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遠去,看着她上了馬車,辰紫曜的拳頭在袖口中握緊。
“嘎吱吱……”
他的拳頭指節發出脆響,多想衝過去把她搶回來,帶她回去七巧連環山。多想摟住她,看她真正的容顏,對她述說他的情意。
他卻只能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離去,漸漸遠去,跟無邪去了長安,去東宮見人妖太子,見那位天照國最陰戾狠毒,刻薄殘忍的太子爺。
雲逸目光微微波動,看着手下暗中追隨無邪等人,跟在她的後面一起離去,他忽然也轉身,上了一匹駿馬,沒有多看秋無痕和辰紫曜一眼。
“痕,但願你不會後悔莫及,我預祝你成功。只是你成功之後,必定要飲盡這杯由你親手所釀的苦酒。”
“你要去長安?何不一路同行?”
“我和你,不同路。”
雲逸打馬離去,不願意和秋無痕一路同行,他們都要去長安,都是爲了她吧?只是秋無痕的心中,有着更大的計劃,更爲重要的事情,卻又不是單純的爲了她。
“逸,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更沒有資格帶她走,她也不會跟你走。”
“走着瞧,你能用各種手段毒藥控制她,我便能解了你的手段。看傾顏不被你控制的時候,是否還甘願爲你做事。”
“那便看着吧,雲逸,你如今的做法,纔是對她最大的傷害。”
秋無痕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看着雲逸漸行漸遠。
“你不會也想去長安吧?”
狹長鳳目用玩味的眼神看着辰紫曜,如果這人要去長安,純屬是自行給太子爺送上門去。
“我要做什麼,不勞你操心。”
辰紫曜轉身縱身上馬,調轉馬頭策馬離去,方向卻是和雲逸相反,他終究不能如雲逸一般,跟着護送她去長安。
離開七巧連環山已經很危險,去了長安帝都,他會被太子再一次算計,她離開的時候囑咐過他,讓他回去把七巧連環山打造成真正的銅牆鐵壁。同時,他也必須回去,因爲身上擔負了太多的責任,因爲他是七巧連環山的大當家,更因爲師父的命令。
四個男人,因爲月傾顏的離開,分道揚鑣,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
月傾顏靠在馬車厚厚的被褥上,閉着眼睛靜靜修煉九陰真經上的內功,她能感覺到,這種內功對她恢復傷勢有着極爲迅速的作用。
無邪和她在一輛馬車裡面,五妖難得地緘默不語,再也沒有來和她鬥嘴,或者表示出對她的鄙夷不滿,沉默着坐在另外一輛馬車上。
周圍有上千的官軍押送,精兵護送,一路向長安行進。
無邪輕輕地鬆了一口氣,前兩日便把一路的情況,向太子回稟,密信送到東宮。他沒有提太多的事情,只是簡單說了幾句。他清楚,一路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計劃,甚至是他們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會有人暗中用密信奏報太子得知。
“快到長安了吧?”
月傾顏睜開眼問了一句,無邪鬆開了握住
月傾顏的手點點頭柔聲回答:“是的,今夜休息一日,明日入長安,有富貴候在,太子爺不會爲難於你。何況,此次太子爺命我把你帶到長安,也是有意要栽培你重用你。”
“不稀罕,你都沒有去抱住人妖太子的大腿,我更沒有興趣。”
“月傾顏,入了東宮之後,如此言行無忌衝撞太子爺,對你沒有半點好處。以你如此聰慧之人,當知道該在太子爺的面前,如何恭順避免被處罰。”
“無邪老大,你是在爲我擔心嗎?”
月傾顏側目看向無邪,一路在馬車中,他一直爲她輸入內功療傷,出了馬車便不肯多和她說一句話。這位皇宮中的宦官,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爲什麼不惜耗費功力,爲她療傷。
“富貴候肯爲你出面,即便是皇上也要給富貴候幾分面子,太子爺縱然再如何,也不會駁了侯爺的金面。你只要再肯向太子爺低頭恭順些,莫要如今這般的桀驁不馴,一張利口不肯饒人,太子爺也不會太過爲難於你。”
無邪柔和的語調凝成一道聲線,緩緩地送入月傾顏的耳中,他跟月傾顏說話,用的是傳音入密的功夫,不願意被任何人聽到。
月傾顏靠在無邪身邊,耳語般輕笑,點點頭用手指在無邪的手心寫了幾個字,也不再說話。
手心傳來酥麻發癢的美妙陌生感覺,無邪的手微微一顫,這是他第一次被一個女子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上用手指寫字。那種奇異的感覺,電流一般傳入他的體內,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覺,讓他緊張悸動,卻又希望這種感覺可以持續的時間更長一些。
“你沒有和女子握過手嗎?是緊張還是在害羞?”
