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何進領着一羣人趕到時,盜匪的影子都已經看不見。
氣憤的將寶劍插入劍鞘,何進指着盜匪離去的方向怒喝,“這羣盜賊,簡直目無王法。若非恐兒郎們夜戰有意外,我定要追殺他們。下次再讓我遇見,必第一時間擊殺!”
昂首挺胸,此刻何進嗓門洪亮,說話底氣十足。說的方纔護他周全的衛卒深感其體恤的同時,亭父與求盜也覺得這位大人物當真是了不起的英雄。
接着何進又上前安撫了下方纔纏鬥受傷的兩名衛卒,再安排人頂替他們後,便各自回屋休息。
瞧着何進虛情假意的模樣,張奉覺得這廝演技多少有點拙劣,畢竟人家受傷的就是左臂,你握着人家左臂在那使勁拍。如此安慰,倒不如沒有。
至於郭大這次也回到自己的館舍,張奉雖然對他方纔與賊盜交流的語調有些懷疑,但並沒有立即質問。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衆人洗漱完畢,於驛館門前集結時。何進在那裡拍着胸脯同昨夜受傷的衛卒保證,待回到洛陽後他定上奏朝廷,發兵來剿滅這夥盜賊。
引得衆衛卒爭相恭維稱讚其高義後,何進更是昂首挺胸開始闊論起,其昨夜臨危不亂,調度有方的事蹟來。
“說起來昨夜若非我臨敵鎮定,先集結衆人,再聚衆討賊。又怎會嚇的賊人倉皇逃竄。”說着何進竟自顧嘆息起來,“原本賊人必爲我等所擒,卻不料因爲我的謹慎,讓他們得以遁走。如此事情,待至弘農後,若有人問起,諸位切莫宣張。”
衆衛卒本就多是何進招徠的門客,其中當然有二三頭腦靈活,聽懂玄外音的機靈人,“若非何府尹昨夜調度有方,又豈有我等大破盜賊的事蹟。以我見,何府尹此等本領,比之當年的衛霍也不逞多讓。”
低頭策馬,張奉實在有些聽不下去,而何進似乎也瞧見他的異樣,當即指他環顧衆人道,“昨夜若非張大郎一劍刺破賊膽,恐怕那夥賊人還會不休。說起來,張醫令也是一身俠膽!”
“我記起,昨夜正是張醫令大喝一聲率先衝出去的!”
“我也記得,張醫令臨陣鬥敵,頗有古之大俠風範。”
當下,一衆衛卒也順着何進的話頭,爭相吹捧起張奉來。與他們而言,昨夜既沒有人員喪命,又未丟失財物,且挽救驛館與危難之間,當然值得他們大談其談。
於是,衆人就這樣一路上互相吹捧,再吹噓些自己以往所遇到的險情,又如何與敵周旋後破賊的。
函谷關驛館本就距弘農不遠,車馬約莫行了不到兩個時辰,衆人便抵達了弘農。
四月時分,正是農忙的季節,田埂隆畝間都是農民耕作的身影。見官道上這麼一大羣人招搖路過,好事者擡頭看看,露出羨慕神情。心底裡,卻在抱怨又是洛陽的哪家貴公子來郊遊的。
在弘農,或許被楊家的風氣所影響,還是極少有世家子會在農忙的時候,結伴遊玩的。
在城門處,遭城門中侯無故白眼後,查了通關驗傳才放行。
“方纔若不是府尹大人不做計較,我非得上去教訓那中侯,也不知自己是何身份?”何進衛卒,走在隊伍最前頭的伴當,進城後猶然不忿道。
因爲他也是這一路上話最多,吹噓最厲害的人物,所以此時必須要拿出些底氣來。
而在他說話的同時,城門外一騎也從後方疾馳而來,聽到動靜,本就惱羞非常的衛卒攜着怒火扭頭便要呵斥,然而對上那騎士瞪來的弒人眼神後,
霎時就大氣也不敢出。
至於騎士則頭也不回的的縱馬疾馳而去。
同樣瞧見那騎士目光的張奉,也不得不承認眼神的強橫很難佯裝出來,“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趕緊前往楊公府上拜見罷!”
何進當下也是同意,其實早在昨日他就已經遣輕騎快馬來到弘農,向楊府投了拜帖。在這個時代,有規格的登門拜訪,沒有提前打招呼是較爲失禮的事情。就算兩人交流,也當有名刺互相引證的。
於是衆人迅速往楊府趕去,抵達府門前,正有一中年領着幾名侍從,在那裡等候。
待何進從馬車上下來後,那身着儒服冠冕的中年,才拱手朝他行禮問好,“何府尹親自前來,實在是禮節甚隆。”
“文先言過了,楊公本便是天下名儒,再多禮節,只恐不能盡表敬仰之情。”恭敬回禮,眼前的中年正是楊賜之子楊彪, 他之所以在門口迎接,恐怕也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此番奉陛下命,攜太醫苑醫令及醫員前來爲楊公號脈,若身體無恙,還請速速回朝,國家繼續楊公輔佐。”
接着兩人各自寒暄幾句後,便一同向府內走去。
“聽聞昨夜在驛館何府尹撞見了一夥盜賊?”走在前面,楊彪笑着談起。
“區區馬賊,不足爲慮。”聽楊彪提起,何進自是面露得意,“若非他們遁走的快,我想來也能替弘農的府君辦些好事。”
輕笑迴應,對何進,楊家的態度是不能交惡,畢竟將來何皇后的兒子繼承皇位後,這位就是實打實的外戚,到時候還得看他。於是,楊彪又好奇問道,“那昨夜財物也不曾丟失嗎?”
“皆被保全。”
“物件未被盜走我尚可理解,那馬匹乃活物。賊人爲何不解開繮繩,自駕離去?”
楊彪的這個問題,把何進也難住了。這半日,他還真沒有想到爲什麼,這些人不隨便盜幾匹馬走,非要盜上等馬廄的馬。
“彼時情況緊急,我只於普通馬廄下了瀉藥,卻是忘了上等馬廄,才叫賊人鬧出了動靜。”見何進答不出來,張奉只得笑着解圍。
楊彪何進二人先是一愣,隨即對視一眼,盡皆歡笑起來。
“原來是張太醫於馬的草料中下了藥物,使馬匹虛脫纔不至被賊人盜走。如此倒真是急智。”
隨着三人邊走邊聊,不一會便抵達楊家的後宅書房。
而此時書房內卻傳出一陣鏗鏘有力的怒斥聲,“放肆,其怎敢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