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午後,成小溪簡單收拾了些許物品,這就面向父母親人告別,至於回春醫館和成府的安危便統統託付給戰靈前輩。
之所以如此也是因爲如今磐石城中反對的聲音越發激烈,他這一走,說不定聖殿便會暗中出手,有戰靈前輩在成府坐鎮,想必誰也不敢亂來罷。
來時萬衆觀望迎接,去時卻只有寥寥幾人送別,成小溪見多了人心人性,當下也沒感覺有絲毫意外。
以他目前的名聲,人們盼他離開磐石纔是理所應當,一念及此,成小溪不禁自嘲一笑。
“父親母親無需擔憂,蟲獸雖衆卻不是無可匹敵,不然邊境將士們也不會與其僵持到現在,人生在世,總還是要有所建樹纔是,趨吉避凶,豈不是虛度此生。”
儘管幾次經歷離別,但秦柔與成修文依然放心不下,成小溪理解父母親的擔憂,但南下勢在必行,於是他只能夠用言語來稍加安慰。
……
世人不知南部邊境此時正面臨一場巨大的危機,歷經無數次戰鬥之後,從南邊撲來的蟲獸數量非但沒有減少,反而還在與日俱增,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可事實便是如此。
三十萬南北軍團將士,再加上從各地源源不斷奔赴前線的英勇壯士,聖殿一度以爲這等力量已經足夠將肆虐南疆的蟲獸趕盡殺絕,可現實總是那麼殘酷,兵士們折損數萬,其餘者也是人人帶傷,可一江之隔的南疆土地之上依舊被蟲獸們填得滿滿當當。
戰報一次次發往磐石,卻只得到堅守二字的迴應,前方將士早已經疲累不堪,甚至於能安穩的睡一覺都成爲了一種奢望。
與畜生作戰不比人族的互相攻伐,這場戰爭沒有撤退可言,也沒有任何談判的餘地,無非兩個結果,要麼蟲獸死絕,要麼防線崩潰。
邊境防線的主將乃是晉軍,副將一爲晉平,一爲白弈珩,其下還有大小將領數百人,至於百夫長一類的人物更是多不可數。
自蟲獸開始進犯中原邊境以來,守衛在陣線上的將士們便再也沒有得到良好的休息。大軍被分成了兩部,彼此輪番上陣,即便從陣線上退下來的那一部也只是稍微能夠喘息一會,待到精力略有恢復,又要將另一部換下。
就是這樣彼此輪換,這才堪堪抵擋住蟲獸們勢如潮水般洶涌的進攻,若是局勢就這樣維持現狀,想必邊境陣線怎麼也不會出現潰敗,更不會千里傳書向磐石求援。
短短一日時間,已有五封求援信箋飛向藍天,隨着蟲獸們不知疲憊、不懼死亡的自殺式進攻,邊境防線已然搖搖欲墜,三十萬將士終於到達極限。
若是再等不來救援,恐怕邊境陣線便會徹底崩潰,中原向來引以爲傲的弒神軍南北軍團也會就此成爲一段歷史。而邊境一破,中原肥美富饒的土地便向這些來自南疆的妖魔們徹底開放,屆時品嚐到鮮血滋味的蟲獸們必將長驅直入,如此則大勢已去,再也無力迴天。
後果之沉重,誰也不敢想象,生死之戰每時每刻仍然還在上演,弒神軍一步不退,而蟲獸們也依然瘋狂。
青龍城往西五十里處,防守這裡的是由林正率領的悟靈院修者,雖然看起來這裡守備人數極少,但開戰至今尚還沒有任何一隻蟲獸能夠靠近陣線十步以內。
因爲守在這裡的人盡是修行者,各種神奇手段層出不窮,法決招數目不暇接,蟲獸們往往剛一靠近便在漫天的遠程攻擊之下化爲虛無。
修者之力當然神奇,不然人族也不會人人嚮往修行,便連旁邊陣線的將士也向這裡投來了羨慕的目光。
