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垣斷壁,凌亂的瓦片碎裂一地,焦糊的瓦片周圍,是一地黑色的灰燼,大火肆虐之後痕跡。
一縷晨光從東方升起,天邊幾抹金光映亮雲彩,朝陽鎔金般的光籠罩倒塌的房屋,帶着焦糊黑色的斷壁。絲絲縷縷淡金色的陽光,似有若無。雲層中透出一些金色鋪陳在同樣焦糊的地面上,被燒掉的地面上,冒出一簇簇青翠的碧草,襯托這裡的破敗頹廢。
柔和溫暖的陽光同遠處的煙樹相應生輝,遠處,隱隱可見青山隱隱,桃林茂密,丘陵起伏,濃淡相宜一幅潑墨山水畫。
倒塌燒燬的房樑,一片片焦黑色的灰燼在風中飛舞,有如一隻只翩然黑色的蝴蝶,帶着毀滅黑暗的氣息。
月傾顏呆住了,久久站在地面上不能動作,也不能說話。
這裡就是她曾經兩次躲避藏身過的那個村子嗎?
這裡就是她曾經每天清晨,聽到雞鳴狗吠聲,安靜而淳樸的那個村子嗎?
沒有了狗吠聲,也沒有雞鳴,沒有一間完整的房子,也看不到一個人。
嬰兒的啼哭聲,似猶在耳邊,入目只有一片片倒塌的房屋,焦糊的痕跡,風中還留有大火肆虐之後的味道,晨曦中,地面的草葉上,滾動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露珠,宛如一滴滴悲傷的眼淚。
她蹲了下去,手指觸摸到從大火灰燼過後,一場春雨過後,新發的青草上。
這裡本來是一戶人家房間的地面,如今卻生出了一簇簇青翠欲滴的青草。
地面淤積了一片焦黑色的灰燼,大火之後,這處的土地,必將更爲肥沃,青草茂盛。
只是這個村子裡面的那些人,去了何處?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天火。”
無邪的語氣仍然春風般的柔和,沒有一點波瀾和情緒,彷彿在述說一件事實,又似乎只是在說該休息一會兒。
“是啊,一場天火,那場大火就在初九那個夜晚,燒燬了這裡的一切。”
五妖的語氣中透出譏誚之意,一張圓圓的臉上帶着詭秘的笑意,似乎在笑,又似乎沒有笑,透着令人心悸的感覺。
“天火?是啊,天照國盛行天火。”
月傾顏站了起來,身體搖晃了幾下,隨即筆直地站在焦黑的灰燼中:“就算是天火,村子中的那些人去了何處?請告訴我實情,我想知道。”
“月傾顏,取出月光寶鑑吧,爺沒有太多時間等你。”
“你真的想知道?”
無邪和五妖各自說了一句話,無邪清秀的臉色平靜無波,目光落在晨曦照耀的遠處,那裡一片鬱鬱蔥蔥的勃勃生機,桃紅柳綠,更襯托出這裡的頹敗。
“五妖,說吧,我知道你樂於看到我的內疚。”
“收起你的內疚吧,他們都死於天火,雞犬不留!”
五妖脣角高高翹起,一張滿月般的臉上,雙眼眯成一道縫,看不清他眸子中的神色,唯有貌似和藹可親的笑意,帶着說不出的揶揄。
“都死於天火,雞犬不留!”
月傾顏閉上眼睛,靜靜呼吸空氣中焦糊的味道:“連嬰兒也
葬身火海之中嗎?”
她記得,那夜陰雲密佈,那夜後來下了一場雨,即便是有天火,那場雨也足以滅掉大火。唯有人爲的天火,才能燒的如此徹底乾淨,連一絲生命的痕跡也不留。
村子中那些老弱婦孺,健壯的男子,秀美的女子,還有無辜的嬰兒,甚至牲畜,都被隱衛殺死了嗎?
“那場天火,火勢太過猛烈,聽說這個村子,本來就通匪,藏匿江洋大盜,暗中勾結七巧連環山的悍匪。”
“勾結盜匪,好藉口,這樣一個藉口,就是幾百條的人命,這便是天照國如今的儲君所爲。”
“月傾顏,七巧連環山的二當家,若不是你們幾次三番在這裡出現,又通過這裡的密道逃走,他們本可以過平靜的生活,而不是都葬身於大火之中。”
五妖的語調中透出幾分狠戾譏嘲,笑容也有些冷。
“是啊,你希望我爲此愧疚,爲此寢食難安,爲他們的死晝夜自責。可惜,我不會,因爲我不會因爲別人的罪惡和錯誤而痛苦,這筆賬,終究是要算的。”
月傾顏蹲了下去,手插入地面,狠狠握住一把,已經和地面淤泥混合在一起黑色的灰燼。
要記住今天看到的一切,記住這裡的慘狀和仇恨。
那位人妖太子,只因爲他們曾經兩次在這裡藏身,她曾經在這裡水井的暗道逃走,便下令把整個村莊屠殺殆盡,連一隻狗也沒有留下。爲了毀滅罪證,一把大火燒燬了這裡的一切。
蹲在地上,她雙眸血紅,跳躍着兩簇熊熊燃燒的火焰,往昔的記憶,涌上腦海,那些是屬於月傾顏本尊的記憶。
沖霄映紅了半邊天的大火,是了,她的家,也如這個村子一般,被一場人爲的屠殺和天火所毀滅。上百人,她的家中,連一隻小鳥也沒有逃出來。
“月傾顏,取出月光寶鑑。”
無邪把手放在月傾顏肩頭,微微用力握了一下,提醒月傾顏該做的事情。
“讓我想一想,這裡變化太大,我一時間找不到放月光寶鑑的地方。”
“大哥,小弟早就說過,該把這個jian婢交給小弟,好好調教她一番,如今大哥還不肯把她交給小弟嗎?”
