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何,近日以來,我這心神是越來越不安寧了,老是會想起一些原先的事情來,開心的,難過的,全都有。
自從四年前那個夜晚開始,我便得上了一種不知名的病。
我也不知那個病名叫什麼,爲我診治過的太醫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不斷的晃着腦袋,說我身體並無異狀,若真的要說有病,那有可能是心病,心氣鬱結故此患病,得名爲心病。
我還清楚的記得那個夜晚,窗外的雪下的很大,雪絮早已回屋休息了,徒留我一個人坐在外殿的榻上看着書,就這樣看着看着,心中突覺一陣悸動,接踵而來的便是那如遭石擊般的痛感。
手中拿着的書籍掉落在地上,我扶着椅把手,不停地喘着粗氣,可是無論我怎麼順氣,這胸口的壓抑感卻仍是散不去,那種鑽心的痛楚就那樣持續了一個多時辰,待到心口不疼了之時,我早已倚靠在榻上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是三日後。
從那以後,我便日日服着靜心凝神的湯藥養生,一旦斷了湯藥,就會出現昏厥的症狀,不是我嬌氣,也不是我弱不禁風,而是我已經習慣了,只有喝了它們我纔會覺得心中舒緩,若是不服便會覺得渾身都不自在,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依賴感吧。
許炎逸將懷中的女子抱至內殿的牀榻上放下,褪去了她的鞋襪,爲她蓋好被子,隨後便坐在牀邊,輕皺着眉頭,凝神靜看着那一臉痛苦地人兒。
在我暈厥之時,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熟悉且又很
長的夢。
夢境之中,我又回到了五年前的將軍府中,眼前仍是那幕駭人的場景,廊下燈籠中的燭火搖曳不定,透過那朦朧的光線看去,四周都沒有一絲聲響,寂靜的可怕,剛從廊下走出,眼簾便映入了猶如地獄般恐怖的場面......
光潔的石板上全是血污,慢慢的滲進石板裡,在面上暈成一個奇異的形狀,目光所及之處盡是癱倒的人們。涼風一拂,鼻腔內充滿了血腥之氣,燒焦的牌匾在風中發出“噝噝”的響聲,我頹然癱坐在地上,望着滿地殷紅,心如刀絞。
空氣裡的血腥氣息,被晚風送着了無生息的竄進我的鼻尖,我神色呆滯的看着身周那橫七豎八的屍體,瞬間撕心裂肺。
許炎逸瞧見身側女子的身軀不住的發着顫,心裡一驚,連忙執起她的手,想要緊緊攥住,就在他與她的手碰觸到的那一霎,她卻搶先一步,攥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腕,嘴裡含糊不清的嘟囔着什麼,雙眉緊鎖,額角滲出了不少汗珠,他俯下身湊近她身邊,屏住了呼吸,靜靜的聽着她口中不斷呢喃的話語,這一聽,倒讓他頓時僵住了身軀,目光憐惜的看着身下的女子。
“血,血,好多血......”
“爹,娘,蘿兒,你們不要丟下紅兒一個人......”
夢境中的我呆坐在庭院中,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倒在血泊中的屍體,我像發瘋了似的吶喊着,不知喊了多久,也不知哭了多久,我只
覺自己的嗓子啞了,淚也幹了,到了最後連一絲尖聲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我目光空洞的起身,可是卻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牀榻上那女子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的話語,全都被許炎逸聽在耳裡,那一字字一句句,都仿若一根根細小的銀針,刺進他胸臆間最柔軟的地方,讓他的胸口隱隱作痛着。
他皺緊了眉頭,把那榻上的女子扶起,將她攬在胸口,擡起手一遍遍的撫摸着她的長髮,聲色極盡溫柔的說:“別怕,有我在,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我在滿是血跡的庭院中跪坐着,胸口的痛楚,疼的我不能自抑,我只覺自己,突然被一種氣息強烈地包裹,那種氣息騰空而起,撲面而來,鋪天蓋地,如海浪般洶涌着,如嵐霧從幽谷嫋嫋升騰,上下飄動,反覆襲擊着我,使我無力抗拒。
那種氣息越來越濃,瀰漫在我的身周,那是一種久違的氣息,是一種溫潤的香味,還帶着甜絲絲的清涼,我好像是很久都沒有聞到過這種味道。
看上宛如地獄一般恐怖駭人的場景。那遍地的殷紅,忽然沒有了。我眼前變得漆黑一片,沒有燈火,有的只是從遙遠的地方映照出的一點微光。周圍的空氣如此清冷刺鼻,顫顫的感覺如一粒碎石,輕輕擊在我的心底,濺起層層波紋,水紋漸漸散去,也隨之撫平了方纔那顫抖不止的心房。
脣上忽而傳來一陣溫熱感,就如同被人親吻着一般,那人的吻,細碎而溫柔,滿溢着心疼與憐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