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轉時不知已經過了多久,楚驍只感覺到渾身痠軟無力,梅紅櫻與禾皇正守在他的身邊。
“霖洛呢?”楚驍開口問道。
“她正在爲茹薇姑娘清理遺體,說是怕你看到會傷心,所以儘可能的給她打扮漂亮一些。”禾皇是個直人,說話自然不會拐彎,楚驍只感到心裡被什麼東西狠狠的刺了一下,痛得整個心都揪在一起了。
ωwш▲ ttκá n▲ CO 梅紅櫻見楚驍臉一下子就白了,知道茹薇的死對他刺激很大,連忙將話題扯開:“我們修復了傳送陣,從恆域城和炎冥城各調來一部分人,開始整理狼王山,救治傷患,收殮我方人員的屍體,除了茹薇、胡狼、瞎狼外,就近集中到狼王山的犬王寨獒王也戰死了。秀水寨聯盟陳天橋重傷,紅狼姚菲腿斷了一條,灰狼和豺狼也是重傷,現在還在昏迷,白狼傷勢較輕,梅鑫、梅飛因爲有梅家的保命之物倒是沒什麼大礙。不過狼王山上五千多狼兵死得只剩下三百不到,秀水寨聯盟也遭受重創,死了三千人左右,剩下不足一百,犬王寨兩千八百人全軍覆沒,一個活下來的都沒有。這回黑木家出動了‘黑神軍’兩千,以及大批主神強者,除了弟兄們以命相搏殺了一些‘黑神軍’外,其他的都被你殺乾淨了,能蒐集到的屍體都堆在寨門外面。”
狼王山就這麼完了,這裡不但是楚驍的心血和發跡之地,也承載了他太多美好的回憶。楚驍長嘆一聲道:“狼王山不會就這樣覆滅的,我會再次將它重建起來。這麼多人的屍首一同下葬會引發瘟疫的,火化後再下葬吧,在狼王山的狼牙頂建‘英雄冢’,將所有死難的兄弟都葬在那裡,立紀念碑供後人祭拜和緬懷。至於胡狼和瞎狼的墓,要獨立建造,獒王的屍身要送回恆域城安葬,至於茹薇,你們就不用管了。”說完,楚驍便起身出門去了。
這是狼王山蠶室的所在,因爲是要供人養傷的,所以爲了安靜,離山寨有些距離,因此並沒有遭到破壞,除了楚驍之外,所有受傷的人如今都在這裡治傷,楚耀飛帶着葉家四姐妹中的兩個以及一羣醫務人員在這裡忙碌着。
楚驍走進一間蠶室,裡面有兩張牀,灰狼和豺狼還在牀上昏迷着,梅鑫和梅飛守在牀邊。這兩人身上纏着紗布,顯然也是受了些傷,見到楚驍進來,連忙站起道:“姐夫,大夫說了,他們兩個已經脫離了危險,只是因爲消耗太大,所以遲遲未醒,應該不會落下什麼殘疾。”
楚驍微微苦笑,示意他們坐下,然後仔細看了看灰狼和豺狼的傷勢,這才離開。在另外一間蠶室裡,陳天橋渾身被夾板固定着,四仰八叉的躺在牀上,楚耀飛正在給他喂藥,見楚驍進來,陳天橋便笑道:“這回算是中了頭彩,竟然還奇蹟般的活了下來,等能下地了,我一定得焚香祭拜一下祖宗,感謝他們的保佑了。”
“秀水寨分支幾乎全軍覆沒,虧你還能笑得出來。”楚驍苦笑道。
“我一個大男人,哭鼻子不行,還不能笑嗎?好在那幫畜生只殺人,不搶劫,我的老底還在,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把秀水寨分支再重建起來。”陳天橋不愧是在中域沉沉浮浮這麼多年,韌性極強。
“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楚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然後對楚耀飛說道:“這裡條件有限,而且也不安全,儘快把所有傷者都撤回到恆域城養傷吧,找千里雪要好的丹藥,儘快治好大家的傷。”囑咐完後,楚驍便去了下一個蠶室。
