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武皇帝
宋彪沒有選擇,遠東財團發展到一定階段必然要有一個新的指導方針,如果容星橋和張康仁沒有這種覺悟,那這個決定就只能由他親自下達。
他一開口,這件事就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此次年會也被迫緊急新增一個主要議程——審查各虧損公司的經營問題和限期整改。
在這樣的方針下,遠東財團今年的年會只能是顯得異常悲壯,雖然財團今年在美洲市場的盈利能力驚人,在本土市場依然保持着極高的利潤規模,但在中日經貿大戰的慘烈局勢中,註定也要實施壯士斷腕的手段來減少虧損面,增強在主要產業中的長期廝殺能力。
前面幾年的年會中,宋彪通常只參加一半的議程,今年的情況顯然是很特殊,他幾乎是全程參加了每一個議程,特別是在審查虧損公司和限期整改的問題上,他將所有的董事都拎出來單獨質詢了一番,讓今年的年會變得特別緊張。
宋彪要是生氣了,東北新軍上下都得直哆嗦,何況遠東財團這些人呢?
每個人都能體會到這種空前驚人的壓迫力,壓的每個人都難以喘息。
宋彪不可能親自操辦這些事,最後,他給容星橋一個硬指標——將非主業範圍內的小企業賣出一半,集中財力支持管理水平好的企業撐過經貿之戰,儘可能的支持主業乘機擴張;同時,他給張康仁另一個任務——提前召開東三省金融行業的年會。制定完善的各行業信貸支持計劃,即便遠東財團退出了小行業,也要支持其他民族資本和外商資本度過難關。
宋彪對於中日經貿大戰的意見很簡單,絕不能因爲大的經濟局勢是好的就掉以輕心,絕對不能手軟,東三省困難,日本也好不到哪裡去。要乘着這個雙方的共同危機,利用本方的大局優勢給對方致命的痛擊。
道理很簡單,日本工業越慘。東三省工業就越好。
不管是東三省、關內、朝鮮和東南亞,所有市場一概不能放鬆。
在宋彪的高壓決策下,宣統元年的遠東財團年會開的是腥風血雨。但只要遠東財團真的堅持下去,這一場中日經貿大戰的最後勝利方也必然是東三省。
日本工業真正的大發展實際上是《馬關條約》簽訂之後,從1901年到1908年是日本工業發展最快的階段,東三省並不比日本晚太多,當然,日本工業的核心還是國家投資領域,比如說日本工業的國家資本比例,1875年爲81.7%,1880年是57.5%,1885年是74.9%。1890年是最低的29.8%,此後累年逐漸遞增,至1905年達到44.1%,1909年則剛好超過50%。
日本工業的國營資本在1890年之前是比較混亂的,此後則專注於重工業和科技、軍工領域投資。比如說長崎造船廠在1898年就建造了六千噸排水量的“常陸丸”——日俄戰爭中被俄軍擊沉,1907年建造了三萬噸級的“天洋丸”,正在建造兩艘世界上最大的兩萬噸級前無畏級戰列艦薩摩號、安藝號。
甲午戰爭之後,清政府爲了重建海軍還從日本購買了14艘小型艦艇,雖然14艘小型艦艇加起來的排水量總噸位不到5700噸,可畢竟也是日本第一次對外國出口軍艦。
遠東財團想要追趕日本的船舶工業。難度還是非常大的,十五年內都不可能實現,但在其他領域,中日差距並不大,東三省和日本的差距就更低了。
東三省的這些大中小的企業家們都很清楚,只要遠東財團真的願意繼續拼到底,日本就憑那點家底想要一口氣擊潰東三省工業基本等於扯淡,至少在東三省的市場上沒有日貨的機會,在中國內陸市場也遲早被擊潰。
至於現階段血拼最厲害的紡織業,日本八大紡織社要是繼續這麼血拼兩年,基本就是自尋死路,中國的紡織業目前有半壁江山是遠東財團的,隔着關稅、運費和遠東財團拼家底,這不是找死嗎?
