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天際一片黑色。
就在那沉寂的瞬間,一顆流星飛逝而落,如同將黑色的夜幕撕開了一個口子,盡是天地的叫囂,慘烈而凝重。
在這一片黑色下露出微笑的俊秀男子,冰冷的神色間露出一抹愉悅。
星落。
他的占卜在很早之前就已然開始,卻因爲多種原因而沒有付諸實施……事到如今,並沒有什麼好顧及的了。
銀絲在空中輕舞飛揚,華麗的不似真人。
就在那山河皆入靜寂的瞬間,聽到一聲嘆息般的低語。
“……薔薇……”
寒意氤氳而生的空氣,濃濃的血腥氣息傳來,因爲疼痛而越發清醒地邵可微微垂下眼眸,原先的吃驚漸漸被驚恐所替代。
——大意了……
還沒有過幾年的舒服日子,連一點警覺性都沒有了嗎?
不能否認,身爲黑狼的自己被暗算了,不管對方用的是什麼卑鄙下作的手段,這已經是無法挽回的事實,沉默着的黑衣男子緩緩地抱起倒在血泊中的纖細身軀。
倔強的女孩子緊咬下脣,已經發白的五指僵硬無力……
看樣子是受了刑訊。
他憐惜的捋過女孩子的前發,已經初見秀美的面容顯得有些無助……不過才十五歲而已,邵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
……北斗大概會氣得要揍人吧,脣邊微微露出苦笑,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也能保持鎮定的邵可微微吐出一口氣,從腰間去出裝水的小壺,將青綠色的液體喂入了女孩子的口中。
纖瘦的身軀輕輕的顫動,細不可聞的咳嗽聲之後,虛弱的她睜開了眼眸。
“……邵可……大人……”
“沒事了,沒事了……”邵可像哄小孩一般的聲音讓少女的心慢慢平靜下來,尚且年幼的珠翠終於無助的哭了出來,雖然已經手舞乾坤圈開始了“工作”,說到底,她還是和某些不太正常的人不一樣,依舊還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而已。
“對不起,邵可大人……我沒有能保護好夫人……”珠翠低聲抽泣着,滿是血污的身上還有着一道道的傷痕。
“這不關你的事情,你做的很好……”安撫着珠翠的情緒,邵可驚怒之餘,迅速冷靜下來的大腦卻在飛快運轉着,並仔細估量着接下來的行動。
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會突襲皇城,調虎離山的同時開始對付薔薇。
——果然是縹家的一貫做法,薔薇是不會死的,但是……
邵可愈來愈嚴肅的神色讓珠翠越來越難過,低聲道,“讓我去救夫人回來吧……”
“你留在這裡。”
“可是……”
“不要任性了,你去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邵可拍了拍她的腦袋,“這件事情我也有責任,皇城的事情你不用擔心了,不管怎麼說,那裡是國王的地盤,縹家不會蠢到去……”驟然停住語聲,他轉過頭,“總之你好好的留在這裡,我很快就回來……”
邵可是不會說實話的,實際上,這個府邸,並不僅有一部分的“狼”護衛,還黎深安插在這裡的紅門軍團“影”,對方能居然能在如此短時間的突擊而入,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除非……
腦海中陡然掠過了什麼,邵可頓時冷汗涔涔而落。
——秀麗……
如果能有什麼讓薔薇放棄抵抗,乖乖的跟縹家之人離開,那麼,只可能是秀麗了……明明把秀麗交給了百合,有黎深的保護,秀麗應該怎麼都不可能陷入危險纔對……
沉吟半晌,邵可緊握的雙拳微微一鬆,輕盈的掠上牆頭,風一般的消失在了珠翠的視線中。
同一時間,貴陽紅府。
百合憂心忡忡地敲打着桌面,因爲在計算着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所以她處在一種緊張的狀態下,因此猛地推門而入的黎深理所當然的把她嚇了一跳。
“哇!”她一下子跳了起來,自從薔薇剛剛把秀麗從這裡接走之後,她總是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黎深皺了皺眉,“我要去看一下大哥……今天的感覺真是不好,好象有什麼討厭到極點的事情要發生一樣……”
百合低下頭,輕撫着胸前的小小吊墜,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她跟黎深經常會產生一種奇怪的共鳴。
“我跟你一起去……”躊躇片刻,她也站了起來。
“不行!萬一大哥找來,這裡卻一個管事的人都沒有怎麼行?”
