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夜泠遲疑了一下,雖然心有不甘,可是李越所言卻不無道理。她瞭解蕭意樓,所以也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如果一直這麼留在城中,被他發現是遲早的事……
“這些天我讓你準備的東西,你都準備好了嗎?”
李越連連點頭,“最近每天都會有屬下安排的人進出城門,而且都是刻意照着你們的模樣裝扮成過往的商客或者探親之人,一開始的時候他們都很警惕,反反覆覆地查,還找來了顧正和章祺確認,找了幾次之後,發現都不是,後來再有可疑之人,他們也不敢再去找顧正了,估計是怕麻煩了他們,只是照着畫像覈對,沒什麼問題就放行了。”
聞言,慕夜泠不由挑眉一笑,朝着不遠處的祁連煜看了一眼,幽幽一笑道:“沒想到他這個法子還真的管用,以前真的是我輕視了他。”
頓了頓,她道:“既如此,那你就儘快安排一下,在蕭意樓查過來之前,我們先想辦法出城去。”
段大人的死,就好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將羣臣的激憤情緒全都激發出來。
朝中關於誅殺華央的呼聲越來越高,支持的人也越來越多,那些原本還在猶豫的人紛紛加入討伐華央的行列,徐平和傅弘濟兩人一人文一人武,在羣臣中的影響力原本就大,此時兩人齊心,自然是有很多人都跟在了他們身後。
無奈蕭意樓是鐵了心護華央到底,他們在沒有找到十分有力的證據之前,也是無計可施。
直到今天一早,太傅府中突然出了事……
“皇上還要對這個女人相護到底嗎?”徐平一臉憤恨,卻又滿心無奈,“這個女人……她是我大月的禍害,禍害啊!”
他身後的幾位朝臣也紛紛應和道:“沒錯,前不久剛剛因爲她而損失了五位大人,現在又……又徒增四條人命!”
蕭意樓沒有出聲,只是垂首看着手中的那封血書,倒確實是用鮮血寫成的,內容亦是字字懇切,感人至深,書中除了咬死華央就是景家義女之外,便是爲了華央求情之言,說什麼華央是爲了蕭意樓才背叛景家,求蕭意樓給華央一條活路之類的,最後便是,因爲世人都想不相信他們,認爲他們是滿口胡言的騙子,故此已死明志。
而寫下這封血書之人,正是前不久出面向蕭意樓說明華央就是景家義女的兩位景家的下人。
“他們人呢?”蕭意樓輕輕抖了抖手中的血書。
徐平皺眉道:“一早府中下人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嚥氣了,只留下了這封血書。皇上,事已至此,還會有假嗎?這慕華央如果不是景家的義女,這兩個人又何故用自己的性命去爲她求情?只是可惜了他們的一片忠心,他們想着爲了她好,而她卻對他們不聞不問,任由他們喪命!”
傅弘濟道:“若是這兩個下人的賤命不足以引起皇上的重視,那湯大人呢?湯大人可是朝中重臣,只因爲他也是力求誅殺那個女人,現在居然……居然連他的夫人也跟着一併遭殃!皇上,這一次兇手可以潛入湯大人的府中殺人的,其行爲實在囂張惡劣至極,如今接連有大人遇害,已經引起了百姓的恐慌,若是再不找出兇手,讓幾位大人死的明明白白,那……那洛城就可要亂了……”
蕭意樓霍地回身,目光沉沉落在傅弘濟身上,“老將軍方纔是說,我大月要亂了嗎?”
傅弘濟嚇得一愣,連忙俯身,“老臣不是這個意思,老臣是擔心……”
“老將軍該擔心的不是這些,而是這背後推動這一切的真兇究竟是誰。”蕭意樓語氣冷冷,嗓音倒還算是平穩,緩緩走下臺階,嗓音澹澹道:“幾位大人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有誰會在這種時候,用自己最擅長的手法殺人?你們也太小瞧央央這個慕門的後人了,她若是真的要殺人,你們覺得她會用所有人都能認出來的手段?而且還這麼光明正大的,甚至在殺人之後,還特意去通知了大理寺?央央的字跡其實你們都很熟悉,和幾位大人收到的帖子以及陳葉舟收到的那張紙條對比,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不是同一人所寫。”
傅弘濟道:“那也有可能是她請了別人代筆……”
“那她又爲何在殺人之後,去通知大理寺?”