遠東財團往年根本不承認有年會這種會議存在,今年的年會一開完,卻故意將大方向的消息放出去,整個東三省企業界一片振奮,人人都覺得有救了,銀行業和外資這邊也都鬆了口氣,因爲東三省明年在貨幣上肯定還是維持寬鬆政策。
中日之間的外商投資有一個問題是根本性的差距,那就是外國資本在東三省擁有發鈔權,這就註定了外國資本涌入東三省的規模遠超過日本。
作爲東三省的僭主,宋彪鑑於東三省和中國本身的人才缺乏問題,以及在現代工業、農牧業、金融業的經驗和認識上的匱乏,加上本身的外匯和白銀儲備匱乏,他也不排斥外國資本和外資企業,這是東三省外國人口在過去五年中快速增加的主要原因,現在幾乎所有的學校裡面都有外國教員,所有的企業都有外國技師和熟練技工,總督府外國專家局、軍墾總局和遠東財團是東三省最大的外國專家聘用單位,在每一個軍墾局、軍牧局都有外國農牧專家組成的顧問團,東三省的科學研究院、工程研究院、農業研究院則都有80%的人員來自於外國招聘,東三省的各所大學、中等專科學校最低也有一半的教員是從國外招聘而來,包括遠東陸士。
外資、外企、外籍移民其實也是東三省經濟發展奇蹟的一個重要支助,除去韓民外,總數約有185萬的外籍移民在東三省經濟中所起到的巨大作用是絕對不可忽略的。
存在就是合理,每一個所謂的奇蹟的背後都有着各種各樣的因素。東三省只是抓住了歷史上最有利的一個階段,這是一個資本輸出的時代,這是一個煤炭比石油更重要的時代,這是一個大豆最重要的時代,這是一個歐洲人口大規模出書的時代,這是一個現代農業大規模種植正在快速推廣的時代,這是一個技術轉移限制最鬆的時代。這是一箇中國關內人口最大規模向東三省轉移的時代……。
東三省只是抓住了所有的機遇而已。
東三省沒有道理髮展的不好,東三省也沒有道理在中日經貿大戰中遭遇失敗,因爲這正好是對中國最有利的一個大時代。抓住它就將能改變中國的命運。
……
年會結束後的第三天,在東三省工商界日漸穩定後,宋彪在新軍參謀二處參謀長蔣方震、總督府防務廳廳長舒方德、海警總局局長宋文翽和美國駐華公使羅克希爾等人的陪同下。前往海州府接見在當地工作的東三省海警總局美國專家顧問團的全體成員。
海州。
明洪武九年(1376年)置海州衛,清順治十年(1653年),改海州衛爲海城,宣統元年,東三省總督府重新劃定海城府轄區,改稱海州,府治從海城縣遷移到營口東側的永安鎮,下轄海州縣、海城縣、盤山縣、營口縣、蓋縣、岫巖縣,7月。
在經歷了這些年陸軍大投入之後,宋彪終於開始考慮建設海軍的步伐。東三省畢竟是地區政權,不可能擁有自己的海軍,他就選擇學習歷史上東北海軍的籌建辦法,在總督府防務廳下設海警總局,聘請美國海軍中校愛德華.華爾特.艾伯爾擔任海警局總顧問。聘請美國海軍少校歐內斯特.金恩擔任東三省海警學校的校長,以海岸巡警局的名義籌建海軍,並從遠東陸士的畢業生中抽調學員在東三省海警學校進修。
乘坐火車抵達海州新城,宋彪先去營口縣西炮臺營區的海警總局本部視察,接見在海警總局工作的45名美籍專家顧問。
宋彪在中國的海軍領域遲早是要大展宏圖的,雖然現在礙於很多限制只能低調的從小做起。可他的起建標準就設置在非常高的程度,考慮長遠的發展,以及平衡俄法、英日同盟的需要,特別是美國海軍部急於制衡、牽制日本海軍在太平洋擴張態勢的需求,包括他和西奧多.羅斯福總統的私人來往,他直接選擇以美國海軍部爲合作對象,聘請了一個龐大的美國顧問團全面學習美國海軍。
這是一個從基礎到體系,從軍事教育到軍艦製造、管理的全面學習美國海軍的中國海軍三十年之大規劃,而這個大規劃就在宣統元年,在這個營口港西炮臺營區低調開啓。
