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峰上建了一個石堡,堡中矗立着一幢高樓,“魔指追魂”任世度到了堡牆之後,四下望了一陣,“嗖”地一聲上了牆頭,平伏在牆頭上向內望去。
岳家宇隱在一塊巨石之後,作勢準備,只見任世度翻入堡牆之中,他不敢怠慢,唯恐失去聯絡,立即也上了牆頭,伏在牆上向內望去。
好在堡內沒有燈光,上弦月已落,堡中十分幽暗。眼見任世度伏身疾掠,奔向那座最高的樓。
乍看起來,此堡之內似無守衛暗卡,但任世度小心翼翼的樣子看來,似又處處隱伏危機。
岳家宇暗暗跟着,到了高樓之下,此樓呈八角形,似閣非閣,似亭非亭,巍然矗立,四下不接鄰房。
樓門緊閉,樓中死寂一片,若要登樓,似乎必須由二、三層之樓窗進入不可。
只見任世度四下打量一陣,一鶴沖天,站在第三層飛檐之上,以金雞獨立之式,變成寒塘鶴髮,又貼在樓窗之上。
岳家宇暗暗點頭,這“太華幫”中果然藏龍臥虎,此人身手了得,但聽他們的語言,此樓之中三個高手,更是了得,任世度冒此大險,盜取“三字經”和“百家姓”,只見他愛那老嫗之深之切,但老嫗卻是蓄意害他。
俗語說,不怕虎生三支口,就怕人懷兩樣心。真是至理名言,設若任世度確是殺她丈夫的兇手,還則罷了,如果不是他,死得豈不冤枉!
任世衷伸出右手中食二指,在窗板上劃了個圓形,就象利刃一樣,立即顯出一個圓洞,任世度拿着一塊圓形木板,鑽了進去。
岳家宇一掠而上,伏在圓洞之旁,聽了一會,證明任世度不在窗內附近,也鑽了進去。
這是樓內第三層,十分寬敞,四周放置着一些大鐵箱,上面有巨形鋼鎖,鎖上還有大漆封條,並註明何年何月封的。
岳家宇知道將近五更,時機不多,既然任世度上了第四層,證明那兩部秘笈絕不在這些大鐵箱之內。
於是他也上了第四層,這第四層上並無機關,但岳家宇卻不敢大意,步步爲營。只見四周有些大木櫃,上面也貼着封條,但仍不見任世度的影子。
但卻隱隱聽到第五層上,有人正在低聲說話,只聞一人道:
“駝子,咱們銜命護寶,重責在身,不可多喝,就以壺中之酒爲限如何?”
另一人道:
“老禿,你也是當今武林頂尖人物,怎地膽小起來了?凡是生人登上此樓,有來無回,你儘管放心喝!”
岳家宇微微一哂,心道:
“設若此樓未如你們所說的厲害,‘魔指迫魂’任世度早就被擒了……”
他伏在一個木櫃之旁,轉頭望去,只見樓上正中地板上,兩人席地而坐,中央放着一壺酒。
這個錫壺高約尺半,粗逾水桶,估計若裝滿了,足有二十來斤。
這兩人也都是六旬以上年紀,一個駝子,頂上頭髮全禿,閃閃生光,另一個是個老和尚,頂上有一串戒疤,也是光禿禿的。
此刻和尚抓起錫壺,“嘟嘟”灌了十來口,然後放在駝子面前,但這兩人岳家宇都不認識。
駝子抓起來,卻僅用兩個指頭,力道之強,實在驚人,估計這錫壺足有五六十斤,加上壺中之酒,將近百斤,但他毫不吃力,一氣灌了十來口,餘興猶是未盡。
老和尚一把抓過來,說:
“駝子,客氣點!你不能一個人喝乾,現天明還有一個多時辰呢……”
駝子一抹嘴上的酒漬,道:
“老禿,咱們划拳吧!誰贏了誰喝,這樣最公平!”
和尚道:“也好!老衲不見得輸給你!”
二人伸出拳頭,碰了一下,正要開始,駝子道:
“慢着,讓我想想看……”他搖頭晃腦一陣,然後點點頭道:“可以了!開始!”
他喊了一聲“三星照”!伸出兩個指頭,和尚呼出“兩人好!”卻伸了一個指頭,駝子贏了,大嘴一咧,抓起錫壺連灌三大口。
這次和尚也想了一下,二人同時喊着“五魁手”,駝子出了四個指頭,和尚出了五個指頭。
駝子抓起酒壺,道:“你又輸了!”