“這……”傅弘濟一時語塞,看了身邊的徐平一眼。
蕭意樓不緊不慢道:“再者,前有五位大人遇害,城中各處都已經加緊了防衛,尤其是像你們這幾位大人的府邸,一直都有人暗中保護,就連你們平時出行,都有暗衛悄悄跟着,畢竟,朕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臣子。湯大人亦是在守衛的保護之中,可是昨天晚上,他突然屏退了所有的守衛,又派人喬裝成自己引走了所有的暗衛,朕怎麼看都覺得,他這是自己刻意爲兇手製造下手的機會。”
聽到這裡,幾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畢竟,他們雖然都對華央有恨意,可也不是一點頭腦都沒有的蠢人,關於蕭意樓所言,他們也早就懷疑過了,他自己刻意支開、甩掉了所有的守衛,確實可疑。
良久,徐平沉嘆一聲,道:“皇上,不管怎樣,這一切都是因爲這個慕華央而引起的,總錯不了。”
蕭意樓斂眉,垂首看了他一眼,“太傅大人和老將軍年紀大了,就不要一直跪着了,有話起來說。”
徐平卻斷然搖了搖頭,“不,老臣接下來要說的話必須跪着說。老臣知道,皇上現在是絕對不會相信慕華央就是景家的人,可是,事已至此,難道皇上都沒有發現,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嗎?就算她確實不是,就算她確實曾經對大月有功,可是現在,她卻成了大月的罪人,大月因爲她而失去功臣良將,皇上也因爲她而揹負不明罵名,大月的百姓更是因爲她而陷入恐慌之中,不得安寧……如此陷君不義、陷臣枉死、陷民不安之人,難道不該誅殺嗎?”
傅弘濟連連點頭,“徐太傅所言正是老臣心中所想,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單單是她是否景家義女這個問題了,而是她的存在禍害了整個大月朝堂,只要這個人在一天,籠罩在羣臣心頭的氤氳就不會散去,所有人都會記得,曾經因爲這個人,而害得朝中的大臣無辜而死,誰又知道今後還會因爲她,枉死多少人?”
蕭意樓冷哼一聲,“所以,說到底,你們還是想要朕殺了她?”
徐平和傅弘濟相視一眼,突然齊齊俯身,身體已經幾乎伏在了地上,哀求道:“臣等求皇上能以江山社稷、以大局爲重,這種禍亂朝堂的女人,萬萬留不得!”
蕭意樓冷聲道:“朕若是不答應呢?”
“皇上……”徐平一聲長呼,“如今東璃諸國對我大月虎視眈眈,他們都在等一個機會,如果當真因爲這個女人而引起大月的混亂,給了他國可乘之機,那不僅她是大月的罪人,我們所有人做臣子的都是大月的罪人,就連皇上也……眼下,只有她的死才能讓這一切儘快平復,讓所有都恢復原樣!”
“呵呵……”蕭意樓微微搖了搖頭,“聽起來倒是有理有據……”
“皇上,臣等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大月的安穩,爲此,哪怕臣等賠上自己的老命,也在所不惜!”
“好!”蕭意樓頷首,定定看着衆人,“既如此,那朕就給你了一個交代!”
入夜風寒,一輛馬車在蓬萊客門前緩緩停下,從馬車上下來兩個人,正是衛晏和上官瑜,兩人相視一眼,神色間有一抹疑色,站在門外略有些遲疑。
杜仲走上前來,對着兩人行了一禮,低聲道:“衛大人、上官大人。”
兩人看了杜仲一眼,問道:“是你請我們來的?”
杜仲垂首笑道:“草民豈有這份殊榮得兩位大人同時來相見?請你們來的那位,在樓上。”
兩人不由更加疑惑,跟在杜仲身後進了門,樓上只有寥寥數人,看似飲酒,卻又心不在焉,看得出來,他們根本就不是什麼尋常客人,可是守衛假扮而成。
換言之,今晚的蓬萊客已經被人整個包下了。
跟着杜仲上了二樓,進了門,杜仲對着那位正站在窗前的人道:“姑娘,兩位大人來了。”
“好。”那人輕輕應了一聲。
杜仲對二人做了個“請”的動作,等兩人進門之後,便關上了門。
“姑娘是……”兩人雖然心中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卻還是循例問了一聲。
那人緩緩回過身來,她着了一襲月色裙衫,面覆輕紗,淡雅清幽,不着綴飾,渾身上下卻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沉着大氣。
就在兩人驚訝之時,她緩步走來,對着兩人欠身行了一禮,“衛大人,上官大人。”說着,她緩緩摘下面紗,正是華央。
見狀,衛晏和上官瑜不由瞪大眼睛,驚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