營口是一個條件很不錯的商業埠口,也是遼河進入遼東灣的兩個主河道區之一,在東三省沿海的結冰期較短,通常在每年的12月中旬纔開始大面積冰封,沿河道和海灣的主要港區可以容納五千噸的船舶停靠。
這樣的基礎條件對長遠發展是很不利的,但就現在而言,特別是考慮實際面臨的國內外情況,宋彪選擇這裡作爲東北海軍的始發站也是經過了很多的權衡。
東三省總督府一貫是先有計劃,後有行動的地方政府,東三省的海警巡邏船隊是這幾個月纔開始籌辦,而東三省海警學校則已經置辦了四年之久,它的前身是東北船舶學校的營口分校,主要培養船舶製造和航運所需的各類中等專科人才,從這個學校基礎上增加一部分美國顧問教員就成了新的東三省海警學校。
東三省海警總局位於西炮臺營區,東三省海警學校的校址則位於西炮臺營區的北側,臨近遼河入海口的內灣道,也就是原清政府營口海防同知府衙門。
宋彪到了海警總局接見了在此工作的美國顧問團成員後,就在總顧問愛德華.艾伯爾海軍中校和海警學校校長歐內斯特.金恩少校的陪同下,一起前往東三省海警學校參觀。
遼河入口在營口這個地方是很曲折的S型,學校在遼河口內灣的邊上,對面是遼濱鄉,正好避開海浪的衝擊。這一帶的風浪很平靜,學校的很多教學工作就在停靠與此的三艘教學船上進行。
恰好最近這段時間的遼東灣風浪比較大,海警總局的四艘巡邏船也停靠在此,這七艘軍船目前就是東北海軍的全部資產。
宋彪站在港口凝視着幾十步外的那七艘軍船,心裡感慨良多,而他身後則是東北新軍的蔣方震、陳其採,剛提拔爲防衛廳廳長的舒方德、海警總局局長宋文翽、美國駐華公使羅克希爾和愛德華.艾伯爾海軍中校、歐內斯特.金恩海軍少校這些人。
七艘軍船的排水量總噸位加起來不足7000噸。還不如日本的一艘巡洋艦,即便是這麼可憐的噸位也受到諸多限制,宋彪只能將東北新軍從美國購入的一艘“退役”巡洋艦和兩艘巡邏艇做教學船。四艘巡邏船則是美國海軍的班布里奇級(DD-2)驅逐艦,排水量僅爲420噸,都是1900年至1902年之間建造的舊船。在美國駐菲律賓的亞洲艦隊服役多年。
由於這一級驅逐艦的吃水線低,在該噸位的同級別船隻中具有較好的海洋航行能力,以及在江河中長期巡邏的能力,並且擁有28節的高航速,在愛德華.艾伯爾海軍中校的建議下,海警總局已經和納菲爾-利維船舶公司簽署協議,將繼續購買六艘,維持在遼東灣和鴨綠江地區的近海巡邏工作。
從美國購入的“退役”輔助巡洋艦“哈佛號”此前是在美西戰爭中徵召的商船“紐約市號”,改裝後成爲輔助巡洋艦,排水量爲3540噸。擁有4門5.5英寸速射炮和2門37mm機關炮。
這個噸位對於東三省海警總局而言確實是太大,宋彪只能將它編入教學船中,其實仍然具備一定的作戰實力,至少是一艘很不錯的運兵船,折價買入之後改稱“遼河號”。
站在海警學校的河港邊。宋彪看着身前的這七艘軍船,想着日本海軍此時的總噸位已經超過20萬噸,而他纔剛剛開始追趕,心裡也是有些着急。
新上任的總督府防務廳廳長舒方德在宋彪身邊陪伴日久,此前在日本陸大進修一年,又遵照宋彪的安排在美國、德國花費一年時間長期考察歐美列強海陸兩軍建設、軍事教育及軍工業。此刻自然是很清楚宋彪心裡在想什麼。
他悄然上前半步,和宋彪寬慰道:“總座,咱們的海軍事業雖然是剛起步,能有這樣的基礎也算是不錯了,只要咱們堅持下去,想必幾年之後必定能成氣候的。話說回來,工業基礎強大的國家才能真正建立強大的海軍,東三省工業發展的如此迅猛,海軍絕對不會落後別人太久太多的。”
宋彪微微頷首,感嘆道:“方德,我啊……我不是覺得咱們海軍起步基礎太低,也不是擔心以後的發展,我擔心的只是日本海軍太強,咱們追趕起來是很吃力的,最要命的是我這位總司令根本不懂海軍,摸不到門路!”
舒方德當即答道:“總座謙虛了!”