和尚大聲說:“我也是喊的‘五魁手’,怎說老衲輸了?”
駝子指着他的手道:
“老禿,你想賴是不?你看看這是幾個指頭?”
和尚收回手去,一臉體體之色,原來他這次出的左手,左手小指之後,多生了一個小指,等於六個指頭。他喊“五魁手”,應該由一個指頭,所以算他輸了。
駝子又灌了三大口,和尚直吞唾沫。
於是劃來劃去,和尚老是輸拳,未贏一次,而駝子大口灌酒,眉開眠唉,毫無醉意,而且聽壺中的聲音,餘酒已不多了。
和尚動了火氣,更是有輸無贏,又是兩次,駝子喝乾了壺中之酒,把壺蓋揭開,壺口朝下,哈哈大笑道:
“老禿,駝子謝謝你啦!”
和尚大怒,伸出蒲扇大手,抓過錫壺,兩手一握一扯,錫壺一塊塊地裂碎,往地板上一摔,“蓬”地一聲,大多數碎錫片都截入地板之中,只有一塊碰在另一塊較大的錫片上,飛彈起來,飛向另一邊大櫃之旁。
只聞“卜通”一聲,似乎有人倒下,和尚哈哈大笑道:
“駝子,你輸了!你沒有發現有人在一邊覬覦!”
岳家宇大吃一驚,原來另一邊已倒下一人,正是“魔指追魂”任世度,大概是被和尚的錫片擊中穴道。
這種間接利用錫片互撞襲人手法,比“鴛鴦鏢”猶高一籌,況且任世度身手了得,競被暗算,可見這和尚非同小可。
駝子道:
“其實老夫早已發覺有人,只是未想到是他,這老賊是本幫護法之一,想不到他如此大膽!”
和尚道:
“還不是爲了‘三字經’和‘百家姓’兩部秘笈,只是這老賊不知自愛,他就是得到,也不能練……”
駝子道:“老禿,你見過這兩部秘笈沒有?”
和尚道:“見過是見過,但不便翻閱!”
駝子道:
“我曾翻了一遍,‘三字經’全書約百十字,三字一句,深奧無比。‘百家姓’則未翻過,因爲該書以火漆封着……。”
和尚道:
“老衲雖未翻過‘百家姓’卻知道書中有一百個人的姓名……”
駝子茫然道:
“若說‘三字經’每三宇一句,乃是武功口訣,尚有可言,‘百家姓’上寫着一百個人的姓名,又怎能算是絕世秘笈?”
和尚道:
“所以你駝子孤陋寡聞,據說‘百家姓’上一百個人名,都是歷代宗師所保留的心法與一招武學,注在每人的名字之下……”
駝子駭然道:“如此說來,幫主已經統學會了!”
和尚哂然道:
“如若學會了,又何必派咱們日夜守護?須知那一百位絕世高手的一招武功,無頭無尾,語言不詳,若非絕世聰明之人,根本無法悟解,況且,即使悟解一招半式,成就也很有限,最少要悟出二三十招,然後再設法聯貫起來,才能獨步天下……。”
駝子道:“你是說幫主迄今一招也未悟出來?”
和尚道:
“那也未必,以幫主的天資,悟出十招八招,當無問題,但能否聯貫起來,就很難說了……”
駝子道:
“那麼幫主在等什麼?爲何不繼續研悟?”
和尚道:“你問我,我問誰?”
駝子道:“老禿,你知不知道這樓上有生人氣味?”
和尚嗅了一陣,道:
“不錯!好象是尿布和乳臭氣味……”
岳家宇先是一驚,繼而大怒,分明和尚在轉彎罵他,立即一閃而出,道:
“老禿,你罵哪一個?”
和尚與駝子擡頭一看,同時驚呼一聲,道:
“你……你是誰?”
岳家宇對他們的前鞠後躬,十分不滿,以他們的身份,自不會被他唬得面色大變,岳家宇冷冷地道:
“在下一個小小的護法,自沒放在二位眼中,何必故作不識?”
駝子哈哈大笑道:
“小子,你這套鬼畫符,可以騙騙別人,要想欺騙‘南雞’‘北駝’你可差得太遠了……”
岳家宇沉聲道:
“金某剛剛返幫,發現有人進入此堡,恐是外人,乃暗暗跟蹤而來,想不到是本幫之人……。”
“北駝”對“南雞”聳聳肩,道:
“老禿,想不到這小子耍滑頭耍到咱哥們面前來了,金一航那小子已經死得夠窩囊的,想不到還有人冒他之名,可見這小子也沒有多大出息!”