無邪看了五妖一眼,五妖立即閉嘴,無邪微微低頭:“月傾顏,你要想多久?”
“這裡的一切都燒燬了,我要找一找,想清楚月光寶鑑在什麼地方。不是我有意戲弄你,你也看到這裡的情景,到處都是一樣,我如今心亂如麻,一時間看不出那個地方是我放月光寶鑑的所在。”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給你很多時間,你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
月傾顏點點頭,仍然蹲在地上,她知道無邪不會無限期地等着她,給她時間。她只希望,辰紫曜看到了她留下的符號,明白她的意思。這段時間,她教給辰紫曜一些東西,其中包括和辰紫曜兩個人才明白的符號。
那些符號的意思,天照國中除了她和辰紫曜,再也不可能有人明白。
目光緩緩地從一片焦土上掠過,心寒涼到極點,本來她對誰能繼承天照國皇位沒有想法,也不在意是誰繼承
皇位。
今日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切,她卻不由得握緊了拳,暗暗發誓決不能讓人妖太子繼承天照國的皇位,否則天照國便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或許妖狐殿下不是最好的人選,卻遠比陰狠刻毒的人妖太子要好的多,也許,還有更好的選擇,未必就一定是要天照國的皇子來繼承皇位。給天照國換一個天,找到更合適的人繼承皇位。
她忽然想起了辰紫曜,那個男人也許有資格做皇帝,他的霸氣和魄力,都足以做一位帝王。
腳步在焦土上走過,彷彿走過了過往今昔,耳邊似乎又聽到了嬰兒稚嫩而帶着朝氣的啼哭聲,母親的安慰和搖籃曲。
村民打水勞作的聲音,宛如就在眼前,一縷縷的炊煙飄起,食物的味道隨風而來。
是了,每日在這個時候,是每家每戶都開始忙碌的時候,起來做飯收拾菜園,餵養家中的牲畜。
淡黃色的陽光,一縷縷照耀在焦土上,斷壁上,透過這些輕淡溫暖的陽光,看到無數人影在光線的後面搖曳,她想看清楚,想去追尋他們的蹤跡,一腳邁出。
“咔嚓……”
腳下的磚地,因爲大火的肆虐變得脆弱,被她一腳踩裂,發出刺耳的聲音,在一片的靜謐中格外響亮。
月傾顏醒了過來,這裡原來的那些村民,是被怎麼樣殺死的?
入目,地面和牆壁的焦糊色中,隱隱透出紫黑色的血漬,鮮血的痕跡早已經乾涸,血腥的味道只凝固在牆壁的深處,被焦糊的顏色所覆蓋。
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眸子一片無盡的寒涼冷冽,亮如冬夜的星辰。
腳步不再遲疑,房屋燒燬了,遠處的樹木還在,位置還沒有變,她不是找不到藏月光寶鑑的地方,只是當時的心情太過震撼憤怒。
她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那處地方,就是她逃生的水井,如今的水井上堆滿了瓦礫亂石,被掩埋在下面,再也看不出那裡曾經是一個水井。
“就是這裡,老大你派人挖吧,地下不深的地方,如果那夜陰風沒有在此地挖地三尺,便應該在這裡。”
月傾顏的語調清冷,淡漠地說了一句,這個太監心如鐵石,看到這裡的慘狀仍然能保持他的淡定優雅,春風和煦。要有着怎麼樣一顆淡漠無情的心,才能做到這樣?
“挖。”
“是。”
兩個人過去用手中的刀劍在地面上挖了下去,挖了幾尺也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月傾顏,你敢戲弄爺?”
五妖臉上的笑容更深,語氣沉暗。
“他們挖偏了一尺而已,左邊過來一尺,便有了。”
“你……”
五妖恨恨地盯了月傾顏一眼。
月傾顏轉身走開,這些人得到月光寶鑑不會殺了她,因爲太子還想知道,背後主使她大鬧東宮,從東宮中拿走那些重要信件的人的是誰。
或許,人妖太子早已經何意妖狐殿下,這場好戲,她有幸能看到嗎?
“大爺,東西在這裡。”
一道金色光芒,在無邪手中升起,熠熠生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