紅狼姚菲躺在榻上,一條腿上固定着夾板,白狼臉上包着紗布,看樣子是面部受傷了。見到楚驍進來,二人臉色慘然,眼中都隱隱有着淚光:“狼王山沒了,茹薇也沒了,你把山寨交到我們手上,可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我們……”
楚驍連忙打斷話頭說道:“這不是你們的錯,狼王山也沒有完,不是還有你們在嗎?只要還有一個狼將,一個狼兵活着,狼王山就不會完。你們要趕緊養好傷,我帶你們去報仇雪恨,然後重建我們的狼王山。姚菲姐,自打我來到狼王山,你就對我多方照顧,我信得過你的能力和人品,以後你便是新一代的狼王了。”楚驍的話擲地有聲,不容質疑,同時也燃起了姚菲和白狼的鬥志。
最後,在一個很隱蔽的蠶室中,楚驍找到了霖洛,在一張牀榻之上,停放着一具雪白的身體,茹薇的遺體被還魂丹的藥力徹底的修復,此刻她靜靜的躺在那裡,倒像是睡着了一般。霖洛正拿着一塊手巾,仔細的一點點擦拭去茹薇身上的血跡,她是那麼的認真,動作輕柔,就像是怕弄疼了茹薇一般。
“我來吧,狼王洞最裡面的一間是茹薇的房間,有一套鵝黃色的裙子是她最喜歡的,讓她穿着那套衣服下葬吧。”楚驍聲音平靜,卻如一潭死水一般,幽冷且沒有一絲漣漪。
“好,我去取來。”霖洛離開了,給了他和茹薇一個獨處的空間。
楚驍輕輕跪在茹薇的牀邊,抓住她冰涼僵硬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輕聲說道:“是我對不起你,我欠你的實在太多太多,你突然間離我而去,讓我如何還你?命運這個東西實在是太不厚道了,總喜歡給人留下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不過你逃不掉的,我說過要娶你,就一定會做到。”說着,楚驍從懷中掏出一枚戒指,正是母親當年留下的那枚鑲嵌着“神品能量晶”的儲物戒指。“在恆界大陸,人們都是用儲物手環的,戒指這種東西有着和神界完全不同的意義。在男女結婚的時候,丈夫會爲妻子在食指上戴上一枚戒指,象徵着婚姻的契約和愛情的誓言。這枚戒指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我便讓它隨你而去,不論生生死死,你我便是永遠牽絆在一起的夫妻了。”說着,楚驍將戒指戴在了茹薇的食指上,然後輕輕親吻着她冰涼的手背,感受着她身上還沒有散去的淡淡餘香,熱淚無聲滑落,許久許久未見淚收。
“都怪我沒用,如果我更強一些,就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你戰死而救不了你。這個世界上道義、善良、仁慈都是虛的,只有強大的力量才能救贖人的生命。”楚驍輕輕擡起頭,淚水已經被他眼中的殺氣蒸乾,極度悲傷之後,一股暴虐的情緒再次挑動起楚驍心底的仇恨和殺意,此刻他毫不在意用世上最殘忍的方式屠光黑木家的每一個人。
“楚驍,壓下你心中的殺氣,否則它會引你入魔,到時神志全失,六親不認,你會成爲一個只知瘋狂殺戮的魔鬼,連我們都殺死的。”一個動聽的聲音清冷響起,讓楚驍混亂的大腦陡然清明瞭起來。
“爲什麼?我怎麼會這樣?”楚驍腦門沁出了冷汗。
“我聽說你修習了一種以殺入道的刀法,這種以殺入道的修煉方式雖然威力強大,可是有幹天和,不但難成大道,而且極易讓人喪失神志墮入魔道,以後你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稍有不慎,萬劫不復。”霖洛的話並非是危言聳聽,所有人都知道魔道不好,爲什麼還會有那麼多人心甘情願的墮入魔道呢,就是因爲魔道在力量提升方面是最快的,或許真的是智慧產生劣根性吧,所有智慧生命身上的劣根性確實都能夠產生出令人恐懼的強大力量,歷史上有無數天才強者爲了追求終極的力量道心入魔,成爲不世的大魔頭,在衆生的皚皚白骨之上成道,雖正邪之戰從古至今從未停止過,但魔道不滅,魔種始終不熄。而仇恨、壓抑、貪婪就是人心中滋生魔性的溫牀。