原來這和尚生了個雞胸,和駝子恰巧相反,由於二人武功相若,乃有“南雞”“北駝”之綽號。
岳家宇自知無法再冒充下去,沉聲道:
“二位既然識破了在下的身份,乾脆就動手吧!”
“南雞”道:“小子,你和本幫幫主有何淵源?”
岳家宇哂然道;
“在下堂堂正正,豈能與他有關係!”
“北駝”肅然道:
“小子,還是老實說出來吧!別以爲你是幫主的親人,就敢胡作非爲!須知幫主差我二人守護此樓,握有生殺大權,剛纔那任世度,就是一個例子,你既然來了!就別想活着出去。”
岳家宇冷冷地道:“任世度死了麼?”
“南雞”道:
“沒有,因他是本幫護法,必須交與幫主發落!”
岳家宇道:“我可否和他說幾句話!”
他乃是俠義之人,對於那老嫗害任世度這件事終是想不下,必須問明任世度是否那老嫗的殺夫仇人,如若不是,他不會放過那老嫗。
“北駝”道:
“小子,你和他是什麼關係?是他把你引進此幫來的?”
岳家宇冷笑道:
“別胡扯,在下根本不認識他,只是發覺他擅上此樓,是上了別人借刀殺人之計,所以我必須問明,他與那人有何仇恨?至於在下潛入此幫,全憑額上這個肉瘤,信不信由你!”
北駝點點頭道:
“小子,你自身難保,還要管別人的屁事麼?”
岳家宇道:
“這就是與你等不同之處,一個人活在世上,若是光顧自己,不管別人,那與禽獸有何分別?”
“南雞”和“北駝”相視一笑,“北駝”突然張口,吐出一道白光,原來是一個酒球,“叭”以地一聲,擊中任世度被制的穴道,任世度一躍而起,但心知有“南雞”和“北駝”在此,休作逃命之想。
他望着岳家宇,甚是不解,因爲他把岳家宇當作金一航,與他的身份相同,爲何也在這樓上?
岳家宇沉聲道:
“任世度,那老虔婆和你有何仇恨?”
任世度見他的態度十分冷漠,不象是平輩之人,冷冷地道:
“金一航,你憑什麼對老夫如此講話?”
岳家宇道:
“我且問你,你真的殺了那老虔婆的丈夫麼?”
任世度忿然道:“這件事與你有何關係?”
“北駝”冷峻地道:“是幫主叫他調查這件事,你說有沒有關係?”
任世度面色微變,沉聲道:
“不錯,她的丈夫確實死在老夫手中!”
岳家宇道:“他可有取死之由!”
任世度道:
“他昔年橫刀奪愛;就是和老夫過不去!嘿嘿,原來老虔婆叫我來此,乃是借刀殺人。”
岳家宇厲聲道:
“俗語說,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就爲了他奪了你的愛人,就殺死他,可曾想到,老虔婆昔年不嫁給你而嫁給他的原因麼?”
任世度默然不語,氣得鬚髮皆張。
哪知“北駝”突然張口,射出一道酒箭,“卜”地一聲聲,擊中任世度的璇璣穴,任世度應聲倒地,敢情早已經死亡。
岳家宇沉聲道:“駝子,你憑什麼殺了他?”
“北駝”對“南雞”聳聳肩道:
“老禿,世上不識拾舉之人,大概就數着這小子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南雞”道:“也許這小子和幫主並無關係!”
“北駝”道:
“正因爲如此,所以老駝子要殺死任世度!”
岳家宇厲聲道:“爲什麼?”
“北駝”道:
“我駝子若不殺他,只要他說出你也擅登此樓,小子你自信能逃出太華幫麼?”
岳家宇不由一怔,道:
“二位如此好心,在下倒是不知如何感激纔好?”
“北駝”道:
“感不感激是你的事,但你小子都在我等掌握之中。”
岳家宇哂然道:
“那也未必,二位不信就聯手試試看!”
“南雞”“北駝”互視一眼,伸伸舌頭,同時站了起來。
“北駝”道:
“小子,駝子知道你必有兩手,但卻不信你能接下駝子二十招!”
岳家宇冷道:
“太多了!你若能接下本人八招,這一百來斤,就更給你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