“不是有風絮嗎?”
黎深冷冷一哼,道,“如果哥哥有事的話,她也只會感情用事而已,反而會平添麻煩,縹家選擇這個時候入宮行刺絕對是有備而來,不會是讓幾個死士送死那麼簡單。”
——而且,百合的身份,也不適合去跟縹家接觸。
這句話,是打死黎深也不會說出口的,他冷淡的轉過身,走了幾步,忽然又停下道,“你看這風絮,那個蠢丫頭沒準會感一些非常愚蠢的事情……”
百合疑惑的點了點頭,說了句“好”。
皇宮,仙洞宮。
沉默的氣息一閃而逝,坐在那裡的美豔女子脣邊浮現一抹冷笑。
一個年幼的女孩子沉睡在女子的腿邊,稚氣非常的臉上,一抹純真的氣息和此刻的情形顯得格格不入。
“該出來了吧?妾身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毫不掩飾的冷漠,直到黑暗白色的身影出現才重新恢復了安靜。
“好久沒見了,薔薇。”
一如既往溫柔的聲音,帶了寵溺的漆黑雙眸靜靜的落在薔薇的身上,意外地是,除了透明的披肩之外,他還拿了一柄粗糙陳舊的二胡。
他還是他,臉和原來一樣完全沒有變化,沉靜的笑容,卻帶了天真單純的意味……從很久以前,久到他還是一個小男孩的時候,他便是這副表情了。
薔薇在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情況下嘆了一口氣,沉聲道,“……是你驅動了秀麗的命運之輪嗎?”
每一個人都有冥冥中的命運存在,而縹家就有一個法術,可以將人既定的命運提前到來,雖然此舉會遭到天譴,但是對縹家而言,死一兩個術士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笑了,“只是三日前冷星忽降,我佔了一卦,說是‘失物可得’……”
“占卜這種東西,根本沒有什麼可信之處。”薔薇冷冷道,雖然知道自己是在嘴硬,但是,事到如今,也別無選擇了。
“薔薇你還是老樣子呢……”他笑得很愉快,彷彿只是看到她,就可以讓他幸福的生活下去了。
“……妾身不會回去的。”她閉上眼睛,緩緩道。
“可是,你的女兒會死哦。”他輕輕地聲音,眼神帶上了一層淺淺的朦朧之色,捕捉到了薔薇身體輕微的顫抖。
“……不要忘記了,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秀麗活下去。”幽幽的聲音,雖然有所不甘,她還是如此開口了。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決絕,但是很快的笑了。
“……的確,如果你放棄身體,陷入永恆的睡眠……但是,紅邵可就非死不可了……雖然他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憐,只是……薔薇你真的不願意他活下去嗎?”
“你想要什麼?”她突然安靜了下來,看着他的眼神也沒有了先前的冷傲,只是一種單純漠然。
他在笑,終於到了這一步了。
“我只要你回到我的身邊就好……”近乎癡迷的聲音,他漆黑的眼眸如池水般深邃,“只要你留在我身邊讓我可以看着你就好……薔薇……”
“……很遺憾,她是不會答應你的……”
冷冰冰的聲音自空氣中傳來,隨之飄來的一絲血腥氣讓他露出了微笑,轉過頭,出現在黑暗中滿身是血的男子,修羅一般緊握黑色的長刀。
“……縹璃櫻。”
“我等你很久了,紅邵可。”微笑如他,縹家宗主縹璃櫻淡淡的表示道。
她靜靜的呼吸着冰涼潮溼的空氣,因爲其中瀰漫的淡淡海水鹹味而繃緊了身體。
推開門,屋子內空無一人,或許說,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倒在牀邊的母親,美麗的容貌之上帶了濃濃的驚恐之色,依稀可見當時因爲害怕而顫抖的殘破身體,□□的身體冰冷,不復以往的柔軟彈性。