承擔着建設東北海軍重任的海警總局局長宋文翽也勸說道:“總座真的是太自謙了。”
宋彪並不是自謙,他以前不懂炮兵,不懂騎兵,現在基本也敢說自己懂了,以前不懂經濟,不懂政治,現在也敢說自己懂一點兒,可對於海軍,他真的不敢說自己懂了。
他道:“不懂也沒什麼好自卑的,你們不用安慰我,文翽兄是我們新華會之中僅有幾位懂海軍的,你要替我們這些陸地螃蟹撐起東三省的海軍啊。咱們是雄心萬丈的睜眼瞎,抱負很大,策略一竅不通,你就一定要有長遠的規劃,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要一步一步的做好做細。”
宋文翽頓首道:“還請總座放心,我自當竭盡所能。”
宋彪簡單的嗯一聲,不置可否。
他此前一直在發展海軍,只是他用了借雞下蛋的策略,通過中華革命會和光復會積極在大清海軍中發展成員,以此試圖在未來直接截取這支海軍力量,爲此單獨設立了一個新的分會組織——同光會,宋文翽就是同光會最早的成員之一,此外還有吳應科、嚴復、徐振鵬、林葆懌、蔡延平等一批人。他們繼續悄無聲息的在大清海軍中積極活動。
直到去年的7月份,俄國海軍部提議和他合辦東北巡江局,以此名義想要重新在東三省置辦海軍,宋彪經過慎重考慮之後同意和俄國合辦黑龍江巡江局,其餘各江、河流的巡防,以及近海地區的海防則由東三省總督府自行籌建海警總局統管,避免俄國將手伸進來太多。
利用這個契機。宋彪建立起東三省海警總局,將同光會成員林葆懌、陳鏡瀾、鄭文英、關慶祥等人借調過來,採用兩條腿一起走路的辦法。
此外。宋彪充分利用俄法同盟、英日同盟和德國的衝突,在美國政府和海軍部遊說,以牽制在整個太平洋西岸過於強大的日本海軍爲由。和美國海軍部秘密達成了一系列的合作計劃,大量聘請在役和退役的美國海軍軍官擔任顧問,從美國海軍直接購買了一批“退役”軍艦用於海警巡邏,東三省海警學校甚至是完全照搬美國海軍學院的教材和教學方案。
宋彪對於中國和東北海軍的發展,從一開始就奠定了一個較高的基礎,可他心裡也很清楚,真想要追趕上日本海軍的水平,那真不是二十年之內的事情,爲了抓海軍還忽視了陸軍,那更是得不償失。
就中國目前的國情而言。先建立一個強大的陸軍纔是上策,後面慢慢發展海軍也不遲,只要能在二戰之前發展出中國的航母艦隊和工業體系,那就基本不吃虧了。
海軍,海軍。
海軍是一個貴族軍種。沒有五十年的長期建設是撐不住根基的。
在營口參觀了一天,宋彪對營口這個東三省海軍基地確實有點唏噓和失望,但也有着無限的美好憧憬和期望,這天晚上,他就在海警總局的招待所住下來,參加了美國顧問團和海警總局的事務討論會。
討論會結束之後。宋彪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將宋文翽、林葆懌、陳鏡瀾這批同光會的成員都喊了過來,他身邊最爲親近的舒方德、蔣方震、陳其採三人也在場,大家就在宋彪的房間裡再開一個座談會。
宋彪要在東三省籌建海軍的這個事,美國海軍部那邊是非常清楚的,他們也非常支持,以半官方性質派遣過來的顧問都是精挑細選之才,如愛德華.艾伯爾海軍中校、歐內斯特.金恩海軍少校後來都當過美國海軍軍令部的部長。
特別是歐內斯特.金恩海軍少校這個人很厲害。
宋文翽此前在同光會內部討論過一份《東三省海軍十年發展綱要》,在此基礎上,歐內斯特.金恩海軍少校進一步細節化,和宋文翽一起編訂了《東三省海軍十年發展規劃案》,以此作爲東三省海軍的近期發展規劃。