楚驍心中一凜,忙壓抑起負面情緒,和霖洛一起,爲茹薇穿上殮服。不過,心中的仇恨和悲痛,真的靠壓抑就能減輕的嗎?似乎有什麼東西就像一顆種子一樣埋入了楚驍的心底,開始悄然的生根、發芽。
四天時間,狼牙頂的山腹幾乎被掏空了,在狼王山原來校場的位置,火化屍體的一個個火堆晝夜未曾熄滅過。一個個骨灰罈子被送入狼牙頂山腹中的“英雄冢”。在一處山坳裡,成堆的黑木家人屍體堆積如山,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骨灰深埋,其上被楚驍一個“獄火焚魂陣”封住,讓這些人的殘魂永世不得超生,永遠受地獄烈火焚魂之苦。“英雄冢”上,一座高達三丈的紀念碑已經豎起,上題“英靈永垂”四個大字,紀念碑的後面密密麻麻的刻滿了無數戰死英雄的名字。在英雄冢旁,還有三座墓,分別是茹薇、胡狼和瞎狼的,茹薇的墓是楚驍獨自挖掘建造的,一塊青白玉墓碑上刻着“妻狼王山之主茹薇之墓”,一旁小字上刻着:“夫楚驍叩立”。
這幾天,不斷有情報送到楚驍手上,黑木家沒有停手,繼續攻打梅家、皇甫家的駐軍地,谷媚孃的常備軍大營也毫無意外的遭到了襲擊,好在楚驍早有準備,三位半步神尊的楚家守護者以及酒癡、酒狂這些長老出現,立時給了黑木家偷襲隊伍一個反殺,尤其是三千“恆神軍”一直秘密訓練,成了一支奇兵,雖然組建時間不長,但有楚驍的數套羣戰戰陣加持,並不比“黑神軍”差多少,一戰下來,在常備軍的協助下,以死傷五百人的代價,全殲兩千“黑神軍”。不過梅家和皇甫家就沒這麼幸運了,他們兵力太過分散,基數又大,根本無法組織起有效防禦,又各損失了兩個據點,被滅軍隊達到了十萬人左右。
楚驍並沒有理會這些,更沒有打算給自己的岳父和舅舅出什麼主意,梅家和皇甫家智謀之士何其之多,該採取的措施必定已經實施,自然不會就這麼坐以待斃,楚驍這時候去妄加置喙,是不太合適的,況且他此刻也沒有那個心情。
傍晚,殘陽如血,“英雄冢”正式完工,所有死難將士的骨灰都已安放其中,漫山紙錢如雪片般飄灑。楚驍靜靜站在紀念碑前,身後是霖洛、宜蘭,二人皆已突破,霖洛如今已是主神境高階,而宜蘭也達到了主神境中階境界,二人因家學淵源和修煉天道奇特等原因戰力都是極強,完全可以越一階而戰。在二女身後站着的則是一衆恆域聯盟的客卿長老和楚濂喬夫婦所帶領的蒼遺界強者,他們背後整齊的站着赤鷲率領的兩千“恆神軍”及楚耀虎率領的兩千“龍炎軍”。四千人大軍幾乎將狼牙頂站滿,卻是鴉雀無聲,只有一股蓬勃的“軍氣”升騰在部隊上空,讓人感覺這裡彷彿有無數猛獸正隱藏爪牙潛伏着。
許久,楚驍深深呼出一口氣,神色悽然,對着英雄冢和茹薇的墳墓朗聲吟誦道:“綠樹聽鵜鴂。更那堪、鷓鴣聲住,杜鵑聲切。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算未抵、人間離別。馬上琵琶關塞黑,更長門、翠輦辭金闕。看燕燕,送歸妾。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驀的,楚驍轉身看向下方衆人道:“魔族黑木家已然挑起了新的神界戰爭,我們、梅家、皇甫家都遭到了他們的襲擊,別人我不管,我們狼王山戰死一萬零四百二十七人,茹薇堂主戰死,恆域常備軍軍營之戰雖然我軍得勝,但也戰死了兩千一百多人,我們的親人、兄弟、戰友在我們的眼前被敵人屠殺,我們能忍嗎?”