父親……
用平靜到自己都難以想象的聲音呼喚那個名字,她的視線落在了一個滾到自己腳邊的圓形物體,發出一陣可笑的骨碌碌的聲音。
和自己一樣漂亮的黑眸帶着淡淡的漠然,父親從來都不曾流露出什麼感情,已經被斬斷的美麗長髮和血污糾結在一起,變成了詭異額的塊狀。
——該幫他梳梳頭髮了……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再往裡走,紅色的液體開始在腳邊瀰漫,濃稠的味道讓她想嘔吐。
地上用血畫了一個巨大的符咒,哥哥冰冷的身體靜靜的躺在中央,眼角和嘴角邊無不例外的流出了絲絲紅色。
自己呆呆的望着身體不知道被什麼扯成兩半的哥哥,直到一個溫柔平靜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怔愣的轉過頭,過於年幼的自己無論是面對怎樣的刺客殺手也都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因爲偷偷溜出去玩,而逃過一劫的自己已經是老天的仁至義盡了。
一個絕世美貌的女子站在自己的身後,漆黑的雙眸如星辰一般璀璨美麗,一頭銀髮輕輕晃動,仿若嘆息。
“你是來殺我的嗎?”她這樣問道。
“誰知道呢?”女子輕輕的笑了,“如果你想這麼認爲的話也沒有關係……可是,縹漣溪已經沒有任何子女兄弟了……在縹家,你們這一族還是延續下去會比較好,所以,你願意跟我走嗎?”
“……是你殺了我的哥哥和爹爹嗎?”女子美麗的容顏如同光一般在她的面前閃爍,她甚至忘記了呼吸,只是如此癡癡的問道。
她搖了搖頭,向自己伸出了手,“如果願意來的話……就來吧,你已經無處可去了。”
——是啊,自己還能去哪裡呢?回到本家嗎?最多也只會淪爲一件工具而已。
“好,我跟你走。”她聽見自己這樣說。
“你叫什麼名字?”女子微微一笑,在這充斥着血腥和屍臭的房間內,絲毫也不能影響她的美麗。
“縹……颻英……”她僵硬的嘴脣緩緩地張開,吐出了這個名字,說到底,自己那個時候也只有四歲多一點而已。
“颻英嗎?”女子雪白的手指輕點下脣,“就是飄落的花瓣咯……那麼,就請你永遠的忘記這個名字吧……”
女子微笑的模樣始終留在她的腦海中,淡淡的,朱脣輕啓。
“……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叫做……紅風絮……”
三個少年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時候,也就註定了那將會發生在未來的事情。
“她的名字是風絮……以後就是你們的妹妹了……”那時她才知道,這個女子是彩雲國名門宗主的妻子,那絕世的風華無意流露,而她面前的三個少年也在第一時間做出了不同的反應。
“你好……初次見面……”看起來有些呆呆傻傻的最年長少年伸手摸了摸腦袋,向她笑了,而另外一個看起來略微年幼的,則是冷哼一聲,把頭轉向了一邊,而比自己只是大了一兩歲的少年微微睜大眼眸,好奇的看着自己,彷彿又是幸喜,又是擔憂。
“初、初次見面……”她窘迫的低下頭,那一瞬間,既定的命運也開始了那一刻真正意義上的轉動,很久之後她才知道,從第一次見面的那天,那個男人才是真正選擇轉身離去的人。
在落英紛飛的李花樹下,她靜靜的聽着那美妙到極致的琵琶,因爲想要銘記這個音色的願望是如此強烈,所以她一遍又一遍,催促着這個年長溫吞的少年爲自己彈奏琵琶……即使大多數時間他都不在家。
“邵可哥哥總是有很多秘密呢……”她眨了眨眼睛,坐在鞦韆上輕輕的晃盪着。
溫吞的少年沒有回答,輕輕撥弄琴絃,直到因爲妒忌而憤憤跑來的次兄開始說些沒有營養的刻薄話,她才重新開始審視自己所謂的長兄。