今天的事務討論會就是進一步的探討在這個東三省海軍的發展規劃中,美國顧問方面要承擔的各種具體工作,以及美國顧問團要求東三省總督府和海警總局履行的職責、承諾,包括美國顧問團所擁有的具體實權。
整個事務討論會開完,宋彪都沒有說幾句話,因爲他不懂海軍,所以就以盡力不干涉爲優先選擇,將海軍的建設重任全權委託給宋文翽、同光會和美國顧問團。
回到房間裡,宋彪也只是想單獨和同光會的這些人見面談一談,並沒有更多的想法要提出來。
宋彪和每個人都再次握手,邀請他們在房間裡坐下來,問了問他們此前在歐美考察的一些感想。宋文翽也是留美幼童,回國之後在福州船政學堂繼續學習,畢業之後就成了一名海軍將官,和鄭桂廷是香山同鄉,關係極佳,正是在鄭桂廷的聯繫下加入了光復會,由宋文翽發展了一批人暗中組建了新的同光會。
在宋文翽離開大清海軍系統後,同光會就由吳應科、蔡廷幹、蔡延平、徐振鵬、嚴復等人秘密負責,又以吳應科、蔡廷幹、嚴復爲首,其實這幫人原先大體都是袁世凱的幕下之僚,也正是袁世凱的倒臺使得清政府和海軍內部產生了極大的矛盾,爲同光會的迅速發展製造了機會。
宋彪和清政府正式抽調宋文翽、林葆懌、陳鏡瀾這些人是去年9月份的事情,在他們正式到東三省任職之前。宋彪通過各種關係,送宋文翽等人分別前往美德英法各國海軍學院進修,宋文翽和林葆懌在美國海軍學院進修,並在美國海軍參觀實習了三個月,研究美國海軍少將阿爾弗雷德.賽耶.馬漢的海權論。
今天在座的都是光復黨的黨徒,都是一心要推翻滿人統治,以建立漢人皇室的君主立憲制現代中國爲己任。宋彪就是黨首宋震旦。
大家心裡明白,中華革命會想要推翻滿清統治的難度已經不大,難的是如何一起建立一個強盛的新中華帝國。難的是如何建立一個強大的帝國海軍。
宋文翽前些天剛和吳應科接觸過,收到了一些新的資料,就和宋彪說了說同光會那邊的發展情況。
甲午戰爭之後。清政府還是繼續重建了中國的海軍,分成南洋、北洋兩艦隊,1896年向德國訂購了海容、海籌、海琛三艘穹甲巡洋艦,向英國訂購了海天、海圻兩艘巡洋艦,從德國繼續訂購海龍、海青、海華、海犀四艘魚雷艇,此後再和日本訂購14艘適合在長江巡航的中小型淺水軍艦,將海軍排水量噸位恢復到24000噸。
南洋艦隊此時以上海爲中心,改稱長江艦隊,北洋艦隊則繼續以天津爲中心,同光會的秘密傳播則以上海爲主。在天津爲輔,相應的,如果現在揮師南下,響應光復革命的大多都是小型軍艦,排水量低。
等宋文翽說完。宋彪微微頷首,似乎還是很滿意的說道:“這樣也不錯了,能夠牽制南方,確保我們在江浙的控制就是最重要之事,至於北洋這邊,能夠說服他們中立則爲最佳。如果不能。避開海軍也是良策。”
宋文翽則道:“總座,東北新軍南下必走京奉鐵路,若是北洋艦隊在錦州開炮威懾京奉鐵路,情況恐怕就不妙了。”
宋彪嗯了一聲,並沒有再說下去。
他心中其實都明白這些道理,可他沒有更好的辦法啊,東三省終究是地方政權,不可能大張旗鼓的從國外購買軍艦,他這次從美國購買遼河號輔助巡洋艦都是打着購買商船和訓練船的名義,這裡面的道理和買炮買槍是不一樣的,因爲清政府作爲中央朝廷認可東北新軍作爲清政府正式陸軍的編制,卻沒有認可東三省海警總局的海軍地位。
關於這一點,在座的每個人也都清楚。
宋文翽自己提了一個難題,又只能自己解決道:“總座,我們同光會還是將繼續在北方加強宣傳,盡力說服程璧光、薩鎮冰等人加入,若是他們能夠加入,或者至少保持中立,我等起事則易如反掌,必能成功。”
宋彪考慮了一段時間,以他的方式解答道:“兵貴神速,若無可抗衡之軍艦,那就盡力削弱敵軍艦隊之價值。當然,你們若能成功,那更是我輩光復革命之首功啊!”