“不能!”整個狼牙頂響起了如海嘯般的怒吼聲。
“好,我楚驍帶兵打仗從來不會一味防守等着敵人打過來,我信奉進攻纔是最好的防禦,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才能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所以,我們這支四千人的隊伍會成爲一柄長刀,直插西方國度腹地,我們的目的很簡單,滅殺魔族軍隊的有生力量,就像他們正在做的那樣,隱蔽、迅速、出其不意。”楚驍的話充滿殺意,瞬間點燃了軍隊的鬥志。
“殺!殺!殺!”怒吼聲再次迴盪在狼牙頂。
“我們會殺掉很多敵人,同時,敵人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圍剿我們,我無法承諾將你們所有人都活着帶回來,我們當中會有人死在異國他鄉,我能夠承諾給你們的是,不論誰在戰鬥中犧牲,我們都將用十倍的敵人頭顱爲他殉葬。如果上天註定,要我們血染沙場,那麼在這之前,我們就先讓這片葬身之地鋪滿魔族人的屍體!”楚驍抽出長刀直指夜空,血紅色的實質化殺氣在刀尖上吞吐着兩尺長的紅芒,如同一道紅色閃電撕裂夜空。
“殺!殺!殺!”士兵們沸騰了,喊殺聲震天動地。
“拔營!子時出發!”楚驍長刀一指,士兵們都下山去了,山上就只剩下了楚驍、霖洛和宜蘭夫妻三人。
楚驍看向自己的妻子,宜蘭率先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們都是戰場上的老手,難道嫁給你便打不得仗了不成?這回,你答應我們會去,你不答應我們也會去,嵐歌她們我都送去倚梅山莊了。”
楚驍苦笑搖頭道:“如果你們都準備好了的話,就去軍營研究一下地圖,確定一下攻擊目標吧,我再在這裡待一會兒。”
夜,靜得可怕,楚驍坐在茹薇的墓碑旁,將一罐依蘭解憂放在她的墓碑前,然後又掏出一罐狠狠灌了一口道:“今夜我就要去爲你報仇了,你泉下有知,保佑我多殺敵人,等回來的時候,我要用無數魔族人的首級來祭奠你。”一句話說完,便是長久的沉寂,千言萬語無法訴說,只剩下淒冷夜風輕泣,無語凝噎。
許久後,楚驍收起酒罐,站起身用雙手揉了揉自己的臉,然後拍拍墓碑道:“我去了,等我回來!”
子時一到,大軍準時開拔,悄無聲息的向着西方國度的方向而去。剛離開狼王山地頭,大軍前面哨探的斥候便將一個人帶到了楚驍的面前。“玎玲?你來幹嘛?你不是帶領你的族人正遷徙到恆域的聚居地嗎?”楚驍看到來人時大吃了一驚。
“族羣遷徙已經完成了,大家對新的族地都很滿意。聽說狼王山出事了,我就帶着你的衛隊過來看看,見到你們大軍出動,這是要打仗嗎?你這個主帥身邊沒有衛隊怎麼行?再說了,打仗怎麼能沒有我呢,我可是好久沒有在你的指揮下馳騁疆場了,無論如何帶我一個。別跟我說什麼我現在已經是族長這類的話,我翔羽族欠你的,我這個族長不還誰還?”玎玲那小嘴跟連珠炮似的,直接將楚驍說得張不開嘴了,只能無奈的點點頭,讓她跟在自己身邊行動。
大軍利用可以利用的所有傳送陣資源,曉住夜行,快速的接近西方國度,不一日便來到了中域與西方國度的邊境,他們的第一個目標便是黑木家一處屯兵的要地“鐵圍山”。據探子回報,“鐵圍山”目前警備還是比較鬆懈的,這裡駐留着四萬軍隊,沒有“黑神軍”駐紮,主神境將領有七八個,不過達到主神境高階的只有一位,叫做魔嚴,是“鐵圍山”的最高指揮官。
楚驍沒有停下行軍,將所有將領叫到身邊,打開地圖佈置任務:“‘鐵圍山’兵營建在山腳下,三面平原一面靠山,我們的大軍進入敵境之後隱蔽性便直線下降,不過這也沒什麼,大戰一起,敵人自然知道我們來了。接下來的所有戰鬥都將遵循一個字的原則,那就是‘快’,打完就走,在運動中讓敵方難以對我們進行圍剿。這一戰,我們兵分六路,赤鷲、楚耀虎、霖洛、宜蘭、玎玲和梅紅櫻各帶一部從三面攻打敵營,禾皇前輩帶幾位客卿長老在營後的山上阻截潰逃之敵,我與剩下的人在軍營上空伺機幹掉對方的主神境將領。開始急行軍,部隊一到,立即攻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