“……既然是秘密就不可能說出來吧。”他露出好笑的神色,因爲無論在什麼時候都非常的狡猾,所以,要撬開他的嘴巴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可是,我和黎深哥哥……還有玖琅哥哥的秘密都會無條件的說出來吧,邵可哥哥太狡猾了,總是逃跑,然後拿一堆禮物來敷衍人……下次你出去的時候,我一定會跟着的……”
邵可因爲這句話而睜大了眼眸,撥弄琴絃的手也停了下來。
“……可是,你不能離開桐寓的吧?如果被什麼人發現的話……”
“就算髮現也沒有關係……對手即使是縹家,不是這麼多年也置身事外嗎?”明明知道是自己的任性,即使有那麼一絲機會,她也沒有放棄過懇求他留下。
“那麼我會讓母親大人把你關在房間內的……”隨意的說着這樣的毫無人性的話,他好像從很久以前就是這樣的遲鈍。
“啊……邵可哥哥好過分。”輕輕地撇了撇嘴,卻沒有流露出自己因爲失望而想要哭出來的衝動。
——是啊,那個時候就是這個樣子,總是去追啊追,但是,不管到哪裡,他還是會把我重新丟下來,不像黎深哥哥那麼有耐心的等待……直到他帶回了美麗的夫人和可愛的女兒爲止,一切都以自己的愚蠢而畫上了句號。
她坐在窗前,輕輕嘆息。
——還真是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呢……從雙親的被殺到現在,不覺間已經過去了十多年。
輕輕撥弄轉盤,開始占卜邵可的吉凶——這差不多是她每天的工作了。
“不過昨夜的星象還真是古怪……讓人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她正準備讀完占卜結果時,輕輕地敲門聲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
“風絮……你在嗎?”
她起身開了門,百合美麗的容顏上,帶了一絲淡淡的倦怠之意,因爲什麼事情都沒有告訴過風絮,她有點心虛的朝房間內看了看。
“有事嗎?百合嫂嫂。”
“啊……那個……你現在有空嗎?能不能陪小絳讀書?”百合隨便找了個藉口。
“有空是有啦,不過,百合嫂嫂你還真是寵那孩子呢……”她輕輕一笑,“黎深哥哥不會吃醋嗎?”
“呵呵,絳攸將來一定會變成比黎深強很多的好男人的……這一點我深信不疑。”風絮的調侃讓她總算重新整理心情。
唉,不過真的很擔心邵可啊……
作爲少數對邵可瞭解很深的百合知道很多即使玖琅和黎深也不知道的事情……當然,爲了不讓他們擔心的話,自己還是一個字都不要說會比較好。
“唔……總、總之,我先去準備些茶水吧。”
表示在書房等她的百合立刻邁開了步子,風絮回到屋內,看着轉盤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卦相是……
——大凶。
璃櫻輕輕一笑,如同一個優雅待客的主人般推開一旁,邵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後,忙不迭的走向了薔薇。
“夫人,你沒事吧?”
薔薇很用力的咬着嘴脣,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音,只是搖了搖頭,一抹擔心的神色只是凝注着懷中處在昏睡狀態的幼小秀麗。
“……”邵可的臉頓時一片蒼白,冰冷的視線落在璃櫻的身上,緊握雙拳,彷彿隨時要把這個銀髮男人揉碎了一般。
“別這麼激動啊,紅邵可……相比之下,我纔是更憎恨你的人呢,奪走了我的薔薇公主……呵呵,這筆帳我會好好跟你算的。”璃櫻優雅淺笑得模樣如一個皇宮貴胄,美的幾分不見真實。
“你想要什麼……”沉默之後,薔薇緩緩起身,雙手還是緊緊地摟着秀麗。
“我說了,只要你回到我身邊就好了……”癡癡的望着眼前的絕世女子,他漆黑如潭水的眼眸盡是毫不掩飾的傾慕。
“妾身知道了。”她點了點頭。
“夫人!”
