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人穿着一模一樣的白色緄銀邊長袍,居中一位是須發花白的老者,左邊是一位四十多歲身材瘦削、表情冷漠的中年人,右邊是一位體態豐滿、表情慈和的中年婦人。這三人明顯的都壓制了自己的氣息,不過仍然能給在場這些參加考覈的高手們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楚驍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三人的實力恐怕都要比常嘯高出一籌。
說話的是居中的那位老者,只見他面無表情,看着“團玉山”的衆人,如同看着一羣螻蟻一般。“第一項考覈,在‘團玉山’繼續待十天,離開地面或失去意識者均算考覈失敗,現在開始。”老者如洪鐘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什麼?只是繼續待十天嗎?”有些人似乎覺得這第一項考覈太簡單了一些,而更多比較聰明的人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團玉山”的重力用了五天時間提高了兩倍,再過十天呢?保守估計不會低於六倍吧,也有可能是八倍,甚至更多。重力增加可不是簡單的體重增加,而是對身體內所有器官負荷的增加,看樣子這第一關,考覈的便是身體素質了。
既然宗門之人出現,已經開始了考覈,衆人也不再擔心被其他人偷襲,許多人都盤膝坐下,靜靜的與重力做起鬥爭來。楚驍和宜蘭也挨着席地而坐,開始進入修煉狀態。宜蘭出自名門,修習風屬性的功法,她的實力在這一羣人中處於偏上,且風者無形物質,最擅長應付這類重力或壓力的環境,楚驍對她還是很放心的。隨着入定修煉,楚驍發現,重力雖然對身體是一個非常大的考驗,但隨着負荷的增加,卻使修煉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尤其是對身體的加強,自從楚驍初步練成“鐵葉成身”,體內殘存的天材地寶之力仍然在繼續快速強化着他的身體,而這裡的重力,讓這個過程竟是以十倍的速度加快着,可謂是一日千里一般,坐在那裡的楚驍甚至周身都隱隱散發出一層淡金色光暈來,讓懸浮在上空的三位太初宗強者也是暗暗驚奇。
重力的增加果然不是用加法來計算的,五天過後,已經上升到了八倍左右,不少身體修煉較差的高手已經開始承受不住,有的七竅出血,有的渾身痙攣,甚至有不少直接失去了知覺。一些對待滿十天完全沒信心的人也主動離開了“團玉山”。三位宗門強者不時的衣袖輕揮,將失去知覺或已經堅持不住的人甩離山頂,緩緩放到山下。僅僅五天時間,便淘汰了二十人之多。
接下來的五天則是更加難熬,堅持不住的已經從地境高手居多變成了天境強者居多,此刻還留在山頂的地境高手,沒有一個不是天賦異稟的妖孽,這其中就包含着楚驍。現在的重力對他來說彷彿就像穿了一件緊身衣一般,讓他感覺到自己渾身充滿了一種緊實的感覺。到了第八天的時候,楚驍感覺到身邊的宜蘭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睜眼一看,只見其脈氣散逸周身,氣息無規律的收縮、鼓盪,顯然是要突破的樣子。既然宜蘭要突破了,楚驍也便不再修煉,專心在一旁爲她護法,沒過多久,四周天地之力呼嘯而來,盡皆灌入宜蘭身體,持續了半個時辰才停,緊接着便是一股亦真亦幻、輕靈且凌厲的脈氣自宜蘭的體內散發出來,她竟然在考覈之中成功的突破到了天境三階。空中宗門三強者中的那位慈和婦人小聲笑道:“這小姑娘也是風系,修煉到這種程度也只有二十歲,算是一個妖孽奇才了,你們都別跟我搶啊。”而中間的老者卻是淡淡道:“依我看,站在旁邊爲那小姑娘護法的少年才更是妖孽,年紀和那小姑娘相仿,雖然還未渡天劫,但必定是他在故意壓制,以積攢更多的能量預備渡劫。先不說他那強悍的身體,你們感受到他身邊的空間波動了嗎?雖是不強,但卻真實存在。”一旁的瘦削中年人眼睛猛的一睜道:“你是說那果真是空間波動?一個連天境都不是的小子,會有魂境強者般的境界?這已經不是妖孽範疇了,簡直就是個怪物。”中央老者點了點頭道:“這個小子,絕對輪不到咱們三個,所以你們想都不用想了。”慈和婦人說道:“這個自然,這種小怪物,到了我們手裡豈不是糟蹋了。”
