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園是我二房的園子,大老爺怎麼能做主賣了呢?”王夫人又驚又怒,老太太死的匆忙,一句話都沒留,眼看着她的私房自己能不能弄到手還是兩說,如果連園子都沒了,那我的寶玉以後可怎麼辦呢?她原本就做了兩手準備,暗地裡將公中的良田、地面好的鋪子,全都換到了自己名下,如果是寶玉繼承了榮國府,自己的最後還不是寶玉的。如果沒有,大房二房分家了,自己也不虧什麼,闔家搬到院子裡住去,那裡地方又大,風景又好,比這榮國府也不遑多讓。可現在,大老爺居然說要賣了我的大觀園!
“弟妹這話可真好笑,這大觀園什麼時候成了二房的私產了?我怎麼不知道,二老爺知道嗎?”邢夫人冷笑着說道,看着王夫人的臉色得意的不得了。
“無知婦人,胡說什麼呢!”賈政怒道,那大觀園原本是爲了娘娘省親建的,後來娘娘沒有省親,自然該是宮中的,什麼時候成了二房的私產!
王夫人哭道:“老爺,不能這樣啊,那我的寶玉該怎麼辦呢?”
賈政沒理會王夫人,“大哥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賈赦笑了笑,“太子很喜歡咱家的園子,已經派人來問過幾次了。我也應了,一百萬兩銀子賣給了太子。太子銀票已經給了,半個月後交園子。明個兒就讓你們二房的人搬出來吧。”賈赦鄙夷的看了看王夫人。
王夫人見院子賣給了太子,知道大勢已去,一下子萎靡在地。
“那一百萬兩,九十萬兩用來還戶部的欠銀,剩下的十萬兩,當初建園子時珍哥兒也出了份力,這十萬兩就給珍哥兒吧。府中的田畝鋪子什麼的,按照規矩,我七你三。至於老太太的私房,老太太生前偏着你們二房,我也不能逆了老太太的意思,一人一半吧。這樣安排,二弟你看如何?”
賈赦看着賈政說道。
王夫人一聽,老太太的私房一人一半,頓時忙不迭的答應了,公中已經沒什麼東西值得她惦記了,倒是老太太的私房,她可是惦記許久了。
賈赦冷笑一聲,王夫人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可自己也不是吃素的,更何況,聽妹夫那語氣,榮國府也蹦躂不了多久了,自己得早點替璉兒將後路鋪好。於是賈赦打頭,大家齊去了賈母的私庫,打開門一看,王夫人大吃一驚,不對啊,自己曾悄悄看過幾眼,老太太庫裡的東西少了一大半啊!
王夫人憤怒的等着賈赦,怪不得他如此好心,原來早有準備啊。可是她又不好說出來,免得被大房倒打一耙,說自己早就覬覦着老太太的私房。
於是,榮國府熱熱鬧鬧的分好了家。
賈赦先是大張旗鼓的還清了戶部的欠款,然後摘下了榮國府的匾額,掛上了一等將軍府的匾額。二房則搬到了離寧榮街不遠的一所三進宅子裡。賈寶玉自從生病後就搬到了王夫人的屋子裡,此番也和王夫人一起搬了出來。
而李紈母子和探春等當時在住在園子裡,匆忙搬了出來,缺東少西的,好不狼狽。惜春叫賈珍給接了回去。賈珍因爲賈赦大張旗鼓的還戶部欠款一事和賈赦有些不大和睦,但因爲得了十萬兩銀子,也就閉口不言了。
王夫人對於目前的狀況雖不是十分滿意,可能夠自己當家作主,她也是有些高興的。搬出來的第一天就學起了賈母以前的做派,讓李紈和薛寶釵整日站着服侍自己,一時間沒在這次分家中獲得更多的利益也顧不得許多了。更何況,她管家這麼些年,賺的銀子足夠她和寶玉兩個幾輩子的吃穿花用了。
王夫人笑眯眯的看着李紈和薛寶釵一個給自己佈菜,一個給寶玉佈菜,“寶玉,多吃點,不喜歡這些菜嗎?明日叫廚房給你備些你愛吃的來。”
賈寶玉自從大病一場後,先是愛寵被髮賣,接着最疼愛他的祖母也去了,然後他們一家子也從榮國府搬到了這個小地方,他現在住的地方,還不如以前怡紅院一半大呢,這樣大的落差,讓賈寶玉有些適應不了。
不過看着大嫂子和寶姐姐站了一天了,他到底心有不忍,“太太,讓大嫂子和寶姐姐歇歇吧。”
王夫人臉上的笑容微微頓住,“寶玉啊,這是府裡的規矩,往常我和大太太不也是這樣伺候老太太的嘛?我們這樣的人家,雖不比以往了,可這些規矩禮儀什麼的可是不能免的,可不能讓人說嘴啊!”
賈寶玉想想以前也是如此,“可是怎麼不見三妹妹呢?”薛寶釵一個沒忍住,差點笑了出來,趕緊低着頭,免得被王夫人發現端倪,李紈只是淡淡的站在一邊,一句話也沒說。
是啊,按照以前的規矩行事,賈府的規矩是未出嫁的姑娘們地位很高,沒看以前都是賈母和三春坐着,王夫人邢夫人等站着伺候嗎?你既然將規矩爲何你的飯桌上不見探春呢?
