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正對着那人抱了抱拳,“如此,那我就先行謝過周副將了。”
話雖如此,他的神色卻沒有絲毫的放鬆,目光始終在四周來回地掃視,試圖發現什麼。
驀地,他神色一怔,稍稍一驚,他方纔剛來的時候明明看到了一個戴着斗笠的女子,可是這才說了幾句話,再一轉眼,人怎麼就不見了?
沒由來的,他心下一緊,沉聲道:“周副將,可否借你幾個人,隨我到四周巡視一番?”
“可以……”周副將連連點頭,點了幾個人給顧正,顧正來不及說太多,領着幾人朝着一側走去。
如此找了一圈,有好幾次,顧正都覺得好像看到了那名女子,可是一轉眼卻還是又跟丟了,過了一會兒,便徹底找不到了。
不遠處的小巷子裡,一雙眼睛緊盯着巷口,看着顧正一行人匆匆從巷子口離開了,不由垂首勾起嘴角幽幽一笑,擡腳朝着北門去了。
她本以爲,東邊正門向來人最多,所以守衛會是最嚴的,卻沒想到不僅僅是東門,其餘的三門全都是守衛嚴密,而最可恨的是,除了顧正幾人之外,其餘三門也都有蕭意樓派來的人,且個個都認識她,見過她男裝、更見過她以前女裝的樣子,就連卓素都被派了出來。
如此一來,城門就算是全都被封死了,她想要拿着令牌混出城去,也根本不可能了。
“蕭意樓,算你狠!”她垂首輕輕唸叨了幾聲,將令牌放起來收好,四周看了看,擡腳往回走去。
一輛馬車緩緩駛過,隨從和車伕看着街上時不時地走過一隊京畿衛,不由輕嘆一聲,車伕嘟囔道:“僅僅是一個盜賊,就能惹出這麼大的亂子,看來這一次宮中被盜的東西是個好東西啊,否則,也不會到現在都不願透露究竟丟了什麼。”
說着,他回身衝着低垂的門簾,道:“公子,您覺得呢?”
馬車裡傳來一陣輕輕的冷笑聲,伸手撩起窗簾看來兩眼,低聲道:“真的是丟了東西嗎?”
車伕愣了一下,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走在一旁的隨從小聲道:“公子的意思是,宮裡沒有丟東西?那爲何要出動這麼多的人?屬下可是聽說這一次宮中禁衛、京畿衛以及天策衛都已經出動了,就連宸王宮的宮衛也在隨時待命,若非是丟了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他們又怎麼會這般重視?”
“呵呵……”車裡的人放下了窗簾,嗓音幽幽道:“聽說皇上病重了。”
隨從應道:“是,而且聽說病得很嚴重,已經上不了朝了,命輔政王暫代朝政,連這樣的事情都做出來了,可見皇上這一次的病情真的很厲害,屬下還聽說,輔政王已經把京中最好的大夫全都召入宮中,隨時待命。一大早的時候,長公主帶着兩位公主去看望皇上,結果被人給攔住了,說是皇上現在除了太醫之外,最好什麼人都不要見,免得會加重病情,聽起來很是玄乎,公子,你說皇上這一次會不會……”
裡面那人輕輕“唔”了一聲,聲音明顯冷了下來,“你說什麼?”
隨從連忙改口,道:“是屬下多嘴。”
那人輕哼了一聲,頓了頓道:“宮中遭竊的當晚,皇上突然病重,這兩件事只怕是沒那麼簡單,現在越想越覺得有意思了。病重不朝麼……哼哼……我倒要看看,這病得有多重。”
話音落,前方傳來一陣嘈雜聲和厲喝聲,馬車也緩緩停了下來,而後車伕回身道:“公子,前面的路堵了。”
裡面那人輕聲道:“去看看。”
一旁的隨從領命,快步走開,不多會兒便又匆匆回來了,輕聲道:“前面京畿衛在盤問路人,看樣子是抓住了些可疑之人……”
他的話沒有說完,像是有什麼疑惑,窗簾被撩起一角,那人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隨從道:“屬下覺得他們是不是弄錯了?不是說要抓竊賊嗎?可是屬下看着被他們攔下的都是些年輕女子,這……”
那人的手下意識地微微一動,想了想,他沉聲道:“我們去看看。”
車伕遲疑了一下,還是依言駕車上前去了,剛剛走到近前就聽到京畿衛在盤問那些女子的姓甚名誰,家住何處之類的。
馬車裡的那人透過窗簾看出來,將被攔住盤問的人打量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在一名戴着斗笠的女子身上,定定看了兩眼,他突然勾起嘴角笑了笑,笑意清冽幽冷。
“你……”正凝神間,一名京畿衛伸手指向了戴着斗笠的那名女子,“你是什麼人?爲何大白天的遮着斗笠?摘下斗笠,擡起頭來。”
