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黃色的法鈴被拋向半空中,瞬間變得如同帳篷般大小,頭朝上、口朝下,“精確制導”筆直地砸將下來,將那股白煙扣在了鈴鐺裡面,同時發出震耳欲聾的音波。
莫佳一禁受不住,頓時現出原形,在鈴鐺內化做了一隻通體雪白、毛色純正、九條尾巴的大狐狸。
音波如浪,徐徐波散。然而法鈴只能令狐妖現原形,卻無法降伏。
大鈴鐺很快被嵌開了一道縫,九尾大白狐便鑽了出來,呲着尖利的獠牙直撲上前。
一道一狐在洞外的山野間展開了殊死纏鬥,直打的天昏地暗、黃金交鋒。一個招勢有板有眼、攻防兼備,另一個則狠辣凌厲、誓要置對方於死地。
激鬥中,褚東萊幾次想用手中的大布口袋罩住狐妖,誰料道袍卻被莫佳一的利爪撕破了好大的一條口子。 щщщ★ t t k a n★ c ○
只見狐妖退後數步,略帶一絲嘲弄地說道:“臭道士,想要收我?哼,你的道行還淺的很,我今天就叫你魂滅道消!”
“你個狐狸精作惡千年、爲害人間,今天也該有個了結啦!”褚東萊恨恨道,同時乾脆將被撕破的道袍悉數脫掉,只剩下裡面的白色布衣,一副拼死相搏的架勢。
“就憑你,也敢來端我的巢穴?”莫佳一鄙夷不屑地詰問:“不過話說回來,咱們都鬥了這麼久了,你又是怎麼發現我的這個新窩的呢?”
“你以爲狡兔三窟,就能逃過我的法眼嗎?妖孽,少廢話啦,現在乖乖投降,或許我還能爲你超度一下……”褚東萊相當自信。事實上,他能夠順藤摸瓜準確找到狐妖巢穴的所在,還要歸功潘天印留下的線索哩。
“放屁!你也不睜開狗眼好好瞧瞧身邊這些不成器的弟子們,他們這麼遜,自然也就看出你這個當師父的功夫究竟有多衰啦!我呢,今天先滅了你,再平了‘青丘觀’,叫你們這些臭道士連窩都沒有!”莫佳一也尖酸刻薄、很不客氣。
“好,貧道就與你打個賭:如果今天我敗給了你,就鏟毀‘青丘觀’、退師還俗!”褚東萊渾身的衣物無風自動,堅毅的雙眸放射出一道紫芒。
莫佳一的雙眸亦猶如劍芒一般,貫穿了蒼穹,渾身散發出滔天的戰意,血氣無比旺盛:“賭就賭,難道怕你不成?我若是輸了,從此後便再不傷人、只吃素齋!”
賭約既定,又一輪殊死纏鬥開始了較量。褚東萊與莫佳一打得難解難分,足足三四百個回合,打得天昏地暗。
終於,褚東萊瞅準了一個空檔,將撲向自己的莫佳一凌空抱住、猛拳迭出。風聲呼嘯間,沙包大的拳頭虛影道道、硬道出擊、瓦礫橫飛、蒼木斷裂,狠狠砸在莫佳一的頭上、臉上,將狐妖打的口吐鮮血,身影急退。
莫佳一雖受了傷,但畢竟修行千載,亦絕非泛泛之輩。
只見她猛地雙爪蹬空,從褚東萊的身下躥出,渾身抖動着使出了千年的修行積澱,大喝一聲:“天狐暴擊!”
瞬息間,只見莫佳一的身後便凝結出了龐大的氣勢,金色的光芒遮天蔽日,一條宛若黃金澆鑄的天狐形成,旋轉了整整三百六十度後,蘊育了更大的能量在其中,浩浩蕩蕩地衝向了褚東萊!
天空變得忽明忽暗,似乎周圍空間完全被這股龐大的氣勢波及到了。金色天狐的影像,摧枯拉朽般直直地撞上了道人的身體。
“轟——”
年輕的道尊,被這股巨大的氣波直接轟成了齏粉。
“道尊啊!”
“師叔啊!”
“師父啊!”
先前圍在他身畔的道徒道孫們眼見褚東萊竟真的被狐妖打得魂滅道消,全都忍不住失聲慟哭起來。
莫佳一的嘴角頓時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但剛剛的奮力一擊,準備稍息片刻,便去逐一收拾掉那些實屬廢柴的徒子徒孫們。
道徒道孫們哭泣片刻,全都像約定好了一般,坐在原地盤起兩腿、齊頌聖號。
莫佳一正待動手,卻見此時無數齏粉自地面自行收攏、重新匯聚,瞬息間竟變爲一幅巨大的圖畫。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陰陽化合而生萬物……”伴着聲聲莊嚴的頌號聲,黑白相間的一副圖畫渾然天成!
“太極圖?”