見宜蘭睜開雙眼,楚驍微笑道:“恭喜晉階,能在考覈的時候突破,你也是夠妖孽的了。”
宜蘭甜甜一笑道:“水滿則溢,我也是水到渠成,不得不突破。也是這重力的壓迫太厲害,我是拼了命的想要頂住這股重力,沒想到卻成了我突破的契機。這晉了階,的確感覺重力的影響小了很多。”
宜蘭在這邊微笑着和楚驍談話,其他人可就沒他們這麼輕鬆了,陸續仍有人昏厥,甚至有人全身皮膚都滲出血來,很是可怕。“團玉山”的頂部也漸漸空曠起來。
第十天,宜蘭已經無暇和楚驍閒聊了,她得專心抵禦已經上升到近二十倍的重力。這可是相當於讓一個原本一百斤的人去承擔兩千斤的體重。除了楚驍之外,已經很少有人還能移動了。而楚驍則是在這種重力之下,演練着自己的《方寸天涯》拳法,逐漸將《聽勁》的技巧融入了進去。反正現在“團玉山”上的衆人,有不少都已經開始動用禁術堅持了,就算沒有使用禁術的,也根本無暇他顧,他根本不怕有人會偷師,至於空中的三位,自是不會去偷學一個小輩的功夫的。
“參與這麼多次入門考覈,往常發現個能動彈的就算是快好材料了,幾時見過還有這種跟沒事人似的,這小子到底是怎麼煉體的?”瘦削男子的聲音中帶着震驚。
“你別失態,你忘了我已經將這孩子的事情上報宗門了,此刻說不定那些老怪物們就躲在哪裡偷看呢。”中間的老者小聲說道。中年男子趕忙閉了嘴,不再做聲了。
陡然間,山頂上還剩下的人都感覺到“團玉山”的重力開始下降了,而且如同退潮一般,比上漲時要快得多。緊接着便聽到宗門三強者中的老者高聲說道:“第一項考覈結束,目前仍在山頂的四十二人通過。‘團玉山’將在一天後恢復到普通重力水平,你們可以藉助這段時間恢復自身。”楚驍聽到第一項考覈通過,連忙掏出兩粒神界復氣丹,輕輕塞進宜蘭的口中,因爲此刻的宜蘭已經是香汗溼透長裙,連胳膊都擡不起來了。丹藥入口而化,如一股清涼氣流,瞬間流轉宜蘭四肢百骸,總算讓她緩了過來。
宜蘭取出香帕擦拭額頭汗珠,深深吐出一口氣道:“你這丹藥效果好生不凡,我還沒見過哪種回氣的丹藥能夠讓幾乎虛脫的人一下子恢復到巔峰的。是什麼丹藥如此神奇?”
楚驍直接取出一個小瓶子遞給她笑道:“還沒有名字,你就叫它‘立竿見影’吧。我有不少,這一瓶送你了,接下來的考覈說不定還用得到。”
宜蘭雙手僅僅攥着這瓶“立竿見影”,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她並沒有推辭,而是看着楚驍的眼睛情愫縈然的輕輕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她不想說謝謝,因爲她覺得這麼說太生分了,她不喜歡和楚驍有這種生分的感覺。作爲恆社的大小姐,她在物質上是何其的豐富,但卻還從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像這瓶“立竿見影”一般讓她如此珍視,以至於雙手緊握捧在胸前,甚至捨不得將其收起。因爲這是楚驍第一次送她的東西。
二人閒聊着打發時間,宜蘭的手環裡可是也藏着不少好東西,她取出一瓶“紫果冰露酒”來與楚驍同飲,此酒入口清冽冰爽,楚驍又取出不少從燕京買來的美食,二人談笑吃喝,好不愜意。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三位宗門強者落至“團玉山”上,揮手間竟是擺出三幅桌椅,三人各自坐下,其中老者大聲說道:“各位排成三列縱隊,依次到我們這裡審覈入宗條件,登記身份信息。請把你們的信物準備好。”這舉動讓衆人都是一陣錯愕,難道入宗考覈已經結束,都開始登記了不成?不過都還是乖乖服從安排,站成三列依次走到三位強者面前。
