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央心下結結實實一凜,擰起眉峰,“大人說什麼?連姑娘她……與本宮有婚約?”
“不不……”士季安擺擺手,“不是婚約,只是有這麼一說。算來,那是十一年前了,彼時連姑娘也就只有十一歲,連大將軍常年在外不回,連姑娘多數時間都是在宮中度過。對了,當年太和帝有一位連妃,就是連家小妹,連大將軍的親妹妹,也就是連姑娘的姑姑,她對連姑娘十分疼愛,便接她入宮來住,殿下與連姑娘關係自然也是越來越好,長輩們看在眼中,都說是青梅竹馬。只是礙於連姑娘年紀還小,有些事情便擱置下來。老奴記得那一年連大將軍凱旋歸來,與太和帝兩人把酒言歡,喝到盡興之時,太和帝曾說過,待連姑娘及笄,便讓殿下娶她入東宮爲太子妃。當時在場的除了他們二人,就只有老奴,是以這件事便沒有傳出去。”
“沒有別人知道?”華央有些疑問,可是看那連千月的神色和態度,明明就像是知道什麼。
士季安呵呵笑了兩聲,搖頭道:“起初啊都以爲沒有別人知道,後來酒喝完了,太和帝差老奴去拿酒,結果老奴看到一個小人兒躲在花圃的假山後面偷聽呢,上前一看正是連姑娘。”
華央這下明白了過來,連連點頭道:“也就是說,連姑娘也知道當年兩位父親說要結親的事。”
士季安點頭道:“正是如此,所以自從殿下始終後,這十年間,曾有那麼多的人到連家提親,都被連姑娘給拒了,連大將軍就這麼一個女兒,一切都依着她的性子來,這時間一久,就給耽擱下了,直到現在還沒有嫁人。不過現在好了,殿下回來了,連姑娘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話未說完,華央霍地一眼掃來,士季安一愣,連忙收聲,垂首道:“老奴多嘴。”
華央擺擺手,“本宮應該謝過士季大人,若不是你,本宮還不知道這其中原來還有這麼一出,難怪她……”
難怪她看她的眼神那麼奇怪,難怪說起要給她尋一門好親事的時候,她的臉色那麼難看,卻原來,她心中屬意之人是風蕭逸。
只可惜,她不是真正的風蕭逸,否則,如此佳人,如何能捨得不娶?
入夜,一抹馬車緩緩到了肆意閣的後門,從車上下來一道人影,隨着候在門口的下人大步進了門去。
一名下人手中託着一隻錦盒走到一間廂房門外輕輕敲了敲門,道:“楚公子,您在嗎?”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名二十五歲左右的男子站在門前對着下人笑了笑,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下人將錦盒奉上,“這是我家主人讓小的送來的,說是當做給楚公子的見面禮,楚公子一路勞累,辛苦了,今晚就好好休息一番,等明天一早,我家主人再來面見公子。”
楚公子伸手接過錦盒打開看了一眼,頓然一驚,裡面竟是……滿滿的一盒金條!
“這……這見面禮也太貴重了些,楚某這……”
“公子就收下吧,勞煩公子不辭辛勞趕到洛城,這只是我家主人的一點心意,畢竟主人找您可是找了好久,明天見到公子,故友相見,主人一定會很高興。”
聞言,那楚公子臉色稍稍變了一下,訕訕一笑,連連點頭稱是,匆匆打發了下人,又四下裡看了一圈便關緊了房門。
不遠處,蕭意樓幾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寧九感覺得到蕭意樓情緒不對,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將軍,這個人就是……”
“他不是楚城。”
寧九愣了愣,看了看廂房又看了看蕭意樓,有些不解,“將軍都還沒有和他見面,怎知他就不是?”
蕭意樓面無表情地睇了他一眼,問道:“依你之見,央央如何?”
寧九想了想道:“聰明、深沉、狡猾……”頓了頓又道:“大氣,識大體,智謀卓絕。”
“那,房內那位楚公子呢?”
“諂媚、貪婪、表裡不一,那賊眉鼠眼的模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蕭意樓緩緩轉過身去向着別處走去,“你覺得這樣的人,會被央央看做十分重要的人,會有可能是知道央央所有底細的人嗎?”
寧九連連搖頭,“不可能,央央姑娘心性那麼清高,好爽灑脫,就算真的認識這樣一個人,也絕不可能和他成爲朋友。”
而後他了然地點點頭,“屬下明白了,這個人就是個騙子,他一定是發現我們派去找楚城的人身份不凡,所以估計假冒成楚城,想要趁機撈一筆。”
一旁的卓素忍不住出聲道:“這種貪財小人實在可恨,他若是知道找他的人是蕭將軍,只怕再借他十個膽兒他也不敢。不過將軍,現在要怎麼處置這個人?”