聽了宋彪的這番話,大家只能是默默點頭,心裡明白要說服程璧光、薩鎮冰這樣深受清政府重用的二品武官絕非易事,何況海軍大臣載詢對程薩二人多有拉攏,人所共知。
宋文翽決定換一個話題,和宋彪說道:“總座,我和林葆懌近來一直在研讀馬漢上校的海權論,深以爲他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唯有一個海洋航運大國才能成爲海軍大國,我國和東三省是一個航運弱國及地區,想以此等人力成爲海軍大國,恐怕不易啊。所以,東北船舶學校不僅要繼續開辦,還要加大力度開辦,東三省航運業和船舶工廠更要加緊興辦。”
宋彪嗯一聲,道:“這些事情不用你們操心太多,我已經安排合適的人加緊辦理。”
宋彪也花費了很多時間仔細研讀過海權論,對此一點是深感贊同,很早就安排遠東財團對航運業和船舶工業的發展進行佈局,這裡面自然還是離不開要和美國借力,畢竟美國在航運業和船舶工業領域的開拓精神是最爲銳利的,其基礎也頗爲雄厚。
至於英國,從航運之王跌下寶座則註定要遠離世界海軍之王的席位,這也是英國自身難以扭轉的局面。現在只是它最後的輝煌時期,度過這個階段,後面就真的撐不住了。
海軍的事情要儘早考慮,要從長計議,可在現階段也確實不是宋彪需要特別關注的重點,所以,宋彪此次來海州視察只安排三天時間。營口海軍基地也只佔一天。
原本不想影響宋文翽等人的宋彪,在這天晚上還是談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其他除《東三省海軍十年發展規劃案》之外也並無更多的要求。
按照這份規劃。東三省海軍在十年之後的1920年要發展到擁有140艘軍艦,總排水量達到7.5萬噸,擁有至少兩艘戰列艦、四艘巡洋艦和二十艘巡防艦的規模。同時要具備製造三千噸排水量輕巡洋艦的能力。
宋彪對於這份規劃只能說一句“談何容易”,因爲都是要花很多錢的事呢。
海軍是一個貴族兵種,燒的就是錢,沒有錢的國家是絕對無法建設世界一流艦隊的。
錢,真的很重要。
既然已經到了海州,宋彪肯定要花時間視察海州的其他工作,對東三省經濟的整體規劃而言,海州還是非常重要的,也確實給了宋彪很多驚喜。
新的海州城是一座嶄新的新城市,從1906年3月份開始。永安鎮周邊地區和營口就被設置爲工商新區對外開放,劃出大量土地用於工業招商引資。
隨着營口日益繁榮,營口單獨設縣,考慮整個遼東灣地區的長遠發展,宋彪又將永安鎮作爲中心地帶在這裡重新建立新的海州縣。將海州府的府治從海城縣轉移到新的海州新區。
整個海州府在東三省經濟發展中有着很神奇的地方,也是給宋彪驚喜最多的地區,第一個驚喜是本地的海鹽產量,第二個驚喜是本地自行發展的柞蠶絲產業,第三個驚喜是儲量驚人的菱鎂礦,第四個驚喜的海州絨山羊的發現。第五個驚喜是盤錦油田的發現,第六個是海州金礦的大開發,年產一百公斤的規模真是讓人很驚喜。
最特別的莫過於柞蠶絲,因爲這件事確實有點太過於喜出望外,對日本經濟堪稱是史上最大威脅。
這是一個奇葩驚喜,宋彪此前絕不知道東三省也能有如此厲害的生絲產業根基,很多事彷彿就是天命註定,山東和東三省的柞蠶絲業幾乎都是靠柞樹,而在遼東半島和海州東部、岫巖縣的無盡原始山林中到處都是柞樹。
柞蠶絲是個很奇特的東西,因爲主要依賴野生林,蠶種抗病強,單蠶的產量高,一年春秋兩季,蠶絲相對桑絲粗、硬,適合機器紡織,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工飼養的成本極低,只相當於桑蠶絲的40%,甚至更低——這是殺手鐗。
海州的柞蠶養殖業是山東人帶來的,大量的山東蠶農聚集在海州,使得海州的柞蠶絲業迅猛擴張,在過去五年中的年產量從百噸規模激增到四千餘噸,不僅對東三省紡織業的發展起到了很好的輔助作用,還以低價優勢出口美國。
按照目前的估計,包括海州在內地東三省柞蠶絲年產量在兩年內突破一萬噸的可能性極高,因爲柞樹都是現成野生,不需要重新種植,這是成本低的關鍵因素。
其中只要能有五千噸出口到美國,日本的生絲出口產業就將遭到重創。
這簡直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宋彪此前是一點都沒有考慮過。
假如宋彪知道遼寧省的柞蠶絲有擊敗日本生絲出口的機會,他一定會很早就緊急的抓好這件事,雖然現在也不晚,可總是讓宋彪有那麼點懊惱了。
生絲出口對日本經濟的重要性就如大豆出口之於東三省,都是經濟發展之根基,都代表着白銀和黃金流入國內的大趨勢,代表着國民的購買力來源。
掐斷日本生絲出口的事在1929年發生過,這是因爲世界經濟危機和大蕭條的影響,而最終的結果就是日本發動侵華戰爭。
從海州府返回奉天府的途中,宋彪既意識到擊潰日本經濟之可能,也意識到前提還是得先做好萬全之準備,不給日本可乘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