“你不符合要求,可以離去了。”老年強者突然出聲,站在其桌前的一個瘦長男子手裡舉着黑色晶球,愣在了那裡。
“我有通過考驗的信物,爲何不符合要求?”瘦長男子實在不甘,壯着膽子問道。
老者眼皮都沒擡一下,輕描淡寫的說:“信物只是一個對意志和潛力的判定,‘太初宗’秉承天地正氣而立世,你這一身見不得光的齷齪手段,也配入我宗的門牆?即便你天賦了得,也只是爲禍更甚而已。若不是怕你的血污了這‘團玉山’,老夫便一巴掌拍死你了,還不快滾!”說着衣袖一揮,那瘦長男子便如一道流星般被扇飛了出去,直接墜下山去了,看樣子即便不死恐怕也丟掉了半條命。
人羣中一陣竊竊私語,只聽有人小聲道:“我就說麼,這‘陰陽魚’韓風是個專靠納陰補陽修煉邪術的採花淫賊,一直仗着天境二階的強悍實力沒人能殺得了他。不想這廝竟是癡心妄想的想要入太初宗,這也是容得他褻瀆的地方嗎?我看剛纔那一下,怕是已經將他給廢了,即便不死,也是沒有本事出這永恆沙漠了。”說話間,有兩個人悄悄脫離了隊伍,飛離“團玉山”而去,顯然是自忖比起韓風來也乾淨不了多少的人。三位強者對他們也並未阻攔,只是那瘦削中年強者冷冷說了一個字:“爆!”已經快要飛出衆人視線的二人猛地化作兩團火球,自天空緩緩墜落。
那慈和的中年婦人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果然是有潔癖啊。”瘦削中年人冷哼一聲,並未說話,繼續審覈工作。“哦,你也不能通過。”中年婦人淡淡的一句,幾乎差點把她面前的一個漢子嚇死。“你莫要害怕,這顆信物不是你的,大概是你從別人那裡得來的吧?這可不行。入太初宗之人,必須是經過初選考驗的人,你走吧。”那漢子面如死灰,他剛纔可是看到兩個逃走之人變成天上煙花的,可他不走,賴在這裡就能活嗎?他想解釋說這是他從別人屍體上撿的,可轉念一想,這分明是自己剪徑劫得,萬一謊話被戳穿,豈不弄巧成拙?這三位強者手段匪夷所思,天知道他們是否清楚自己信物的真正來路。猶豫再三,還是騰身而起緩緩飛離,衆人都擡頭看着他漸飛漸遠,直到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又有幾個人想必也是信物來路不正,也悄悄飛起離開,同樣沒有受到攻擊。顯然,他們的行爲並未突破三位強者的底線。
“你不合格!”瘦削中年男子對面前站着的一位老者說道。
“這是爲何?老夫一向行爲端正,雖說不上嫉惡如仇,但也從未傷天害理。這信物的確是老夫親自通過考驗所得,怎麼就不合格了?”老者怒不可遏,垂胸的長髯都在不停的抖動。
“因爲你太老了。”瘦削中年人眼皮都沒有擡。
“呃……你們又沒有說過入宗有年齡限制。”老者滿臉通紅,還真是被戳中了軟肋。
“笑話,這還用說嘛?我太初宗在此是招收弟子,並不是收羅老人進行贍養。你年逾古稀,方纔天境一階,這裡許多孩子是你孫輩,卻實力比你還高。你一無實力、二無天資,又時日無多,入得宗來有何益處?還是回去含飴弄孫去吧。”瘦削中年人這話說得好不刻薄,周圍不少人都笑出了聲。老者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恨不得一頭碰死在這裡。
還是那中年婦人開口了:“老六,口下積點德吧,上天造物,各有高低。他又無錯,你何苦奚落於他。”一句話便是讓那瘦削中年人閉了嘴,然後她又轉向那老者道:“人活在世,並非以武力或出身論英雄,你一身修爲殊爲不易,只是太初宗並不適合你,我等不該有輕視你的念頭,還請原諒。”說着,竟是微微行禮。那老者活了這麼大把年紀,豈是不識數的人,既然人家已經遞上臺階,自然見好就收,轉身離去,連帶着也有幾位老人搖頭黯然而去。
終於輪到宜蘭來到那慈和婦人面前,驗過了信物,婦人身上散發出一陣空間波動,將她和宜蘭包裹在內,二人說話別人便無法聽到了,這手段別人發現不了,但另外兩位魂境強者以及初步涉獵空間法則的楚驍則是瞞不過的,三人的眼神瞬間都向她們那裡望去,自然,楚驍的目光也被三位強者所發現。婦人微微一笑,柔聲對宜蘭說道:“孩子,你姓宜,可與恆社宜秋有親戚關係?”