蕭意樓道:“他既然是假冒的,就絕不會敢留下見我,所以今晚他必須離開。”
寧九點頭道:“將軍放心,他跑不了,只是抓到他之後呢?”
蕭意樓腳步微微一停,回身看了一眼,眸色冷厲,“我們尋找楚城的消息決不能傳出去,尤其不能在洛城傳開。”
寧九當即會意,沉沉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將軍放心,從今往後他絕不可能再出現在將軍的視線中。”
說罷,他行了一禮,轉身大步離去。
池和嶽從一旁走來,與寧九點頭致意,走到蕭意樓身邊道:“主上,安排妥當了。”
蕭意樓頷首,“沒有讓她察覺吧?”
池和嶽笑道:“主上就放心吧,這一次出手的都是肆意閣身手最好的人,尤其是輕功和內息,慕姑娘絕對發現不了。”
蕭意樓點點頭,“這些天她有什麼動靜?”
“大的動靜倒是沒有,出去過兩次,一次見的是丞相府的管事,還有一次見的是景晟本人,至於說了什麼,當時怕被察覺,所以離得稍遠些,沒聽清楚。”
“無礙。”蕭意樓擺擺手,“她說了什麼都不重要,畢竟,她知道的那些也沒什麼,景家父子沒那麼蠢。”
“是。”池和嶽放了心,陪着他緩緩向前走去,“對了,兗州來了消息,說是慕門的大姑姑一直在追問她讓人送入京中的信函有沒有送到主上手中,主上,那封信……”
“在我手中。”蕭意樓淡淡道。
池和嶽有些不解,“將軍爲何沒有轉給央央姑娘?萬一大姑姑那邊追問起來,這……”
“過幾日我會讓人仿着央央的筆跡回一封,至於那封信,她還是不要看也罷。”頓了頓,他又道:“大姑姑的信緊跟着慕夜泠入京,顯然是要告知央央慕夜泠已經到了京中。這個時候,她還是不要知道這些的好。”
濃茶配蔘湯那一出本就是華央自己的主意,心下留了分寸,自己又是懂醫術之人不過兩天便恢復如初,行動自如,拜師習武之事便也提上日程。
一大早,天色尚有些暗沉,華央正半睡半醒間,聽到有人敲門,隨後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那人站在外殿,語氣有些惶然道:“殿,殿下,蕭將軍來了……”
華央下意識地坐起身,“這麼早你來幹什麼?”
“說是教……教殿下習武。”
聞言,華央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不由輕輕笑出聲來,點了點頭,“本宮知道了,你去準備洗臉水,本宮這就起身。”
丹琴有些惶然,遲疑着不敢走,“殿下,要不要奴婢……伺候你起身?”
“不用。”華央乾脆地拒絕,“你去忙你的,本宮自己來。”
丹琴無奈,只能俯身行了一禮離開,走到殿門外的時候遇上了蕭意樓,連忙行禮,蕭意樓朝着殿內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神色赧然的丹琴,像是明白了什麼,點頭道:“去忙吧。”
說罷,擡腳走進殿內,站在外殿看着丹琴走遠了,便輕呵一聲,道:“你近來都是自己收拾起身的?”
內殿的華央愣了一下,應道:“你若是願意給我弄個可以信任的人來倒也好,省得我自己忙活。”
蕭意樓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並非我不願安排,而是這一開始,誰在你的身邊安排人,誰就會先一步暴露。別的不說,就說韓子碩,不是被你一眼看穿了嗎?”
華央整理衣襟的手稍稍停了一下,“你的意思我懂,如今我身份特殊,剛一進宮的時候,但凡有心之人都會想着要不要在我身邊安插一雙眼睛,所以能近得了我身的第一批人全都會被細細查探,且不管他們是不是探子,有沒有別的目的,都不可倖免。你和輔政王,不管誰出手去查,那個人都會難以隱藏,最終露出馬腳,既如此,倒不如一個人都不放,反而更安全些。”
說話間,她緩步走動簾帳前,撩起簾帳走了出來,挑眉看了蕭意樓一眼。
蕭意樓回身看她,下意識地彎眉淺淺一笑,大步走上前來,替她整了整衣領,“既然你都明白,那事情就好辦了。”
央央抿了抿脣一笑,“所以接下來你也會有所舉動了。”
蕭意樓道:“準確來說,是棋子該啓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