“放心吧,邵可,”薔薇轉過臉,美麗的面容上,是往日不變的風化,淺笑言談,“妾身不會離開你,哪怕重新變成薔薇,妾身也不想再回到原點了……”
邵可臉色一變,緊緊地握住了薔薇冰涼的柔荑,在她懷中沉睡着的秀麗兀自靜靜的呼吸着,全然不知將要發生的事情。
“放棄吧,紅邵可……現在黑狼都在爲了護衛國王而忙得團團裝,不會有人能顧得上你……所以,放棄薔薇,你還可以這樣難看的活下去……否則,即使你死了,你也沒有辦法留住薔薇的。”璃櫻緩緩道,視線卻緊盯着邵可握着薔薇的手,一抹殺意不經意間流露。
“……如果你讓薔薇離開的話,就是要她死……用她永恆的沉睡去換來你女兒幾十年的性命……紅邵可,你確定要這樣嗎?”璃櫻淡淡的口氣,冷然落在眼前男子的耳邊,因爲矛盾和痛苦而垂下眼簾的邵可緩緩擡首。
“上次在玉龍,我放你一條性命……那麼,就看看這次好了……”
腰間的黑色長刀嗆然出鞘,竟是黑質不見光華,如一抹毀滅天地的決絕,冷冷的將這世間的阻礙盡數蕩去。
黎深加快了腳步,從原先的快步走已經變成了小跑,從小跑變成了飛奔。
“可惡……”在空無一人的府庫前,他用力的咬着下脣,因爲憤怒和焦急,而狠狠地敲在了門框上。
一個悠然好聽的聲音卻響了起來,直到一個白影飄過,黎深才冷冷的擡起眼,看着眼前的女子。
“你就是紅黎深嗎?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呢……居然跟妾身想到一塊兒去了,不過我們似乎都撲了個空呢。”
“縹琉花?”黎深冷然的聲音並沒有引起琉花多少的不悅,已經發白而蒼老的女子依舊是那樣的美麗。
“呵呵,看來你知道妾身呢……跟你那個哥哥不同,你還真是一個相當單純的孩子。”穿了白色外衫的琉花衝着黎深微微一笑,“紅邵可和妾身一樣不是好人,你又何必懷疑這個問題呢?他一定會放棄他的女兒而選擇薔薇的……”
“哼,臭老太婆,哥哥的事情不用你多嘴……你還是隨便的去死好了……”
“可惜啊,妾身也覺得這世間沒有什麼值得貪戀的……只是,你的母親似乎把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交給了你呢。”
“什麼東西我都不會給你的,”黎深似乎愣了愣,隨即嘩啦啦的展開了扇子,“我不管你是靈體還是什麼別的,如果想要對哥哥做什麼事情的話,還是趁早收手吧。”
琉花鄙夷的望了一眼身周已經開始準備對付自己的紅家護衛軍團——影,進而淡淡道,“就算你不願意的話也無所謂,反正你身體裡的東西我是要定了……”
幽靈一般的女子飛了過來,獰笑着的聲音讓苦於無法對抗的影一時間不知道該採取怎樣的動作,直到一個俏麗的身影突然衝了過來。
口中唸唸有詞,雙手也開始飛快地結印,一陣光幕飛出,琉花忽然慘叫一聲便被什麼東西擋了回去,消失得無音無蹤。
黎深下意識的扶住了軟軟倒下的少女,即使是一個簡單的法術,在貴陽施展也變得千難萬難,也幸好讓琉花脫體的法陣是在貴陽城外,不然,擋住那麼多的術士確實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
“風絮……你來這裡做什麼!?”驚訝被惱怒所替代,黎深冷冷的推開了站立不穩的風絮,她額角滲出了冷汗,身體也開始了輕微的顫抖。
跟在後面的百合總算氣喘吁吁的跑來,看到黎深和搖搖欲墜的風絮,趕緊伸手扶住。
“不是讓你看好她嗎?”黎深沒好氣地道,“事情已經夠麻煩的了……你非要來添亂嗎?哥哥他……”
“黎深哥哥……”風絮臉色蒼白,拉住了黎深的衣袖,“請你去見國王吧……現在他是唯一一個有辦法救邵可哥哥的人了……”
黎深臉色一變,看着泰然自若的百合向他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是的,如果自己用百合去作爲交換條件,國王會答應自己的這一請求……但是……
“囉嗦!”黎深冷冷的一甩衣袖,“這件事情,我知道怎麼辦,你們快點回去,剩下的事情不要再管了。”
“可是……”
“風絮!”黎深淡淡掃過她焦急的視線,“回去吧,如果你覺得你能夠做到任何事情……或者你的死活可以救哥哥的話,你就留下好了。”
冷冷的留下了這句話,黎深二話不說拉着百合轉身離去。
百合焦急的聲音猶在耳邊,風絮呆坐在地上,默然的看着青石磚塊。
實際上,如果知道風絮的身份,黎深是絕對不會丟下她一個人不管的。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黎深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在耳邊響起,半晌之後,如同下定什麼決心一般的少女緩緩起身,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轉身向着後宮的方向走了過去。
“黎深你在做什麼啊?”被丈夫越拉越遠,終於忍無可忍的百合用力甩開了他的手。
“哼,那個小丫頭隨便她好了,反正就算被看見了,也只會放着不管,你的狀況比較危險吧……”黎深嘴裡這麼說着,不禁也泛起了一絲疑惑,因爲剛纔事發很快,他也不能確定是否風絮真的在這個城裡使用的法術,“你的狀況才比較危險,如果被縹家順手牽羊的話怎麼辦?”
