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擺在案几上,張奉綁着手腳護腕,上身衣裳內罩了件內甲,此時伸手按着劍鞘,眸中滿是思量。
“原本這夥賊人並沒有打算投宿驛館,當時恰好趕上我等抵達,此行隊伍又是駿馬又是寶車的,顯然使他們認爲我們攜帶了大量財物,所以纔會留宿在此再行觀察。”
“大郎又如何判斷,這羣形跡可疑的人是盜賊呢?”
“頭布遮面,行走間左右顧盼,而且走動時手會習慣性的放置在腰側,那是隨時抽刀的動作。三輔軍卒,何時會如此謹慎?只能說他們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纔會如此。”
捏着腰刀的手下意識鬆開,直接抹在衣上擦汗,郭大有些緊張,“他們今夜會動手嗎?”
“直覺告訴我他們會,但我推測他們目的應該在我們的馬匹身上。”面色深沉,張奉在衡量得失。
“這夥人是盜馬賊?”
搖搖頭,張奉沉聲,“也並非盜馬賊,依我看是夥盜墓賊,近來三輔盜匪猖獗,陵墓多有失竊,這夥人當是幹這般勾當的。只是今夜瞧見我等馬匹優駿,才生了盜取心思。”
“不若我等只佯裝不知,待其盜得馬匹後,也就自動離去。省得我等摻和其中,平添事端。”郭大深思後,建議道。
手指開始在桌上敲擊,張奉也在猶豫,“其實若是想拖住這羣盜匪,並非難事,只需在馬匹的草料中加點藥物,這樣馬匹腹瀉後,必然不能爲盜賊所驅使,而他們見不能巧取駿馬,定然也會知難而退,不再糾纏。畢竟我們此行也是數十人手持刀兵的。”
張奉說的是何進的護衛,雖然他們手裡都拿着兵器,但張奉一眼便看出來這些人不過遊俠人物,平日裝點門面尚且可以,若真廝殺起來也並不見得有悍匪兇狠。
所以,兩方的實力差距也是張奉考量的因素。
“既然能保馬匹不失,我等又何必出面與盜賊搏命。”眼閃亮光,郭大立即也振奮起來,“大郎只管將藥物交與我,我去處理便是。”
說着郭大起身便準備去下藥。
“你下藥時,且注意分寸,先以你我馬匹試量,再下藥何進他們的馬。”
“我曉得!”嘿聲笑了笑,郭大從張奉手中接過藥包,直接溜了出去。
見郭大走後,張奉卻莫名嘆了口氣,其實他是想對這羣盜匪發動襲擊的,但又害怕受傷,於是爲了安全起見,不讓他們盜得馬匹也算是各自安好。
約莫半柱香時間後,郭大從門外再度,閃了進來,掩上門扉,對上張奉投過來的目光點點頭。
“今夜我便在此休息,防止夜間再有變故發生。”
驛館的牀榻倒是不窄,兩人橫躺綽綽有餘,爲了不引起盜匪警覺,張奉在郭大回來後,便將油燈熄滅,而後兩人相對而坐,抱着刀柄靠着背後的木板休憩片刻。
“你們在做什麼!”
然而二人還沒有入眠多久,門外便傳來何進衛卒的吶喊聲,聲音劃破夜空,驚得每間館舍都亮起了燈。
猛睜眼,張奉緊握手中劍,看向郭大,意思明顯是在詢問是否下藥成功。
點點頭,郭大沉聲,“所有馬匹我都下藥了,這羣盜匪不應該還在此停留的。”細細一思量,郭大猛瞪眼,“糟了,迎接楊公的馬車停在別院,我忘了下藥。”
何進特意來接楊賜回洛陽,自然置辦的都是上等馬匹和寶車。所以,也着人另附一間別院,又着人看守。眼下,明顯是盜匪意圖盜取駿馬寶車被衛卒發現。
當下,整個館舍迅速喧鬧起來。
驛館的亭父求盜也迅速起身查探情況,何進的衛卒則更是呼啦啦一窩蜂衝出來,頓時整個院落擠滿人。此時,張奉與郭大也同時奔出來,並未如其他人愣在院內,四處逡視,二人則提着手中刀,直奔偏捨去。
那裡有處專門餵養上等馬的馬廄,平日裡極少用上,除非貴人巡視,有時候連三公的車架都用不上此間的馬廄,畢竟名士須佯裝樸素。
見二人一溜煙的便跑向上等馬廄,何進的衛卒也反應過來,準備跟過去看看。
“你們別動,待我收拾妥當。”剛剛穿上服袍的何進則讓衛卒們不要離開,慌忙盤着頭上的髮髻,何進手抖得厲害。
而一股腦奔到上等馬廄的張奉二人正撞見數名賊人與衛卒正在纏鬥,何進在此處安排了兩名衛卒,此刻顯然有些無法招架。提着劍見眼前兩名衛卒被賊人圍鬥, 張奉也是大吼一聲,“賊人在此,速來支援!”
說完,也抽劍朝亂鬥圈踱步走去。
至於那夥原本陷入纏鬥已經有些焦急的盜賊,在聽到張奉的呼喊援助後,也越發緊張起來,手中大刀的開合幅度明顯增加,甚至刀刀都有些要命的意思。
“我等只圖財,不害命,放我走!”
“哪裡走!”見那賊首正分神說話,張奉瞅準機會,直接一劍刺了上去。
一劍刺破他的脊背,那盜賊悶哼一聲,連忙躲開後,扭頭怒視張奉,當下,二話不說,擡刀便劈向張奉。看他果然發起狠來,張奉當然有些害怕,連忙舉起寶劍格擋。
“鐺!”
鑌鐵相擊的重響後,那盜匪向後退了兩步,一人影擋在張奉跟前,正是郭大,抖抖發麻的手臂,郭大冷眸看向驚訝的盜匪,語氣不善道,“此乃宮廷車架,爾等盜匪也想竊取麼?就不怕朝廷的海捕文書。”
郭大話一出口,方纔還猶自纏鬥幾名盜匪也相繼停下動作,聚攏到一起。
方纔被郭大盪開的那名盜匪,目光盯着他,突然抱拳,“此間既然是宮廷車架,我等也是眼拙了。多得大兄提醒,今日便別過了!”
話落,這盜匪迅速帶上面巾,便領着夥伴往外退走。
見郭大不動,何進的兩名衛卒也不敢擅動,就這樣看着幾人逃出一段距離後,才聽到背後傳來何進的呼喊聲,“衆兒郎隨我一同捉拿盜馬賊!”
人都跑老遠,何進這會才姍姍來遲,指望他黃花菜都得涼。而張奉這邊則對郭大多了重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