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慶不說自己貪生怕死,而是說怕殃及城內的百姓,這話正說進閆瑜的心坎裡,他連連點頭,說道:“你我身爲西樑縣令、縣尉,不能不管城中百姓的死活啊!”“
正是!”李慶大點其頭。
閆瑜不再猶豫,衝着城外的劉植大聲喊道:“伯先兄,倘若下官投誠,大司馬當真會既往不咎?當真不會傷害城中之百姓?”
劉植面色一正,大聲回道:“植以人頭擔保!”閆
瑜彷彿經過多麼激烈的心裡掙扎似的,狠狠跺了跺腳,說道:“下官信任伯先兄的爲人,願意向大司馬投誠!”說着話,他傳令左右道:“打開城門!”隨
着閆瑜一聲令下,就聽城門處傳出吱嘎嘎的聲響,先是吊橋被緩緩放下來,緊接着,城門打開,以閆瑜爲首的西樑縣官員們,紛紛從城內走出來。見
狀,劉植一點都不意外,閆瑜和李慶二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此時看到己方的兩千多兵馬兵臨城下,加上後面還有主公統帥的主力大軍,以這兩人的品行,絕不會據城堅守。
事實證明,劉植的推測一點沒錯,閆瑜和李慶知道劉秀親自來了西樑,嚇得連抵抗都沒抵抗,直接獻城投降。劉
植一部兵不血刃的拿下西樑城,消息很快也傳回到劉秀那邊。
聽聞前方傳回的戰報,劉秀笑了,對左右說道:“看來我讓伯先率軍攻打西樑還真是選對了人,我方未損一兵一卒,沒費吹灰之力,並順利拿下了西樑城!”
周圍衆人齊齊在馬上拱手說道:“主公英明!”寇
恂問道:“主公,等會到了西樑,我們要不要進城?”劉
秀想了想,搖搖頭,說道:“一旦入城,只怕今天就走不了了,當務之急,我軍得儘快趕到信都城,以解信都城的燃眉之急!”
說着話,他看向銚期,問道:“次況,信都城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銚期說道:“剛有探報傳回,現陳懿正指揮萬餘衆,猛攻信都城!”
劉秀皺眉,說道:“五縣不是出兵六千嗎?怎麼又變成萬餘衆?”銚
期說道:“聽說,是五校軍的一部也加入進來!”
“五校軍!”劉秀眉頭緊鎖地問道:“五校軍何時與王郎串通一氣了?”五
校軍是河北的起義軍之一,勢力不小,人數衆多,據傳有十多萬衆。銚
期說道:“探子沒有打探到確切的消息,只是聽說,王郎有意招撫五校軍,並向五校軍許諾,只要肯歸順於他,五校軍的首領便可封侯拜相!”
劉秀眯縫起眼睛,低垂下頭,沉思不語。王
郎的邯鄲朝廷,和河北當地的起義軍之間沒什麼往來,雖說王郎有對各支起義軍拋出橄欖枝,但各起義軍都沒有做出迴應。劉秀多少能明白些起義軍心中的想法,其一,他們不願意聽令於人,不甘屈居人下,其二,起義軍現在也在觀望,想看看劉玄和王郎這兩個並存的朝廷,最後到底誰能取勝。可
是五校軍倒向了王郎,此舉無疑是打破了目前微妙的平衡,會不會引發一系列的連鎖反應,讓更多的起義軍投靠王郎,現在還真無法確定。
寇恂吸了口氣,面色凝重地說道:“主公,五校軍倒向王郎,對我方十分不利啊!”
現在圍攻信都城的是一萬多軍隊,其中縣兵六千,五校軍在四千以上,可誰又知道五校軍還有沒有後續的援軍?一
旦己方趕到信都城,撞上五校軍後續的援兵,己方的局勢可就危急了,畢竟己方現在只有七千將士。
劉秀沉吟片刻,問道:“次況,信都城附近可還有其它的五校軍?”銚
期搖頭,說道:“探子沒有這方面的回報,要麼是沒有,要麼是沒打探出來!”劉
秀又想了想,當機立斷,說道:“信都郡城絕不能讓給王郎,傳令下去,全軍全速行進,務必要在三日之內,抵達信都城!”
西樑城這邊,獻城投降的閆瑜知道劉秀正統帥着大軍,向西樑城這邊趕過來。在
城外見到劉植後,他乾脆也不回城了,令人取來一根繩索,交給劉植,讓他把自己捆起來。劉
植見狀,立刻明白了閆瑜的用意,他這是擺出一副負荊請罪的架勢,要在西樑城外等主公到來。劉植並不介意幫閆瑜演這場戲。
他用繩子把閆瑜捆綁好,後者直接往地上一跪,向前叩首。沒
過多久,人們的視線中果然出現了劉秀軍的身影。李慶先是驚呼道:“來了、來了!”說着話,他也跪伏在地,向前叩首。可
是令閆瑜和李慶萬萬沒想到的是,以劉秀爲首的大軍根本沒進西樑城,而是直接從城前走了過去,繼續向東進發。
跪在地上的閆瑜和李慶等人,等了好一會,也沒見有人過來,兩人小心翼翼地擡起頭,只見大隊的兵馬正浩浩蕩蕩的從城前而過,兩人都是一臉的茫然。
還沒等他倆開口發問,只見一騎快速奔跑過來。馬上的這位騎士,劉植認識,正是主公貼身護衛之一的虛庭。
“虛庭先生!”別看劉植已被封爲偏將軍,但在虛庭面前可不敢擺出官架子。能在主公身邊做事的人,別管官職高低,絕非泛泛之輩。
“劉將軍!”虛庭翻身下馬,向劉植拱手施禮,而後,他問道:“那位是西樑令?”閆
瑜身子一震,急忙向前叩首,顫聲說道:“下……下官閆瑜,叩見大人!”虛
庭大聲說道:“主公有令,西樑令獻城有功,往日之過,可既往不咎,能否繼任西樑令,可由劉將軍定奪!”“
末將遵命!”劉植急忙插手施禮。
閆瑜則是連連向前叩首,急聲說道:“謝大司馬不殺之恩!下官謝大司馬不殺之恩!”