百合頓時滿頭黑線,“夫君大人,你把你的妻子比作‘羊’嗎?”
“這種事情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如果百合在的話,事情也應該會有轉機纔對。黎深想了想,“你去見過哥哥了?”
“沒有……”她搖了搖頭,想起什麼一般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跟風絮去了邵可的府邸,那裡滿地是血,而且空無一人……所以,就急忙到這裡來了……”
黎深先是一臉疑惑,最終疑惑被驚恐所替代,第一次看到黎深露出這樣表情的百合不禁退後了一步。
“該死!”低咒一聲的黎深死死的拽住百合的衣袖,拉着她一道向仙洞宮衝去。
坐在牀山翻閱着奏章的戩華因爲感覺到的氣息而瞬間停住了動作,接着露出了帶有幾分輕蔑的笑意。
“來了嗎?”
緩緩起身,從帳子上解下了長劍,拔劍出鞘,在門被拉開的瞬間已經把劍架在了對方的脖子上,而同樣在房間內的羽羽和宵尚書令不禁皺起了眉。
對方有瞬間的窒息,僵硬的擡起頭,直到國王露出詫異之色,才緩和了不穩的呼吸。
“請問……你就是王嗎?”
戩華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露出了相當好笑的神色,少女的這個問題不管從何種意義上都是非常有趣。
“嘛……就算是吧。”他聳了聳肩,看到羽羽大人一副莫名的表情,不禁笑了起來
眼前的少女大約十五歲上下,靜靜地看着國王,然後恭敬的跪了下去。
“請您出手……救救邵可哥哥……”她低聲請求道,“現在您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人了……”
房間內陷入一陣沉默,站在一旁露出有趣表情的尚書令卻率先開口了。
“這怎麼行呢?現在的國王,從某種意義上說可是身處危機之地啊……”這個容貌清秀卻依舊沒人要的老男人怎麼看都有幾分幸災樂禍的味道。
“……”戩華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在椅子上坐下,“你是什麼人?這至少先告訴我吧……”
少女緩緩擡首,美麗的容貌之上籠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我,縹颻英……縹家‘木’之一族……縹漣溪之女。”
戩華還好,羽羽卻“呀”的一聲叫了起來,一對小眼睛也瞪得滾圓,而宵尚書令也露出了相當玩味的表情。
“‘木’之一族嗎?”羽羽率先叫出了聲,“竟然還有存活下來的……”
“……”因爲有所聽聞,戩華也微微皺起了眉,“據說‘木’之一族在十多年前就已經被縹琉花殺的一乾二淨……因爲那個縹漣溪不聽話的緣故。”他頓了頓,靜靜地看着少女,“你要怎麼……”
少女一言不發的起身,向着王走了過去,柔荑纖細輕輕的握住了國王的大手,一陣淡淡的光暈浮起,原本被咒侵蝕而長滿血色的猙獰線條在瞬間開始了消退,而女孩子的臉上也露出了辛苦的神色。
“……移咒!”羽羽驚叫出聲,少女陡然一驚,用最快的速度鬆開了國王的手。
“這樣可以了嗎?”低低的喘息着,少女毫不畏懼的擡起頭。
戩華露出玩味的表情,“所以呢?你想要我去……”
“請您出手去救邵可哥哥……在那之後……”她美麗的眼眸染上一層朦朧的金色,“如果您出手相救的話……我願意爲您承擔詛咒。”
房間內的呼吸被皈依的安靜所替代,緩緩擡起眼看着少女的尚書令和仙洞省長官靜靜地看着王,似乎在等待他的抉擇。
“承擔詛咒……一旦詛咒有所轉移,人一定會死呢。”尚書令把玩着手中的羽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少女。
“如果可以救邵可哥哥,即使獻上我的性命也是無所謂的事情……”少女平靜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