但好景不長,普通人只知修者神異,卻不知靈力有時窮,修者們之所以能夠驅使各種威力巨大的奇門法術,乃是因爲他們體內有足夠充盈的靈力作爲支撐,戰況若是無期限的延長下去,則遲早有一天修者們會靈力耗竭,等到那個時候,人們眼中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們恐怕連一個尋常凡人都不如。
身爲修者,自是明白這些道理,打一開始林正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他們早有準備,每個人都帶了不少恢復靈力以及療傷救命的珍寶靈藥。
本以爲如此興師動衆,南疆的獸潮斷不會持續太長時間,可結果卻恰好相反,出於無奈,修行者們只能開始動用那些被他們視爲珍寶的物資。
對於修行者而言這些物資何其珍貴,堪比他們的第二條命,但是眼下卻沒有人會捨不得,畢竟那是第二條命,如若第一條命都沒了,那麼一切都失去了意義。
今日白天,輪到林正與另外幾百修者上陣,林正向來勇不可擋,自然是身先士卒,不會讓自己躲在幕後看着弟兄們拼命。
無需鼓號壯大聲勢,反正對面的畜生們也不會害怕,林正一上陣便是一記聲勢浩大的無差別攻擊,伴隨着隆隆作響,高空之中頓時出現無數巨石,轉眼之間便向着沱江河以及河岸泥灘砸下。
要說林正確實是天賦異稟,要不然也不會被人們稱做中原第一,如他這個年紀,同輩中再找不出第二個可以與其比肩之人,一經出手便蓋過所有人的鋒芒,全場只聞淒厲風聲以及巨石砸落之聲。
蟲獸們只知向前,如同着魔一般,根本不會躲避從天而降的危險,原本張牙舞爪向陣線撲來的密集獸羣瞬間死傷無數,就連奔涌不息的沱江河面也飄起了密密的屍體。
不過這僅僅只是開始,所有人都知道,林正這招雖然威力巨大,但獸羣源源不斷,不用片刻便能用它們的血肉之體將其消耗殆盡。
修行者們嚴陣以待,目光緊緊凝視着對岸,在那裡,蟲獸們一波接一波衝下河岸,而視線更遠處則是一片黑暗,濃得似墨汁那樣深邃,在那裡,彷彿凝結了世間所有的陰暗。
如往常一樣,修行者一出,沒有任何蟲獸能夠靠近陣線,乍眼一看人族陣線好似固若金湯,便在此時,林正會同左右師兄弟再次出手,片刻之後整個沱江之上再無一隻活物。
此幕十分難得,要知道蟲獸們悍不畏死,鮮少會有攻勢中斷的情況發生,就好像它們被修行者們的神奇手段給嚇唬住了似的,再沒有蟲獸敢於衝下沱江。
難得平靜下來,修者們便原地各自恢復,唯有林正神情嚴肅,目光在對岸掃來掃去,想要從中發現些什麼。
這些日子以來,林正所屬修行者與南疆大地的惡魔之間發生過太多故事,對這些兇獸的習性也有了很深的瞭解,它們存在的意義彷彿便是毀滅一切,如眼前這樣畏懼不前的一幕斷不應該發生。
本不該出現的一幕偏偏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出現了,看似沒有道理,但林正清楚,這裡邊必有其道理。
只一江之隔,對岸的情況一覽無餘,蟲獸們收起兇性,全都一動不動趴伏在地,其醜陋的外表在這一刻看起來甚至透着些許的滑稽和可愛,彷彿這纔是他們原本的樣子。
可又是因爲什麼原因,使得這些蟲獸兇性大發,甚至不惜生命也要往中原撲來,要知道螻蟻尚且偷生,這些蟲獸們絕不會沒有一丁點智慧,能夠在神州大地上生存繁衍至今,它們早就進化出了適應這個世界的種羣特點。
但觀察良久,林正始終沒能發現什麼,對岸的一切都顯得無比神秘和黑暗,僅僅一江之隔的南疆大地彷彿一口萬丈深淵,它能夠將世間一切光明全部吞噬,連同林正的視線。