莫佳一雖爲狐妖,平日裡卻也涉獵廣泛,尤其是對陰陽魚早已有所耳聞,知悉這乃是五代至宋初的道士陳摶老祖所繪,原名爲《無極圖》。
“太”有“至”之意;“極”則爲“極限”之義,就是至於極限、無有相匹之意,既包括了至極之理,也包含了至大至小的時空極限,放之則彌六合,卷之退藏於心。既可大於任意量而不能超越圓周和空間,亦可小於任意量,而不等於零或無。
只是,她並不曉得蘊於這圖中的威力究竟何其之大。
地面上的《太極圖》右上方“白魚”左行由大到小,依次途徑乾、兌、離、震等四位,陽爻逐漸減少……繼而,左下方“黑魚”右行由大到小,與“白魚”先前的運行速度一致,依次通過坤、艮、坎、巽等四位後,“黑白魚”開始互糾表示,兩個“魚眼”陽中有陰、陰中有陽。
很快,“黑白魚”變成了一個立體的圓形,迸發出無比玄奧的巨大能量,光環的影暈直通天地,同時射向一旁的莫佳一。
莫佳一萬萬沒想到,褚東萊人都被自己轟沒了,竟還能藏着這麼一手。
《太極圖》伴着衆道士的頌號之聲,憑空而起升騰至半空中,飛到了莫佳一的頭頂,保持着飛速的旋轉,同時發出一道巨大的耀目光暈。
那巨大的光暈實實在在地打在她的身上,鑽心的痛楚自皮膚而生髮,直至深入骨髓……莫佳一的身子變得無比綿軟、伏地不起,千載修爲在太極圖罩在那一瞬間,全部蕩然無存。
那一刻,狐妖已然敗了,整個身體被褚東萊化爲的太極圖死死罩住。她的身體一動都不能動,而且越變越小,即將被封印到太極圖的黑白魚眼之中。
莫佳一知道若再不逃,便永世不得超生了,只好壯士斷腕、捨棄身體,一團亮晶晶的元靈轟然出竅,循着來路快速逃竄回到地底的巢穴中。
那元靈懸於半空中,在洞穴的牆壁上四處亂磕亂撞,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巢穴的最底部,飛到了潘天印與元小伊的身旁。
潘元二人正商量着該如何逃出這深不見底的狐妖洞,卻見一團亮晶晶的東西猛地衝進了元小伊的身體。元小伊猛然一顫,整個身體頓時變得僵直、兩隻眼眸光芒盡失。
“喂、喂,你怎麼啦?”潘天印眼看她硬生生、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連忙伸手去扶,將她整個人全都攬入懷中。
足足過了半晌,元小伊才恢復過來,恢復了神智。
不過,她的氣息很弱,彷彿與之前判若兩人,一睜開眼即扭頭四下環顧,第一句話便問道:“我……我的‘七色花’呢?”
潘天印記得她在之前的交流中,描述自己山中逡巡採花,是爲了給親人治病,誤打誤撞之間才被捉進狐妖洞的。
“妹子,你別急,我一定幫你找到‘七色花’!”潘天印信誓旦旦地勸慰着元小伊,卻不知莫佳一的元靈已經進入到了她的軀體。
元小伊努力地坐直身體,並開始盤腿打坐。
她一邊閉目打坐,一邊輕啓朱脣,輕輕地吟唱起歌來,聲音哀婉動聽,猶如天籟。潘天印側耳傾聽內容,雖不知歌名,卻發覺乃是首類似《離騷》辭賦般的古體歌:
天狐魂兮,靈遊林兮;
守我家兮,祖輩安兮。
萬年睡兮,帝俊生兮;
子炅鷙兮,祖羲和兮。
行人安兮,神賜福兮……
在潘天印錯愕的眼神中,他眼見原本清純可愛的少女居然容顏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不僅長出了一對毛茸茸的尖長耳朵,而且胳膊上、臉上、脖子上……裸露在外的地方,都開始生長出純白色的絨毛。
“小伊,你……”若非親眼所見,潘天印實難相信。
那一刻,他的內心驟然間翻江倒海,元小伊竟逐漸變成了狐妖。
元小伊坐在地上,望着洞中那些骷髏頭,忽然有感而發、放聲恫哭:“我刻苦修煉了整整一千年,誰知竟還是無法升入仙,被個牛鼻子老道欺負了不算,元靈還要被迫寄宿在這麼個不中用的小姑娘體內,哎呀呀,實在是屈煞我也!”
那說話的神態與口吻,完全是狐妖莫佳一啊!
狐妖完成了涅槃,身體的核心部件——元靈成功地寄居在了元小伊的身體裡;而元小伊則神情恍惚,整個人的表情很痛苦。
潘天印並不清楚剛剛在洞口處發生的道狐激戰,驚奇問道:“莫佳一,你怎麼啦,爲何跑到元小伊的身體裡了?”
元小伊的表情相當痛苦:“你出去!你快出去!我不要你待在我的身體裡,更不許你控制我!”
她像失心瘋般地不能自控,腦袋不停地晃動着,擺出了一股誓要自盡的架勢,使勁兒朝着洞壁拼命撞去。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