“哎……”戩華撐着下巴,露出了笑容,“你迷上邵可了嗎?真是糟糕的選擇……那個男人的差勁程度跟瑤璇有一拼呢。”
“……你在說什麼失禮的話啊!”尚書令皺起了眉,小聲地嘟囔起來。
“難道不是嗎?隨意使壞心眼,總是給人添麻煩……毫無節操的做些過分的事情。”
“哼……”尚書令轉向少女,“不過我很好奇呢,你究竟是怎樣從縹琉花那個邪惡女人的手中逃出?那個時候你應該只有三四歲吧。”
“……”戩華笑笑也不出聲,似乎在等待她的答案。
“是……鸞姬大人……”她用力的咬了咬下脣,“是鸞姬大人把握救出來,讓我在紅家長大……”
一片詭異的安靜襲來,尚書令和羽羽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巴,因爲知道國王和那個女子的恩怨,他們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都不能說。
“……鸞姬……嗎?”國王自嘲的一笑,拿起了放在桌上的長劍,推開門走了出去。
“哎?主上您……”
“……人家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而且我也想活下去呢……”他斂了笑容,“讓待命的羽林軍出擊吧,狼全部調去仙洞宮……”
尚書令微微皺了皺眉,“你確定要這樣嗎?如果……”
“行了,在皇宮各處的刺客多半也是吸引我們注意力而用……紅邵可這樣的人可不多見,如果現在丟失的話……就太可惜了。”
大笑着的身影消失在門廊的轉角,少女遲疑片刻,似乎準備追出去。
“行了……”瑤璇握住了她的肩膀,淡淡的道,“如果真的想要交易,就好好的呆在這裡……何況,即使你去了,也不會有任何的幫助。”
“可是……”
“別可是了。”羽羽有些着急的叫了起來,“到底怎麼會縹漣溪還有後人……如果你的存在被縹家知道……”
少女咬着嘴脣,沉默着坐在了一邊。
“……”作爲少數了解內情的人之一,瑤璇輕輕的挑了挑眉,卻適時地保持了沉默。
越來越多涌出的刺客,邵客獨自在其中,如同一個懾人魂魄的使者,揮舞白刃,奪取了刺客的腦袋。
只是坐在一邊靜靜地看着薔薇,似乎什麼也沒有注意到的璃櫻忽然笑了。
“你認爲你能怎麼做呢?薔薇。你已經決定要離開嗎?”
美麗的女子緩緩地擡起頭,靜靜的注視着那不曾改變過的容顏……這個男人曾幾何時,是否注意過,自己離人類的感覺已經越來越遠了。
“……不過我不會放你走的……你已經失去了太多的力量,現在,能做到也也非常有限了……即使再次把你關起來,我也想要每天看到你……只是這樣而已。”
他笑着坐在了一邊,靜靜地拉起了二胡,美妙的音色就這樣環繞其間,淡淡的不帶有一點雜誌,讓人沉醉。
——就是這樣的音色,在那近百年的時間裡,每天都聽到的二胡音色。
“……妾身果然不討厭你的二胡音色呢……”女子輕輕的閉上眼睛,一抹恬靜淡然的神色。
他什麼都沒有說,甚至面對浴血其中的邵可也視若無睹。
“但是……妾身果然不能這樣下去吧……如果一定要有人消失的話……妾身寧願是自己。”美豔的脣邊浮起淡淡的笑意,她輕輕揮手,一陣光飛射而出,璃櫻就像一個紙鳶一般飛了出去。
一瞬間衝進來的黑衣人立刻包圍了刺客,急促喘息着的邵可總算得到了休息的機會。
站在不遠處的妻子美麗的黑色眼眸中卻籠上了淡淡的憂傷,手握白刃的邵可頓時產生了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身體一陣冰涼,面目也頓時變得慘白。
“等等……”他內心涌起了難以言喻的驚恐,顧不上滿身的血污,向着妻子飛奔了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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