宜蘭恭敬道:“正是家父。”
婦人恍然道:“果然,我也曾聽聞宜秋有一女兒,驚才絕豔,乃百年難遇的奇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凡,不但對風系法則感悟極深,竟然也能在天境修爲之時感悟到些許空間法則,着實殊爲難得啊。”
宜蘭聽聞,臉色瞬間一變,自己的一切彷彿都被這婦人看穿了一般。她雖對空間之力有所感悟,但還遠未到楚驍的那種程度,因此周身也還沒有產生楚驍那種空間之力的隱隱波動。可即便如此,也被眼前婦人看了個通透明白,這讓她如何不驚。
看到宜蘭花容失色,婦人和藹笑道:“你不用害怕,我並無惡意,我是太初宗‘風殿’的殿主陸千羽,依你的資質,只要不出意外,進入內門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到時候你便知道‘風殿’是怎麼回事了,你是風系屬性,肯定會來我‘風殿’,我也是提前跟你打個招呼。”宜蘭這才轉憂爲喜,開心地用力點頭,並向對方行禮。楚驍看見宜蘭這個樣子自然放下心來繼續排隊。
宜蘭似乎是感覺到了楚驍的目光,也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扭過頭問道:“殿主,如果我有資格進內門,那我朋友肯定也行,不知他能否也進風殿呢?”
陸千羽笑了:“你是說和你一起的那個小夥子?他可就不簡單了,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幾乎所有屬性的能量氣息,也不知他是什麼體質,所以說內門‘十二殿’除了‘劍殿’和‘器殿’之外,恐怕都會想要挖他過去。不過這孩子卻難說啊,如果說你是一個天才的話,他就應該算是一個妖孽了,恐怕任何一殿都放不下這條大魚。”
聽到陸千羽誇楚驍,宜蘭自然是開心的,不過自己不能和楚驍在同一個殿卻是讓她多少有些鬱悶,而且這殿那殿的,也讓自己有些迷糊,便問道:“內門‘十二殿’?是每種屬性都有一個殿嗎?”
“不,內門十二殿分別是‘火殿’、‘水殿’、‘風殿’、‘木殿’、‘地殿’、‘雷殿’、‘力殿’、‘魂殿’、‘劍殿’、‘刀殿’、‘器殿’、‘藥殿’。我這麼說吧,如果有哪個內門弟子能夠靠拳法破界成神,那麼就會爲他成立一個‘拳殿’,也就是說,內門的殿並沒有定數,取決於突破成神的弟子。每一殿,都會有至少一位神的塑像在其中。你明白了吧?好了,其他的你以後自然知曉,先到一邊等候吧。”陸千羽和宜蘭聊了盞茶的時間,後面等待的人似乎都開始有些不耐煩了,陸千羽爲人隨和,自然趕忙將宜蘭放到一邊,繼續工作。
不久後,輪到了楚驍,宗門老者第一次擡起了眼皮,很是認真的看着面前這個青年,楚驍被看得心裡有些毛毛的,將信物遞給老者查看後,將姓名、年齡等信息一一登記,當一切手續走完,老者卻並沒有像對前面的人一樣,衝他揮揮手喊下一個,而是仍然繼續盯着楚驍突然問道:“你的祖火是哪一種?”一句話問得楚驍目瞪口呆,不知如何回答纔好。正待他考慮着要不要告訴對方時,老者又開口了:“老夫名叫閆赫,也有一祖火,名曰‘萬欲心火’。”說着,伸出一隻手掌,掌心冒出一團橙色火焰,當看到這火焰的時候楚驍便感到自己面紅耳熱、心慌意亂,彷彿心裡有一股邪火無處發泄,讓他瞬間感到焦躁起來,楚驍當然知道這是因爲“萬欲心火”的緣故,當下收拾心神,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下來。光看到便能讓自己出現如此大的反應,可見這“萬欲心火”的可怕。既然對方將自己的祖火給楚驍看了,來而不往非禮也,楚驍也不得不將自己的無量業火也亮了出來。掌中一團黑色的火焰,陡然將周圍的溫度升高不少。“黑色的?這是地獄中的‘無量業火’?!”老者猛的站起身,吃驚的望着那團火焰。很快的,老者又冷靜了下來,連忙說道:“將它收起來吧。無量業火原本是爲燃燒罪業而產生,可焚世間萬惡,可見其破壞力之大,也足見你還沒有發揮出其威力的萬分之一。如果你對運用火焰感興趣,以後可以找我。”老者難得的臉上露出一抹略顯僵硬的笑容,然後又小聲問道:“你的靈魂真的已經達到天境六階了嗎?”楚驍點了點頭,老者的眼皮也是跟着跳了一跳,看着他的眼神都彷彿是看着怪物一般。
正在這時,旁邊的瘦削中年男子處卻是發生了異變,只見他已經站起,伸手抓住面前一個陰柔男子的手腕,沉聲笑道:“虛無教的鼠輩,你當我聞不到你那股子腐臭味兒嗎?這具分身今天就留在這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