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二）
離霜推開門走進了屋子裡面，抱着琵琶坐在窗邊的少女看到他的時候，一下子站了起來，似乎不知道手腳應該擺在哪裡，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他微微啓脣，淡然一笑，如雲般的視線靜靜的望着眼前跟自己有着一模一樣容顏的少女，只是那一雙銀色的眼眸，鬼魅般的讓人害怕。
逆世銀瞳——正是那天降不祥之物。
“姐姐。”他輕柔的語聲讓少女遲疑着低下了頭，不由自主地左顧右盼起來。
“離霜……有、有什麼事情嗎？”
“後天的祭典，姐姐會去看吧。”
“祭典？”
“唔，”他微微一笑，“是昔語堂哥，他讓我們一起去那裡逛逛，姐姐要來嗎？”
聽到昔語的名字，少女的銀色眼眸似乎一亮，她立刻猛力頷首，露出了微笑。
“我會去的，請轉告昔語堂哥。”
離霜的眼眸中浮現出一絲憐憫，這個少女的懦弱甚至有的時候讓他覺得無所適從，明明用有着比所有人都強大的力量，連面對自己——唯一的孿生弟弟時，都會露出這樣表情的女子，對離霜而言，甚至連存在的價值都沒有。
——依靠別人的人，是永遠不配得到幸福的。
離霜一直如此深信着。
拿着點心上了山，遠遠的看到了刁着草，躺在山坡上的獨眼男子，離霜微微頷首，頗爲認真地開口道。
“您早，老師。”
迅站了起來，冷冷淡淡的視線輕輕掃過少年的面容，“那張笨蛋一樣的臉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另一個小子呢？又被罰了？”
“工作，還沒有完成。”他簡單的回答道。
“真是的，盡是一羣讓人操心的傢伙。”迅的視線變得遙遠起來，“吶，小鬼……”
“是，老師。”
“琦攸在府邸內還好嗎？”
離霜泛起淡淡的笑容，“哎，很好。”
“哼，”迅冷哼一聲，“不可能的吧，他現在可是衆矢之的，對紅家而言，就算不是本家的孩子，只要迎娶本家的千金就可以了……那個宗主的位子，可是有不少的人在看着呢。”
“這也沒有關係啊。”離霜笑了，“攸是最棒的。”
迅驚訝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苦笑着搖搖頭，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那麼……今天的部分開始吧。”
“是，老師。”
一聲輕響，隨着離霜的長刀落在地上，迅微微擡起了眼眸，離霜那平靜的眼眸看起來卻很溫和。
“我輸了，老師。”
迅瞥了他一眼，冷淡的收回了長劍。
離霜很聰明，不管學什麼都非常的快，可是……要趕上琦攸，恐怕還需要一些日子……雖然不知道那個一臉傲慢的小鬼在哪裡學來的劍法，但是，就出手的動作看來，已經是相當的不錯了。
果然是……天縱奇才？
迅苦笑着搖頭，悠舜大人從來不會看錯人，這個唯一的人選是離霜，那也只是因爲邵可的堅決反對而已。
那個名喚紅琦攸的少年，太可怕，太深沉，一旦失去控制，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做得很好，”迅讚許的點點頭，離霜的進步是顯而易見的，作爲一個十一歲的少年，能達到這樣一種地步，離霜已經是相當的不容易，大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今天就好好休息吧，練習做完就下山好了。”
“是，老師。”他頷首答道。
實際上，就算是離霜，等到完成迅沒有人道的練習，回到府邸時，已經是深夜了。
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房間，咬着牙不去看溫暖的牀鋪，輕盈的幾下掠向廚房，拿了幾個糕點，又搬了一牀被子，他便向彩八仙的廟走了過去。
那裡的一盞小燈，還忽明忽暗亮着。
推開古舊的木門，抱着膝蓋坐在那裡的少年猛地擡起了頭。
“離，你、你怎麼來了？”他有些驚訝。
離霜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向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的黑衣人微笑道，“暮嵐，你去看着姐姐吧，攸的話，我會看着的。”
“是，離霜大人。”很清冷的聲音，那黑衣人已然掠出了門外。
“你認爲我會需要人陪嗎？”琦攸冷冷淡淡的聲音，有些彆扭的轉過頭。
離霜也不惱，微微一笑，把點心遞了過去，溫言道，“不管怎麼說，先吃一點東西吧，否則，你的胃病又要犯了。”
他微微眯起眼眸，似乎有些不悅，最終還是接過了點心，卻不急着吃，放在手裡，捏來捏去的把玩。
“後天的祭典，攸要去嗎？”離霜輕輕開口道。
“啊？那個啊，大概……不會去的吧。”他淡淡地開口道。
“是……嗎？”離霜垂下眼眸，隨即露出了微笑，“如果攸不去的話，我也不去了。”
他轉過頭，嗤笑道，“什麼啊，像個小鬼一樣。”
離霜不語，依舊微微淺笑，垂下的視線靜靜的落在少年清秀的面容之上，似癡，似怨。
彩八仙的廟很寬敞，裡面放着的，不僅僅是彩八仙的畫像，還有紅家歷代宗主的畫像。
差不多已經把那裡石頭磨平的琦攸，是這小廟的常客。
坐在灰暗的燈光下，看着畫中人的臉，他忽然開口道，“離，那個……確實是過去王的妃子，紅玉環吧？”
在所有畫中，那最引人注目的仕女圖，靜靜地懸掛在那裡，畫中的絕世美人，有着天女一般的容顏。
離霜淡淡的看着紅玉環的畫像，頷首道，“雖然沒有正式的擔任紅家宗主的位子，她卻一直都是紅家的影之女主人……攸對她感興趣嗎？”
琦攸沒有說話，看着紅玉環身邊那個貌不驚人的男子，視線變得有些複雜。
“那是邵可、黎深……還有玖琅大人的父親，紅宇祥大人。”離霜微笑道。
“看起來還真是個貌不驚人的傢伙。”琦攸咋了一下舌，畫中男子平和的笑容看起來卻有些淡漠——本來就是，在紅家長大的傢伙，已經不可能有一顆純淨的心了。
“聽說宇祥大人的夫人是一位非常漂亮的美人。”離霜忽然開口道。
“是嗎？”聽起來完全沒有一點興趣，琦攸伸了一個懶腰，拉起離霜拿來的被子，靠着牆壁躺下。
“思過的事情，一點都不做的話，會被玖琅大人責罰的吧。”離霜皺了皺眉，看到放在一邊，沒有動過的毛筆紙硯。
“沒關係，明天早上再說吧……我現在，很困了。”他閉上了眼睛，均勻的呼吸聲傳來，離霜輕嘆一聲，有些無奈的看着放在旁邊的白紙。
琦攸早上睜開眼睛的時候，被子什麼的已經被拿回去了，一張已經寫好的檢討靜靜地擺在一邊，他一愣之下，不由得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似乎自己每一次犯錯，離霜都會幫自己寫這種東西，不知不覺地已經養成了習慣，甚至他不在的時候，也會不安的去尋求他的視線。
真好呢。
伸了個懶腰坐起來，他拿着那張檢討走了出去。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