虛庭沒有多加逗留,傳完劉秀的命令,他向劉植點了下頭,而後縱身上馬,撥馬而去。等
虛庭走後,閆瑜和李慶等人皆忍不住長鬆口氣。劉植上前,把他二人從地上攙扶起來,含笑問道:“閆縣令、李縣尉,植所言非虛吧?”閆
瑜和李慶聞言,又不約而同地下跪,向劉植叩首,說道:“今日若非得劉將軍提點,下官怕是已人頭不保!救命之恩,下官感激不盡!”劉
植再次把他二人扶起,解開身上的繩子,說道:“好了,我們入城說話!”且
說劉秀等將士,一路向東行進,先是路過西樑,而後又繞過昌成、扶柳,一路急行,風餐露宿,兩天後,已接近信都城。還
沒等劉秀軍抵達到信都城近前,前方先出現一支軍隊。這支軍隊的帥旗上,寫着一個斗大的陳字。看到這面帥旗,人們也就知道對面的軍隊是何許人也了。
位於劉秀身旁的寇恂,望了望對面的大軍,說道:“主公,看來陳懿是把攻城的主力大軍都調過來,阻擊我軍了!”劉
秀點了點頭,攏目細看對面的軍隊。這支兵馬,兵力應該不下萬人,正中央的方陣,將士們皆是穿着黑色的軍裝,黑色的皮甲,典型的王莽軍打扮。不
用問便可猜出,中央方陣的將士,皆爲陳懿召集的五縣縣兵。左右兩邊的方陣,人數稍少一些,穿着雜亂無章,武器也是五花八門,這必然是五校軍增援王郎的軍隊。
此時,陳懿擺出的是矩形陣。矩形陣是最基礎的陣法,沒有多餘的花樣和變化,全軍將士排列的陣型,呈長方形,是進可攻、退可守,但攻不強、守也不強,看似比較平庸,但又沒什麼明顯漏洞的陣型。
見陳懿擺出矩形陣來應對己方,劉秀嘴角稍微揚了揚,說道:“陳懿沒有必勝之決心!”
以優勢兵力,卻擺出這麼個矩形陣出來,也等於間接表明了陳懿現在的心理,我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如
果以矩形陣在正面交鋒中打輸了,任誰都挑不出來他的毛病。
其餘衆人聞言,心裡都在暗暗嘀咕,倘若自己是陳懿,統帥一萬兵馬,對陣主公七千兵馬,估計也會擺出矩形陣來應對。
很簡單,主公的威名太盛了。昆陽之戰,主公以三千大敗莽軍四十萬,任誰和主公做正面交鋒,士氣都不會太高,也都會選擇保守陣型。
劉秀看了看左右,說道:“吳漢聽令!”“
末將在!”吳漢催馬出列,在馬上向劉秀插手施禮。劉秀說道:“你率漁陽騎兵,由敵軍左翼插入,直取中軍!”“
末將遵命!”“
耿弇聽令!”
“末將在!”“
你率上谷騎兵,由敵軍右翼插入,直取中軍!”“
末將遵命!”“
賈復!”
“末將在!”“
你率五百奔命,隨我正面擊敵,伺機而動,直取中軍!”
“末將遵命!”
此時劉秀所言的奔命,便是漢代大名鼎鼎的奔命軍。何謂奔命,奉命而行,聞命奔走,故曰奔命。奔
命軍都是精銳之士,且全是亡命之徒,只要上面有命令傳達下來,哪怕是刀山火海,他們也敢硬往裡面闖。漢
代有兩大敢死隊,一個是‘勇敢士’,另一個就是‘奔命軍’。
這兩大敢死隊兵種,全都是用來衝鋒陷陣的,傷亡率自然極高,不過在軍中的待遇也極好。
比如他們可以攜帶女眷在軍中隨行,其軍餉也要比普通兵卒豐厚得多,每逢大戰之前,他們通常都會找隱蔽之處,先把自己身上的金銀細軟埋藏好。無
論是勇敢士,還是奔命軍,大多都集中在北方,用於對付匈奴人,目前劉秀麾下的五百奔命軍,正是上谷太守耿況和漁陽太守彭寵,爲他招募來的。
可以說劉秀在河北的建功立業,麾下的將士們固然功不可沒,但耿況和彭寵的功勞也不次於衆將士。雖
說他二人並未直接衝鋒陷陣,但卻爲劉秀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後方支援,這爲在前線征戰的劉秀,提供了巨大的後勤保障。戰
爭,不是誰的武力強悍,誰就可以天下無敵,一統江山。
爭奪天下,比拼的還是綜合實力,包括天時、地利、人和,包括軍力、民心、德行、後勤、經濟等等一系列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