女子伸手扶了扶斗笠,欠身道:“並非是我要無緣無故帶着斗笠,而是幼時曾遭火災,這面目被毀,我擔心會嚇着別人,所以才遮了起來。”
“哼!放心,我們奉命守衛京畿衛,晝夜不歇,向來是鬼神不吝,不怕被你嚇着,你儘管除去了讓我們瞧瞧,若有膽小害怕之人,先且把眼睛閉上,不看便是。”
聞言,原本還沒有注意這邊的衆人此時紛紛將目光向戴着斗笠的女子投來,似乎都在等着看她這斗笠下長着一張怎樣的面容。
那女子有些遲疑,捏着斗笠的手緩緩收緊。
一旁的京畿衛見她猶猶豫豫,行蹤有些可疑,不由小心謹慎起來,下意識地涌了過來,將那女子圍在了人羣中間。
眼看着其中一名京畿衛一步步朝着她逼近了,突然只聽身後傳來一聲“慕姑娘”,幾人回身望去,只見馬車旁的那名隨從緩緩走了過來,對着幾名京畿衛抱了抱拳,又轉向那女子道:“慕姑娘,你怎麼還在這裡?我家公子等了你許久未見你出現,還以爲是出了什麼事,卻原來是……”
說着,他朝着那幾人瞥了一眼,其中一名京畿衛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是何人?你認識這位姑娘?”
隨從垂首笑道:“我只是個下人,準確說來,是我家公子認識這位姑娘。”
“哦?那你家公子是何人?”
那隨從睨了幾人一眼,有些惋惜地搖搖頭,回身向馬車看去,馬車的門簾被車伕緩緩撩起,露出一張清瘦白皙卻又絕美妖冶的面容,偏得這是一張男人的臉。
幾人霍然一驚,慌慌張張地行禮,“景……景公子……”
景陌一臉漠然,淡淡道:“我等這位慕姑娘等了許久未見她人,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卻原來,是被你們給攔下了。”
“不不……”幾人連忙擺手,“景公子誤會了,我們也是……也是剛剛到這裡攔下了幾個人,並不知道這位姑娘是……是景公子的朋友,不過既然是景公子的朋友,想來絕不可能是竊賊。”
那人說着,衝斗笠女子面前的那人揮揮手,示意放行,“景公子,是我們疏忽大意了,您別介意,這位姑娘是您的朋友,那便……那便容她隨您一起離開好了。”
景陌輕嘆一聲,點了點頭道:“也罷,我今天還有事,就不耽擱了。”
說着,看了那隨從一眼,道:“請慕姑娘上馬車。”
“是。”隨從應了一聲,大步走到斗笠女子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慕姑娘請。”
斗笠女子通過遮面的輕紗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馬車裡的景陌,略一沉吟,終是在衆人驚羨而又疑惑的目光中,在那侍衛的攙扶下緩緩上了馬車,而後聽得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良久,再撩起窗簾看了看,他們早已經離開了那些京畿衛的視線。
“多謝。”斗笠女子對着景陌微微欠身致意,“我到這裡就好。”
景陌嘴角噙着一抹淺笑,“怎麼?你要走?”
斗笠女子轉向他,反問道:“不能走嗎?”
“方纔,我救了你。”
“所以,我向你道謝了。”
“就這麼簡單?”
“不然,公子還想怎麼?”
“呵呵……”景陌不由輕輕笑了出來,“慕姑娘……”
“我想景公子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慕姑娘,也不認識這位慕姑娘。”
景陌臉上笑意一滯,繼而又輕呵一聲,“你若不是,那你方纔爲何不摘掉斗笠,讓他們瞧瞧?”
斗笠女子也跟着輕笑了一聲,“公子想看?”
“想。”
“公子就不怕被嚇着嗎?我這臉……”
“正巧,本公子也是一個鬼神不吝的人,也想看看姑娘這面目有多嚇人。”
“好。”斗笠女子點點頭,“既如此,那就讓公子瞧一瞧。”
說罷,她輕嘆一聲,伸手摘下了斗笠,擡頭定定看着景陌,待看清她的面容,景陌嘴角的笑意有些僵住,這……準確說來,確實是一張被毀的面容,而且將近是面目全非,滿臉的傷疤,口鼻有些傾斜錯位,乍一看甚是可怕。
這斗笠下面的,竟然不是那張他一直期待的面容!
“你……”
女子將他的驚愕神色收在眼底,重新戴上斗笠,垂首輕笑道:“這一下公子該明白我爲什麼不願意在衆目睽睽之下摘下斗笠了吧?連公子這般鎮定之人都能被嚇着,更何況那些普通百姓,人羣中還有孩子,我若真的嚇着了他們,可就是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