月傾顏調皮地對無邪笑着,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鬼臉,無邪淡笑,垂下眼瞼,修長睫毛翩然蝴蝶的翅膀一般微微扇動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個太監真有些意思,不知道他被她這樣吃着豆腐,戲弄他,心中是什麼樣的感覺。
“月傾顏,爲何不請求侯爺把你從太子爺的手中要了去?侯爺乃是溫和大度的人,素來不會用大聲呵斥任何人,對你又是有些不同,如果你能跟着侯爺走,太子爺也不會再找你的麻煩。”
“我不想欠金玉山太多人情,以免還不清,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欠別人人情,這一路,算欠你人情了吧。”
“你不曾欠我什麼。”
無邪神色柔和,脣邊帶着淡淡溫柔笑意,如玉般溫潤,月傾顏把頭靠在無邪的肩頭,握住無邪的手,繼續在無邪手心寫字。
如玉般的一雙手,沒有半點瑕疵,細嫩白皙,更勝過深閨的處子。好一雙青蔥玉手,一個大男人,一雙手生的如此美麗做什麼?
月傾顏鬱悶地在無邪手中寫了這幾句話,無邪輕輕地笑,肩頭微微抖動,喜歡看她豐富多變的表情,在他面前毫無遮掩的說着那些話,匪夷所思的話,對着他做鬼臉。
那麼多卓爾不羣的男子都爲她動心,他又能算是什麼?
想到這裡,無邪的
心瞬間陷入無盡的黑暗,寒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她再精靈古怪,再驚才絕豔,終究是不屬於他,離他太過遙遠。如果說前兩日他還有有那樣的心思,想求太子幾句,從太子手中要了她,如今他卻明白,他不配也不能。
太子爺入了眼的人,絕不會給了他,富貴候在意的人,更不會屬於他。
她那樣的女子,桀驁不馴又聰慧過人,手段花樣百出,智慧不凡。連太天照國的太子都不曾被她放在眼中,又如何肯願意做奴下之奴?
無邪苦笑,終究是他想的太過簡單,他已經被困在深宮,不得自由每日如履薄冰一般地生活着,性命那一日丟掉都不知道。爲什麼要如此的自私,也想把她留在皇宮,過還不如他的生活?
她那樣的女子,註定該是翱翔九霄雲端,不是被困在金碧輝煌的皇宮之中。
“皇宮,不該是你呆的地方,儘早離開的好。皇宮,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不適合你。”
“我知道,那個金絲籠雖然華貴,失去的卻是自由。”
月傾顏微微一笑:“你也不該被關在金絲籠裡面,爲何不離開?天下之地,何處不能容身?”
無邪搖搖頭,她不懂,這些她到底是不懂的。他不是一個人,他的背後還有他所有的家人,親人和家族,縱然不是如此,他只是一個宦官,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離開了皇宮,他能去什麼地方?
天下之大,卻是沒有他可以容身的地方,他唯一能停留的地方,只有皇宮,因爲裡面太多和他一樣的人。
出了皇宮,別人都會用異樣的目光盯着他,彷彿在喃喃低語,說看,那個人就是宮中的太監,是被閹掉的人。
那樣好奇探尋的眼神,鄙夷不屑的神情,暗中的議論,讓他每一次都想逃之夭夭,儘快離開那些人的眼睛,聽不到那些人說些什麼。
唯有在宮中,他纔不會看到那些異樣譏嘲的眼神,聽到那些議論,纔有地位和尊嚴。
從他的眼眸深處,她看到了淡卻深邃的憂傷,那樣的憂傷,宛如春風吹落了一地的紅。所有人的眼中,都只能看到到處鬱鬱蔥蔥濃密的翠綠,青山綠水的茂盛,繁花似錦的勝景,卻沒有人去注意到,地面上被青草覆蓋,那凋謝的生機。
他原來也有着這樣的軟弱和憂傷,是因爲他是一個宦官嗎?
月傾顏輕輕握住無邪的手,心中一片柔軟,他也是一個人,一個被硬生生弄成不正常的人,他也會痛疼憂傷,有着煩惱和恐懼。
但是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用自己的手,給他一點慰藉和溫暖,希望可以驅散他心中的陰翳。
“一定要離開,不要留下,誰也不知道太子爺會在什麼時候,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即便是有富貴候在,太子爺一旦失態,你會追悔莫及。我不知道你一定進入東宮是爲了什麼,也不想過問你的事情,東宮是天照國最危險的地方,不要靠近太子爺,更不要期望能從太子爺那裡得到什麼。”
“你在爲我擔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