王夫人笑了笑,“你三妹妹去趙姨娘那了。以往她養在老太太跟前,和趙姨娘不得經常想見,如今即已回到了自己家,怎麼能不讓她在親孃面前多伺候伺候呢!”
賈寶玉想想也是,不過,看着薛寶釵,又想起來女兒,“太太,還是讓寶姐姐早些回去吧,免得芳兒睡覺前見不到寶姐姐會哭。”這倒是實話,薛寶釵對賈芳倒真的是視如己出,而王夫人一面不死心的繼續爲寶玉延醫請脈,一面又因着賈芳有可能是寶玉唯一的子嗣而更加看重幾分,因此對賈芳倒真有了幾分真心。
王夫人想了想,“既如此,你就先回去吧。芳兒還小。”薛寶釵彎腰行了個禮,口中應着:“是,太太。”便走了。李紈繼續站在那裡,爲王夫人佈菜。王夫人吃的差不多了,才說道:“你也下去吧,聽說蘭兒最近讀書讀得很晚,你也要多留點心,別弄壞了身子,和我可憐的珠兒一般。”
不等李紈說些什麼,王夫人又轉過頭愛憐的看着賈寶玉,“寶玉啊,最近的藥吃着覺得怎麼樣啊?丫鬟婆子們伺候的還好嗎?有沒有什麼不順心的?”
李紈低着頭往外走去,即使心裡早就猜到會是這個結局,可還是忍不住傷心起來。以前就罷了,自己和蘭兒是個透明人,如今寶玉明明不能再有子嗣了,可王夫人的眼裡心裡還是隻有寶玉一個,明明我的蘭兒纔是長房嫡孫,可是卻連廢人一個的寶玉都比不過。
這些年,若不是林姑父暗中照拂,唉!李紈嘆了口氣,回到自己屋子裡。旁邊的書房裡,燈還亮着,李紈走了進去,見賈蘭正在燈下疾筆寫着什麼,李紈欣慰的看着賈蘭,林姑父說,蘭兒讀書有成,這樣的話將來自己也能有些指望了。
賈蘭放下筆,擡起頭想要活動一下身子,看見母親佇立在門旁,含笑看着自己,“母親回來了?母親站了許久了嗎?怎麼不叫兒子?”
李紈笑着搖搖頭,“你用完膳了嗎?”搬出來後,素雲被李紈撥到賈蘭身邊伺候,“蘭哥兒沒用膳呢,說等着奶奶回來一起吃。”
李紈見狀,皺着眉頭說道:“你每日用功讀書,如果再不按時吃飯,弄壞了身子可怎麼好?下次不許這樣了!”
賈蘭不以爲意,扶着李紈的手朝屋子裡走去,“蘭兒想等母親回來一起用飯。”
李紈無奈而又溫心的嘆了口氣,她的蘭兒啊。
王夫人的好日子沒過多長時間,先是王子騰回京述職的時候在路上一病死了,緊接着朝堂上就有人揭發賈政之妻王氏搬權弄勢、盤剝重利、草菅人命等等罪名,皇上大怒,命令刑部徹查此事。
這些罪名都是前世王熙鳳的罪名,這輩子因爲王熙鳳抽身及時,尾巴也掃的乾淨,而王夫人又捨不得利子錢帶來的銀子,再加上週瑞家的一干人仗着榮國府的勢,在外面欺男霸女,草菅人命等等。
刑部將調查結果往上一遞,康熙看了大怒,這上面不但有榮國府的事,還有寧國府那幫子人,這賈府人個個不學無術驕奢淫逸,再加上二府在前朝時站錯了隊,康熙下令,將寧國府、榮國府抄家。
林如海見狀,爲了避嫌也不曾求情,只是上了一道摺子,替賈璉夫妻和賈蘭母子求情。康熙看了之後,想起那賈赦前些日子主動還清了戶部欠款九十餘萬兩,又賈璉在甘肅的政績也算不錯,而且賈赦此人,雖然昏庸無能了些,但好歹身上沒牽扯人命。榮國府大部分的事都是二房王氏掌家時所爲。
想起這王氏,康熙又想起,那個王氏就是賈元春的母親吧,果然母女兩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時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康熙命人庶了賈璉夫妻和賈蘭母子無罪,屬於他們的家產不比抄家。
至此,煊赫一時的榮國府寧國府就這麼消失了。
事後,林如海花了銀子,將賈政、賈寶玉、薛寶釵、賈芳、趙姨娘母子三人並寧府的賈惜春贖了出來,替他們在鄉下置了一所莊子並百畝田地,還有二十張面值一百兩的銀票和一些碎銀子。如果操持有道,他們這些人下半輩子也無虞了。林如海將房契和地契交給賈政後就走了。
賈政嘆了口氣,看了看一眼期盼看着手裡房契地契的趙姨娘,將房契和地契交給了薛寶釵,“如今太太不在,自然是你來當家。”
薛寶釵卻忽然跪了下來,“媳婦不孝,自進門來,不曾爲二爺誕下子嗣,媳婦無顏面對老爺太太,再次自請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