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上回煦玉領着弟妹回京居住, 行程匆忙,回林府安定下並將諸事料理妥當已是三日過後。此番煦玉因了高堂棄養,自是向戶部報了丁憂, 於家中離職守喪三年。而杜世銘則是來京等候會試開科, 此番亦是下場在即, 遂現下自是歇在林府, 一面仍是教授黛玉姐弟二人讀書, 一面溫書備考。另一邊,那孫家亦是聞說了煦玉喪母之事,知曉此番因了守孝, 煦玉三年之內不可婚娶,遂即便之前尚還有些許踟躕、不肯就此退親的心在此時便也消失了乾淨, 只道是若令了自家愛女再爲這樁天命不合的婚姻等上三年, 屆時便也成老姑娘了。由此這孫家便藉由煦玉守喪之由去信與林海, 將這婚事給推卻了。林海收信心下倒也很是遺憾,然亦是莫可奈何。而珠玉二人聞罷此事之後心下倒是着實鬆了口氣。
三日後, 賈珠煦玉便領着黛玉姐弟二人首次前往賈府拜見請安。話說此番前往賈府,黛玉卻也並未如賈珠想象那般侷促難安。黛玉雖素日聞見母親說起賈府氣象,與別家不同。然到底因了身側有兄長陪同之故,倒也無需過多憂心。加之又聽聞自家大哥哥往日裡是常宿在榮府,對該處自是萬分熟稔, 遂萬事自有兄長照料, 只道是自己跟隨其後行事便可。
此番一行人從林府出發, 自是珠玉坐了一車行於前, 黛玉領着熙玉坐了一車跟隨其後, 再之後便是奶媽僕婦之類的。因了黛玉幼年之時倒也絕少出門,由此對着京師的風情倒也有着幾絲好奇, 遂一路之上便也輕輕挑起車簾的一角,與了身邊的幼弟一道透過細縫往外探視。心下只道是這京師果真乃是街市繁華、人煙阜盛,與他處自是不可相較。待行至榮寧街,先瞧見街北的大石獅子,隨後又見門上大匾上書“敕造寧國府”五個大字,黛玉便知曉此乃外祖長房了。往西行不多遠,便至榮府跟前。
車輛一路行至二門之外方纔停下,下車後先行前往賈母房中,賈珠煦玉行於前,黛玉熙玉隨於後。聞說衆人到了,賈母忙令丫鬟攙扶着起身迎上前來,先拉着煦玉打量一番,只道是哥兒此番去了數月,人也瘦了憔悴了,心疼不已,煦玉忙地施禮請安,令老太太勿要擔心。隨後便轉身令了身後的弟妹上前行禮,賈母見狀伸手一邊一個將那姐弟二人拉到身畔,用手摟着止不住哽噎着。見了酷肖賈敏的黛玉便憶起自己那薄命的幼女,遂便淚如雨落,一面叫道:“我的心肝兒啊,小小的年紀便沒了娘,苦命的啊……”一旁煦玉聞言面露悲慼,而黛玉亦被觸動了心中傷慟之處,便也哭個不住。而跟前熙玉見姐姐在哭,雖不知發生何事,便也隨着一道大哭。而地下侍立之人自是從旁隨之掩面而泣。
只賈珠見狀忍不住扶額,先悄然伸手握住身側煦玉之手暗地裡寬慰一番,隨後又勸解賈母等人,衆人方纔漸漸止了。隨後賈母便拉了她姐弟二人介紹身側的邢王二夫人,姐弟倆一一拜過。賈母又命人將姑娘們喚來,雙方相互廝認禮畢,便各自歸座。
之後賈母便詢問賈敏喪葬的各項事宜,此番因了煦玉在場,此事便主要詢問他。先問煦玉此番怎的較離京之時憔悴了不少,煦玉如實道曰此番前往揚州因了水土不服之症而大病一場,於榻上將養了些許時日方纔好轉。隨後又問賈敏如何得病並請醫服藥之類,此番則是黛玉先答,煦玉再細細將賈敏如何喪葬講了。賈母聽罷很是唏噓感嘆了一番,隨後又摟了黛玉姐弟在懷哭一陣,直待衆人勸解方罷。
此番衆人見黛玉雖年紀尚小,然言談舉止不俗,雖面龐身體稍顯怯弱,卻自有一股酷肖其兄的風流氣度,嫋娜翩躚。兄妹二人容貌雖不十分相似,然這飛揚風流的靈氣卻似了□□分。再看另一邊的熙玉,目下不過五歲,較其姐而言眉目倒是更像其兄,生得粉雕玉琢,因了年幼,更顯得一團孩子氣,令人只覺純真可愛。卻說賈珠見罷熙玉之後便也憶起煦玉幼年之時,雖無煦玉那般靈動飛揚、滿溢於胸的才氣,然熙玉眼神之中的癡處,倒和煦玉有着幾許相似,只不知長大之後是否亦是個情癡。
之後賈母便又詢問黛玉如今身子怎樣,幼時總是聞她家人提起她體質欠佳,遂家人便總也不許她出門。黛玉則道幼年之時卻也怯弱不勝,後經由邵先生診視並開了藥方,便也一直謹遵其囑、細心調理,待到如今已是好了許多。平素不過按方服用些許滋補調養的藥物,無甚大礙。
賈母聞罷倒也很是高興,只道是此番身子調養好了正可常與了親戚家的往來。她一面指着一旁的煦玉,一面對黛玉說道:“妹妹年紀小,從前沒來過咱府裡自是不知道,你大哥哥與了咱府裡的珠大哥哥可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兄弟,感情是好得不得了,平日裡是形影不離的。之前你大哥哥倒也常常來了咱府裡跟你珠大哥哥一道住,如今你來京裡,你府里人少,不如咱府裡姐妹多熱鬧,今後你便也帶着你弟弟跟着你大哥哥一道常來咱府裡……”黛玉一邊聞聽賈母之言一邊不動聲色地拿詢問的目光向了一旁的兄長望來,煦玉見狀便也對了妹妹微微頷首。得到首肯,黛玉便也向賈母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