了的事情，瞬間就被顛覆了一樣。
但是，這種顛覆，讓她寬心。
她深吸口氣，輕聲嘆道：“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
他什麼都不說！
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他就任由她恨着他，讓她在愛與恨之間備受煎熬，當她以爲再也沒有了希望，幾乎要死了心的時候，他纔來告訴她真相。
她問完之後，明顯的感覺到男人的呼吸掠過她的頭頂，僵了一瞬，然後急促起來。
可，她等到耐心全無，他也沒有說一個字。
她這才擡頭望去，想要從他的眼中探尋出一個答案來。
他是爲了她好吧？
他其實比她更煎熬吧？
“高御軒……”
她還欲再問，他才終於道：“早告訴你什麼？若是我早告訴了你，豈不是錯過了機會？你哪裡還能遇見上官旭那麼好的男人是不是？我還以爲你不會質問，而是應該感激我纔對呢！”
又來了！
又是這樣的陰陽怪氣！
沈歸雁還試圖在爲他找藉口。
她該怎麼原諒他？
她曾經說過的，他給了她那麼刻骨銘心的傷害，他肆意的揮霍她對他的愛，就算有一天他再告訴她，他是有苦衷的，她也不會原諒他了。
可是，她卻還是不爭氣的爲他找藉口……
藉口還未找到，他又潑她一桶涼水。
那冷冽的語氣，不像是玩笑。
她還以爲，他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爲她在他興頭上的時候，阻止了他的吻，所以他纔會鬧情緒。
原來，不過是她把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
她該醒悟的，他們之間相隔的不僅僅是這幾個月，而是這幾個月的形勢所發生的變化，已經決定了就算他們想回頭，也再回不到從前。
她的聲音很低，儘量不讓他聽出自己的軟弱來。
“高御軒，你這麼說……什麼意思？”
他斜她一眼，站起身來。
那目光中的幽冷，如刀子剜着她的心。
“什麼意思……你不是都已經決定要嫁給上官旭了嗎？再過幾日你就是安王妃了，我告訴你什麼或者不告訴你什麼，又還有什麼區別？”
“那你剛纔……你還……”
“……”
他沉默，避開她的眼，卻不解釋。
她一定覺得他翻臉比翻書還要快，但又怎麼會知道，當他將所有熱情都傾注在她身上，卻在吻到她的脖頸時發現她的鎖骨上方有清晰的齒印吻痕是什麼感受？
那痕跡，一看就知道是新的。
刺了他的眼，疼的卻是他的心。
從她離開高府來到京城至今，在這幾個月的時間裡都與上官旭朝夕相處，她終究還是發現別的男人比他更好，是不是？
他已經休了她，又還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去質問呢？
至於剛纔……
他薄脣扯動，憋出了兩個字。
“抱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